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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 夢溪石 4508 字 3個月前

而不是後妃,不可能成天盯在那些女人身上,也不能隨便動用自己之前在鹹陽宮埋下的消息渠道四處打聽,那樣子就算劉遠再疼愛她,也不可能容忍的。

所以如果不是這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她可能還沒有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有人看到了劉楠不作為和不討劉遠喜歡的弱點,打算從中入手,借巫蠱案來挑動人心,攪渾池水,當那個得利的漁翁。

很明顯,這個人成功了。

劉遠再怎麼疼愛兒女,性情疏闊,他也是一個皇帝,皇帝有自己容忍的底線。理智上來說,劉遠可能不太相信劉楨會辜負自己的疼愛,乾出巫蠱詛咒的事情,但並不妨礙他在心裡懷疑一下。

懷疑一切是人的本性。

單是這一點點懷疑,對某些人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因為增加懷疑是很容易的,但消除懷疑卻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就跟破壞和建設一樣,破壞一座宮殿可能隻需要一瞬間,而建設它卻需要花費許多年的時間。

“阿楨,人都已經到了,你要與她們對質什麼?”

劉遠的聲音將劉楨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站在下首的女子們一共有三四十人,這些還僅僅隻是有名分的姬妾,如果要算上那些被皇帝臨幸過的,如今隻怕也有百來人了。

乍看好像很多,但隻要跟前秦的皇帝們一比,劉遠立馬就成了清心寡欲的好皇帝。

劉楨的目光在那些或容色嬌豔,或未老先衰的女子臉上掠過,將她們的表情一一收在眼底,最後停在李稱身上。

劉楨問李稱道:“虞氏那名撞柱而死的宮婢,未知李廷尉丞可有從她身上找線索?”

李稱道:“自然是有的,不過那宮婢家中人早已死絕,無從查起。”

劉楨對他笑了笑:“在封宮之前,我就遣了一個宮女出宮,幫我調查線索,她不負眾望,確實也查到了一些事情。”

李稱微微變色,沒有接劉楨的話,而是反應極快地向劉遠道:“陛下,此事隻怕不合程序罷?本案已交由臣來審理,公主此舉,無異於乾涉外廷司法!”

“桂香出宮一事,想必阿父也是知道的?”

“不錯。”劉遠點點頭,李稱來找他告狀之前,劉楨就已經向劉遠報備過了,她想讓桂香出宮幫她查點線索,以證明自己的清白,左右不過是一個宮女,劉遠也就準了。

“桂香不負所望,確實查到了一些事情。”劉楨對李稱笑了笑,“那宮婢自稱與虞姬情同姊妹,是以先前才幫她百般隱瞞。但實際上,她卻並不是虞地人,她的父%e4%ba%b2是邽縣人。邽縣屬於老秦故地,而那宮婢的父%e4%ba%b2,就是被項羽坑殺了的二十萬秦卒之一!”

說到這裡,劉楨微微冷笑,沉下臉色質問李稱:“試想一下,一個跟項羽有殺父之仇的人,怎麼可能跟對項羽念念不忘的虞姬姊妹情深?!若虞氏真的與我勾連意欲謀害阿父,那宮婢趕緊上報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替她隱瞞了這麼久?!所以,那宮婢說的話本身就已經充滿漏洞,殊無可信之處!何以李廷尉丞對此視而不見,卻去調查什麼不相乾的布料!”

李稱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先前覺得那些證據已經足以令劉楨沒有翻身之地,因為自巫蠱案發以來,公主封宮,太子閉門不出,二人偃旗息鼓,為了避嫌都不敢吱聲,朝中大臣們不是沒有幫其說話的,可因為茲事體大,大家也不敢隨便開口,唯恐被牽連下去,再加上李稱得高人指點,自以為揣摩透了皇帝的心思,故而誌得意滿,卻沒想到劉楨明著示弱,暗地裡卻已經調查了這些事情出來。

但劉楨卻沒有給他辯解的機會了,她繼續道:“再說李廷尉丞呈上的所謂南錦,不錯,宮中如今看上去隻有皇後與公主才能得到,但如果是她們身邊近身侍奉的宮婢,難道就不能偷偷藏起一點了嗎?還有南錦產自南陽,這樣說來,陶夫人出身南陽,豈不是比他人更加有嫌疑才是?”

陶氏被點到了名,卻並沒有急著出來爭辯,仍舊微垂著頭,一派恭謹之色,絲毫沒有惹人疑竇的異樣。

而劉楨也僅僅是提到她,眼睛卻仍舊盯著李稱。

李稱道:“陛下明鑒!臣所呈上的一切證據,俱是明明白白存在的事實,並無誣告公主的想法,連同那個指證公主的阿林,同樣也是先前在公主跟前侍奉的宮婢!”

劉楨道:“李廷尉丞既是說到了阿林,那就請將阿林帶上來罷。”

劉遠:“帶人。”

阿林很快被帶了上來,她的腳步有點一瘸一拐,看上去也似受了刑,不過仍舊可以行走。

“李廷尉丞既然照章辦事,那麼可曾搜過阿林的身和她居住的屋子?”

李稱:“自然是有的。”

劉楨:“那可搜出什麼來?”

李稱:“未曾。”

劉楨冷笑:“當真?”

李稱怒道:“臣受命於陛下,全憑一腔忠心,縱有一二疏忽之處,但也是儘心儘力,毫無懈怠,公主何須如此辱我!”

這張嘴巴可真能說!

劉楨冷笑一聲:“剛才但凡被重新帶進來的宮女,因為受過刑的緣故,李廷尉丞必然會讓她們換上乾淨的衣裳,但是阿林的衣服雖然同樣乾淨,她的衣袍右下角卻繡著一朵梅花,與她離開時一模一樣!”

