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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 夢溪石 4572 字 3個月前

頭宮人來報:“陛下,許王殿下求見。”

劉楨一震。

劉遠瞥了劉楨一眼,“傳。”

劉楠是自己進來的,而不是像上次那樣被人抬進來。

他拄著木杖,一步步地挪進來,動作有些慢,卻並不令人覺得卑微可憐,一看便知在家中已經練習了許多回。

“兒子拜見阿父,宋丞相安好?”劉楠抬起木杖,拱手行禮。

他回來之後,並沒有將在戰場上沒時間打理而冒出來的胡須剃掉,而隻是略加修剪,如今%e5%94%87上頜下,已經蓄起微須,瞧著也比以往穩重不少了。

宋諧道:“許王多禮了。”

丞相之尊,百官之首,地位很是尊崇,受劉楠這一禮是理所應當的,不必起身,僅僅是拱手回禮便可。

劉遠見他自己走進來,顏色稍霽:“你的%e8%85%bf傷已經好了不少?”

劉楠:“兒子日日都在練習走路,能不用榻,便儘量不同,如今雖還%e8%84%b1不開木杖,不過也算可以勉力走一段路了。”

劉遠頷首:“不必過於勉強,要多休息才是。今日為何忽然進宮,莫不是和你阿妹約好了,也想去守陵?”

最後一句話說得甚是戲謔,劉楨本就沒指望自己的用意能瞞得過去,聞言也臉不紅心不跳,臉皮儼然修煉出一定境界了。

話說回來,想玩政治,首先就得有一張厚臉皮,能把彆人諷刺你的話當讚美來聽,就算是初窺門徑了。

不過劉楠的境界顯然還未修煉到家,聽了劉遠的話,不由有些臉熱,他看了劉楨一眼,心想還好自己來了,否則以劉楨這種做法,難保不會激怒父%e4%ba%b2,

“阿父,為阿母守陵,乃是我們做兒女的分內事,不過兒子以為,儘孝有許多種方法,孝母更應孝父,所以兒子懇請阿父允準將奮武軍重新交給兒子帶,以全孩兒孝順君父之心!”

劉遠挑眉:“你帶奮武軍和孝順我有何關係?”

劉楠道:“阿父如今所憂者,無非是北軍隨禦駕%e4%ba%b2征之後,京畿附近無人防守,兒子既領了奮武軍,便該擔起這個職責。”

他的言辭有些笨拙,顯然很少用這種文縐縐的話來應答,不得不使勁的絞儘腦汁,思索措辭。“阿父擁有天下,阿父之憂便是天下之憂,所以兒子報效國家,也就是為阿父儘孝分憂。”

這話說得就大有長進了,劉遠聽得順耳之餘,也疑心他這番話是有人教的,不由便朝劉楨望去。

劉楨卻也是一臉愕然意外地望著劉楠,沒想到他有朝一日還能說出這種開竅的話來。

劉遠看著眼前這一雙兒女,麵色複雜,變幻不定,半晌才道:“奮武軍的事情,擇日再議,你們先下去罷。”

該做的事情都做了,令劉楨驚喜的是,方才看劉楠那一番話,似乎也是開竅了,他們已經儘力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餘者就該看劉遠如何定奪了,如此便也不宜多加糾纏,二人就都應聲告退。

被這一打岔,劉遠原想冊立劉槿的心就越發不那麼堅定了。

他思忖良久,又問宋諧:“丞相如何看?”

宋諧冷眼旁觀,此時也不再兜圈子了,直接就道:“國有長君,社稷之福。”

罷了罷了,隻希望他往後真能長進一些罷!

劉遠暗歎了口氣,對宋諧道:“那就勞煩宋丞相擬文罷。”

宋諧:“不知陛下的意思是……?”

劉遠:“……行文不變,隻將劉槿替換成劉楠罷。”

宋諧:“謹諾。”

待得宋諧從正殿出來,一名婢女從廊柱旁邊越了出來,看樣子像是在那裡等待許久了。

宋諧認出她是劉楨身邊的婢女,卻不大記得名字了。

“丞相安好,公主讓我代她向丞相道謝,公主說,她不便%e4%ba%b2自出麵,請丞相見諒,此番許王之事多得丞相,以後丞相若有何事需要幫忙,還請勿要吝言!”

說罷她鄭重行了一禮。

這禮是代劉楨行的。

宋諧笑道:“我不過是順著陛下的心意說罷了,也當不得公主讚譽,若陛下自己不是屬意許王,我就算是說破了嘴皮子也沒什麼用的。”

桂香也笑道:“話雖如此,丞相依然功不可沒,公主定然會記得丞相的這番美意的。”

能得到長公主一個人情也很不錯,宋諧沒打算往外推,宋家即使出了他這麼一個丞相,也沒法保證以後都代代富貴,總有一天還是需要貴人扶持的,宋諧看得遠,想得更遠,聞言便笑道:“那老夫便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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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遠在位第三年四月,長子劉楠被冊立為太子,領奮武軍,朝野同賀。

是月,皇後張氏大病一場,病勢洶洶,纏綿數月,幾將無法下榻。

是月下旬,本已退至雁門關的匈奴卷土重來,襲擊晉陽,與許眾芳所率部激戰,多勝而少敗。

五月,劉遠決意%e4%ba%b2征閩中,討伐趙歇,太子留京監國。

五月下旬,章邯滅殷王司馬昂,複又為匈奴騎兵困殺。

消息傳到鹹陽,由太子報給劉遠,劉遠哀其忠義,憫其勇武,追封其為忠武烈王,危身奉上曰忠,克定禍亂曰武,有功安民曰烈,回想章邯一生,先降楚,後降劉,雖然在後世的衛道士看來或許不屑,但亂世之中本來就是強者為王,更何況章邯最後因抗擊匈奴而死,也算是大節無損,為國儘忠了,得此諡號名副其實,無可爭議。是以若乾年後,大乾英烈碑上,頭一行的名字裡赫然便有忠武烈王章邯,足令後世景仰瞻思。

