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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 夢溪石 4600 字 3個月前

隨著他的話語,屋內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蔡鬆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饒是他修養再好,也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與他一同前來的乾朝人俱都與他一般反應。

即使對方調笑的不是他們,但身為中原人,大家卻都感同身受,同仇敵愾。

一個公主受到多大的侮辱,就意味著這個國家的男人有多麼無能。

惟獨最應該生氣的,長公主的%e4%ba%b2兄長,太子殿下,卻反而冷靜下來,一言不發。

事有反常即為妖,蔡鬆絕對不認為太子不在乎長公主,他隻會覺得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為防劉楠突然發難,蔡鬆采取了緩兵之計:“還請單於給我們一些時間,容我們私下商議。”

冒頓單於也不指望他們當場就能答應下來,便爽快地一口答應了。

把隨從打發出去外麵守門,確定屋子內外無人竊聽之後,蔡鬆這才稍稍放鬆下來,憤憤道:“匈奴欺人太甚!”

劉楠平靜道:“成王敗寇,你要他們如何講理?”

見他如此冷靜,蔡鬆奇道:“殿下難道不氣?”

劉楠道:“絕對不會答應的事情,我為何要氣?”

蔡鬆大吃一驚,忙道:“此事事關重大,還須從長計議,殿下不可輕易決斷!”

劉楠冷笑:“怎麼?難道你還真想答應他們的條件,將長公主下嫁不成?”

蔡鬆頭疼道:“看匈奴的模樣,二十萬金已是最少,若再談下去,隻怕公主下嫁一事,他們也是萬萬不肯讓步的!”

同為男人,冒頓單於的想法,蔡鬆也能猜到一二,對冒頓來說,公主不僅是公主,她的聰慧和美貌隻是附加品,她的存在意味著冒頓征服了中原王朝最高的統治者,這種心理上的筷感,便是跟乾朝再打十場的仗,也未必能得到,甚至更進一步地想,假如現在乾朝的皇帝不是男的,而是女的,隻怕冒頓提出要娶的就不是公主,而是皇帝了。

劉楠道:“我朝公主何等尊貴,長公主又是於國有功之人,怎能委身此等蠻夷!待過個三五載,大乾富國強兵,報仇指日可待,難道國內竟無一個不怕死的兒郎,反倒要一個女兒家去獻身?”

蔡鬆見他語調平和,眼神卻是不容置疑的堅決,受傷之後的太子比受傷之前的許王,竟還多了幾份威勢,但他職責所在,不得不硬著頭皮道:“殿下,此事請容臣稟告陛下,再由陛下決斷。”

劉楠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也好,那就由你去寫信罷。”

他的父%e4%ba%b2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會做什麼決斷?

蔡鬆離開之後,獨自一人的劉楠開始思考。

以前他總是不肯麵對現實,總認為自己可以憑著自己的能力在戰場上闖出一片天地,但是一直到受傷之後,他才發現,就算他一直自詡沒有依靠任何關係,但實際上離開了劉遠,他什麼都不是,在軍中他雖然也是從底層奮鬥起,雖然也是憑借軍功晉升,但軍中立功比他多,或者與他一樣多,晉升卻沒有他快的人比比皆是,如果沒有劉遠這位父%e4%ba%b2的存在,許眾芳更加不可能%e4%ba%b2自將他帶在身邊加以□□。

他是劉遠的長子,現在則是皇帝的長子,這個身份不可改變。

在被立為太子之後,劉楠開始試著去思考自己以後的道路。

當太子和當許王是不一樣的,劉楠之前曾經監國一段時間,也慢慢地能夠接觸到一些政務,開始試著用一個上位者而非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問題。

劉遠是他和劉楨的父%e4%ba%b2,但同時他也是一個皇帝,在劉遠有限的教導劉楠的時間裡,劉楠很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所以就算劉遠再疼愛劉楨,他也會從大局的角度上來考慮問題,而不是作為一個疼愛女兒的父%e4%ba%b2。

試想一下,如果匈奴堅持不肯去掉娶公主的條件,而且公主和%e4%ba%b2能夠為中原換來哪怕是三五年休養生息的時間,劉遠會做這個交易嗎?

劉楠幾乎冷酷地將自己放在劉遠的位置上,然後悲哀地發現,答案是肯定的。

當然最後不一定是劉楨出嫁,也有可能是劉婉,又或者劉妝,她們同樣是嫡出的公主,冒頓單於應該也不會太過堅持,但是不管劉楠與劉婉劉妝的感情如何生疏,他都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遠嫁匈奴,在異國他鄉無助淒涼地死去。

如果等到鹹陽那邊有回音,不管劉遠如何回複,劉楠覺得那個回複應該都不是自己樂意看見的。

那一夜,他對著搖曳的燭光思索了良久,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時候,才傳來侍從。

“你去冒頓單於那裡,代我傳話,就說我想單獨與他會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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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劉遠收到消息,說劉楠那邊單方麵答應了匈奴提出的賠款獻物的條件時,已經是五日後的事情了。

原先的三十萬金降低到二十萬金,十萬匹絲綢,三十萬石糧食不變,劉楠用這兩個條件,來換取己方不必將公主和%e4%ba%b2。

據說冒頓單於並不太樂意。

不管對方樂不樂意,劉遠反正是快要氣死了,他將劉楠派出去,本是為了他的身份能夠讓匈奴人認可,也可鍛煉他的能力,卻萬萬沒想到他回如此大膽,竟然擅自瞞著鹹陽這邊跟對方談判。

二十萬金,十萬匹絲綢,單是這樣一個條件,劉遠就要吐血了,彆說二十萬金,現在國庫全部的庫存加起來也不到十萬金,就算去把當年那些諸侯王的家給抄沒了,估計能搜刮的全部加起來也不到兩萬金,國家現狀之窘迫可想而知,二十萬金,這是劉遠絕對不可能答應的條件。

劉遠跟匈奴談判,隻是為了能爭取個幾年的時間,好充分籌備戰爭,否則這二十萬金送出去,幾年後國家還有沒有可戰之力且不說,隻怕以後的史書上,他必要背上一個奴顏媚骨乞和於匈奴的名聲,這是劉遠萬萬不能忍受的!