眾人循著她的話去找,發現劉楨所說的地方,果然繡著一朵梅花,大小絕對不會超過尾指指甲,如果沒有人特意指出來的話,也絕對不會有人去細看。

劉楨悠悠道:“我雖然對我宮裡那些宮婢的人品未能一一了解,但起碼對她們的性格還是略知一二的。阿林愛美,縱是同樣規製的宮裝,她也要穿出與旁人不一樣的款式來,偏偏宮裝不能大改,所以她隻能在細節上下功夫,也虧得這朵梅花,否則我還沒能發現這其中的貓膩。由此可知,李廷尉丞根本就沒有搜過阿林的身,說不定連她腳上的傷,也都是裝出來的!”

劉遠沉聲道:“來人,將她的下擺撩起來!”

隨著劉楨的層層剖析和劉遠的話,阿林臉上終於從忐忑不安變成了濃濃的驚懼,她後退幾步,似乎想要逃開,卻已經被左右內侍用力按住,曲裾和裡頭的深衣下擺都被撩起來,露出一雙光潔的,毫無傷痕的小%e8%85%bf。

這下誰都能看得出來了,阿林壓根就沒有受刑,更不必說搜身換衣服了。

也就是說,李稱剛剛說的話,都是假的。

劉遠怒道:“將這賤婢拖下去上刑,務必要讓她吐出實情來!”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阿林已經嚇得涕淚橫流,大喊起來,“我招!我願意招!”

“你說,如有一字虛言,就將你千刀萬剮!”劉遠冷冷道。

“是皇後!是皇後讓我這麼做的!”阿林嗚咽道。

劉楨微微皺起眉頭。

張氏目眥欲裂:“你說謊!”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網⑨提⑨供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她又猛地看向劉遠,用力之大,不由令人懷疑她的脖頸會不小心扭斷。

“陛下難道還要聽這賤婢說下去嗎!來人,還不快點將她拖下去,千刀萬剮!”

阿林的胳膊被身後的人抓著,沒法彎腰叩首,但她卻因為皇後的話,越發驚叫起來:“我沒有說謊!陛下饒命!我沒有說謊!是皇後讓我這麼做的!是皇後身邊的阿庭!是阿庭來找我,讓我做這些事情的!她給了我許多財物,還說事成之後就放我出宮嫁人,為我尋覓一門好%e4%ba%b2事!不信的話,我身上還藏著皇後給我的信物!你們可以看,就縫在我的小衣內!”

沒等張氏說話,劉遠便道:“將她的衣服剝下來,搜身!”

眾目睽睽之下,阿林的外裳被剝了下來,兩名內侍伸手探入她的裡衣四下摸索,很快找到被縫在%e8%83%b8口處的一個內袋,又從裡頭抽出一片巴掌大小,薄如蟬翼的白色南錦。

而那上麵,正印著“皇後配璽”四個鮮紅字體。

皇後配璽,文與帝同,象征著皇後的尊貴地位,也是劉遠對張氏數十年來為劉家付出的報答,但凡加蓋了這個皇後璽印,宮中許多事情便暢通無阻,張氏對這枚印章愛不釋手,平日裡多是貼身收藏,阿林也正是因為看到這個,才相信這確確實實是皇後讓她去辦的事情,所以她特意留了一個心眼,將這件信物貼身收藏起來。

張氏已經完全傻了。

“皇後有話可說?”劉遠望向張氏。

“那印,那印定是假的!阿庭呢,讓阿庭出來!”她喘著粗氣,一字一句從牙縫裡迸出來。

“喚阿庭過來。”劉遠道。

阿庭很快就被帶來了,她一臉驚惶茫然,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又似乎已經有所預料而害怕。

劉遠命阿林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又讓人拿出那片印了皇後印的南錦。

人證物證俱在,阿庭無可抵賴,撲通一聲跪下來:“陛下饒命!我也是奉了皇後之命行事!此事與我無關啊!”

阿庭和阿蘆俱是皇後身邊有頭有臉的宮女,連帶劉遠那些不受寵的妃嬪看到她們,都要客氣有加,所有人都知道,張氏十分倚重阿庭,若說阿庭奉皇後之命去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那十有□□會是真的,如果阿庭當麵承認,那麼所有人都會覺得確實是皇後指使阿庭這麼乾的。

劉遠冷冷看著張氏:“我從前隻當你雖然總想著讓阿槿當上太子,可也做不出什麼事情來,畢竟阿楨與阿楠都是自小被你撫養長大的,與%e4%ba%b2生子女無異,可今日你先是慫恿我送阿楨去和%e4%ba%b2,現在又出了這等事,你還有何話為自己辯解?”

張氏麵色蒼白如紙,嘴%e5%94%87不停地顫唞,過了好一會兒,忽然扭頭望向劉楨,眼睛裡充滿怨毒:“是你!是你陷害我!你為何要這麼做!我到底有哪裡對不住你!即使我向陛下建議送你去和%e4%ba%b2,那也是為了你好,你鬨出這等事情,難道還想全身而退嗎,能當單於的正妻,總好過因為謀逆被砍頭罷?!可你竟然全部推在我身上,你這麼做,可還有一點良心?!”

劉楨麵色淡然,視她的話如同耳旁風,隻對劉遠道:“阿父,此事不宜當眾說。”

劉遠點點頭,張氏再有錯,現在也還是皇後,都還沒有被廢,顯然不適合在這麼多人的情況下數落她的罪行,便讓那些嬪妃宮人都退下,阿庭與阿林則被單獨關押起來。

至於李稱,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的政治生命已經終結在今日了,在張氏被攀扯出來的時候,李稱一直都是魂不守舍,直到皇帝宣布將他下獄,擇日再行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