六月廿二,乾軍占建安校鄉,趙歇叛軍敗退至侯官縣。

七月初八,乾軍占侯官縣,趙歇退無可退,不得已率殘部背水一戰,兵敗自刎。

東南失地得以收複,閩中王趙歇屬地係數收歸朝廷所有,置閩中郡,治所侯官縣,劉遠又下令將廬江郡和南海郡部分百姓遷至閩中郡,與當地閩越生民雜居融合,以便日久天長,潛移默化,使蠻夷逐漸融入中原文化,易於統治。

七月初十,許眾芳率兵追擊匈奴,誤中敵計,主力被圍困於榆次一帶,匈奴聞其勇武,又知許眾芳在乾朝的身份,便派人招降,許眾芳寧死不降,帶兵突圍失敗,最後身中十餘箭而死。

至此,大乾派往北方與匈奴交戰的十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主帥許眾芳戰死,餘者寥寥零散,皆不成器,隻能稱為殘兵。

晉陽一破,匈奴人在北方再無阻擋,南下直取上黨。

消息傳到鹹陽,舉國震動。

不說劉遠對痛失結義兄弟和十萬大軍如何悲痛欲絕,單是許眾芳的失敗所引起的連鎖效應,就足以引起天下動蕩了。

許多朝臣因此驚慌失措,甚至有人已經開始在想萬一匈奴真的打到中原腹地,難道華夏從此就要被異族所統治了嗎?

以匈奴人的凶殘冷酷,屆時天下必然血流成河,屍骨遍野,剛剛結束了動亂的中原大地,如何還經受得起這樣的□□?

就在此時,匈奴人主動提出和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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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匈奴人也有些後繼無力了。

他們本來就不是像中原人這樣每到一地都會將重心放在恢複生產,收複民心上麵,遊牧民族的大本營在草原,冒頓單於在北方草原上已經占據了足夠廣闊肥沃的水草之地,再往南,沒有草地,隻有耕地,這與遊牧民族的習性不合,而且戰線拉得太長,饒是冒頓單於再牛也消受不了。

所以這個時候議和,是符合雙方利益的。

現在的乾朝,經曆過英布和趙歇之亂,又加上那十萬大軍的覆滅,元氣大傷,國庫空虛,同樣沒有能力哪怕是再打一場大規模的戰爭了。

議和的地點選在上黨,這是匈奴人提出來的,主動權掌握在對方手裡,乾朝沒有反對的餘地。

一開始,乾朝這邊派遣了使者過去,但使者很快就被匈奴人提出的條件嚇回來了,冒頓單於漫天要價,使者被其氣勢所懾,壓根就沒有反抗的餘地,節節敗退,堅持得十分辛苦。

不得已,劉遠將安正派過去。

但是匈奴人同樣不滿意,他們認為乾朝根本就沒有談判的誠意,己方是單於%e4%ba%b2自坐鎮,爾方卻隻派了一個列侯,實在太過狂妄。

冒頓單於甚至威脅劉遠,若皇帝陛下沒有談判的意願,我們大可兵戎相見,以匈奴人的實力,再往南占據一兩個城市也不是什麼難事,到時候我們將那些城池搶掠一空,男女係數擄為奴隸,你也奈何我們不得。

劉遠又氣又恨,他赤手空拳打天下,自從滅了項羽之後,就已經唯我獨尊,無往而不利了,卻唯獨在匈奴的問題上損兵折將,一再吃虧,又還偏偏拿他們沒辦法。

識時務者為俊傑,劉遠當然不可能因為一時之氣,就將整個國家賠上,去和匈奴打一場完全毫無勝算的戰爭,即使是勝利的話,也未必會得到多大的好處,但如果失敗的話,這個剛剛誕生不過三年的王朝,卻很有可能就此覆滅。

在這種情況下,劉遠的選擇隻有妥協,他派出了太子劉楠作為談判的使者,全權負責這次議和事宜。

——————

對匈奴人,華夏之中,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尋常百姓,隻怕都沒有不痛恨的。

劉楠自然也不例外。

他千裡迢迢從鹹陽趕到上黨,心中惦記著任務,甚至來不及停下來歇息片刻,便直接要求麵見冒頓單於,進行議和。

前來接待劉楠一行人的是左賢王羌義,劉楠的身材在中原人中已經可以算是高大的了,但是這位左賢王竟然比劉楠還要高大幾分。

他看著劉楠一行,揚眉調笑道:“莫非中原人都長得如此矮小,連太子殿下都不能免俗?”

一出口就是侮辱來使,而且侮辱的對象還是當朝太子,劉楠身後的人俱都覺得麵上無光,十分憤怒。

劉楠沉聲道:“身材高大又有何用,空有軀殼卻無頭腦,如何令萬民臣服?”

羌義聞言,臉色先是陰沉下來,而後又哈哈大笑:“我們匈奴人沒有臣民,隻有奴隸!奴隸就是從你們中原擄過去的那些華夏人,我們對奴隸隻有一種方法,那就是用鞭子令他們臣服!如果他們不肯臣服,直接殺了就是,何必那麼麻煩?反正再要奴隸,來你們中原找便是了!”

此話一出,劉楠一行更是人人色變,麵露憤慨之色,恨不能將眼前這個囂張無比的左賢王一刀殺死。

可惜不能,他們現在是在人家的地盤上。

嚴格來說,他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