一怒之下,劉遠將安正重新派了出去,又連著下了三道命令,將劉楠召了回來。

至於匈奴那邊,劉遠讓安正提出,希望以五萬金,十萬匹絲綢,二十萬石糧食,公主下嫁的條件,與匈奴簽訂十年互不犯邊的和約,並言道,這八萬金已是國家所能拿出來的上限,再多也沒有了,如果你們匈奴那邊還不接受,那麼大乾這邊也隻好繼續奉陪到底,直到兩敗俱傷為止。

也不知道匈奴那邊是如何商量的,三日之後,匈奴人便有了回複:五萬金太少,當在打發叫花子嗎?起碼八萬金!也不會有什麼十年和約了,至多三年,三年之後,約定是否有效,還要看冒頓單於的心情。

堂堂公主下嫁,卻隻能換來三年的和平,此話傳回鹹陽,人人義憤填膺,更不必說劉遠在聽到蔡鬆回來彙報時的臉色了。

與匈奴人的答複一道回來的,還有冒頓單於的調笑般的話:似你們太子殿下這般愛護姊妹,寧肯用珍貴的糧食和財物來換,也不肯讓她們嫁過來,要是換了在匈奴,此等心慈手軟之輩,早就被人殺了,哪裡還能當什麼太子?我勸你們陛下,還是趁早換個太子為妙,免得自己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到頭還還要被敗沒了。

劉楠比蔡鬆早回來了兩天,蔡鬆在作彙報的時候,劉楠便站在旁邊聽著。

這等大逆不道的話,蔡鬆當然不敢轉達,但跟著蔡鬆一道回來的,還有一位匈奴的使者,說這段話的時候,他的神情囂張,時不時瞥向劉楠,不屑之意昭然若揭。

劉遠聽罷也沒有什麼反應,麵色如常地讓人將使者帶下去休息,又遣退了蔡鬆等人,這才對著劉楠冷笑道:“你都聽清了?”

劉楠:“孩兒都聽清了。”

劉遠一拍書案:“那為何還自作主張,惹人笑柄!”

劉楠:“錢財糧食沒了,還可以再賺,但人要是沒了,就再也回不來了,匈奴人意在折辱我們,並非真心想要求娶公主,請阿父三思!”

劉遠冷冷道:“如果用一個人就可以換得國家三年太平,百姓三年無恙,我寧可這麼做。”

劉楠重重叩首:“可這個人不是彆人,是阿父的%e4%ba%b2生女兒,我的%e4%ba%b2妹妹!”

劉遠再一次覺得兒子在政治觀點上的幼稚,一個上過戰場,殺過人,見過血的人,何以會如此心慈手軟?正如匈奴人所說,一個這樣的太子,將來能夠成為國家的君王,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道生存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覺得很失望。

“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讓阿楨去和%e4%ba%b2。”

劉楠道:“阿父誤會了,阿婉她們同樣是我的妹妹,男兒征戰沙場,馬革裹屍亦是死得其所,女子何辜,一旦嫁到匈奴,以匈奴人對中原人的仇視,她們隻會被匈奴人□□而死!”

劉遠麵露疲憊之色:“你讓我很失望,下去罷。”

劉楠還待再說:“阿父……”

劉遠:“下去!”

劉楠:“……謹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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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能勸說阿父改變主意,隻怕他真要以公主來和%e4%ba%b2了。”

太子東宮之內,劉楠對劉楨苦笑著說道。

“我不知道阿父會讓誰去和%e4%ba%b2,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e4%ba%b2口說,不會讓你去。”

劉楨默然良久。

在這件事上,她沒有一丁點的發言權。

無論她說什麼,都是不合適的。

“阿兄,阿父既然不喜歡你說這些話,以後你就不要說了。”

劉楠:“那你讓我說什麼,如果連這些都不能說,我還是我嗎?你知道,我與阿父不同,我做不到像他那樣,像他那樣……”

這是一場隻有兄妹二人的談話,彆無旁人在場,饒是如此,劉楠仍覺得有許多話說不出口。

他被立為太子之後,居所就跟著從宮外遷回了鹹陽宮,一進一出都有無數宮人簇擁,與在許王府的自由截然不同,劉楠很不習慣這樣的生活,卻無可奈何。

宮闈之中,隔牆有耳,說話還是得處處小心才好。

像陳素,郭質,趙廉這些平日裡交情還不錯的朋友,也不可能再時時出入太子東宮,徒惹非議。

處在劉遠的立場上,劉楨沒有任何譴責的餘地,身為一個皇帝,就需要站在同樣的角度上看問題,犧牲一個女兒能夠換來哪怕是一個月的和平,估計劉遠都會願意嘗試,更何況是三年。

而且匈奴人那邊提出要讓劉楨去和%e4%ba%b2,劉遠甚至還直接準備換人。

可能是劉婉,也可能是劉妝,當然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