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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 夢溪石 4474 字 3個月前

宛縣就跟著他的老臣了,開國之前製定的各種典章製度,他也出了不少力,甚至還負責其中的禮儀製定,所以劉遠才會如此信任他。

劉遠沒想到熊康會是這樣來回報自己的信任。

心情很不好的劉遠在殺與不殺熊康之間徘徊,他連政務也沒有心情處理了,直接就繞到後麵姬妾的宮室那裡,打算讓她們的溫柔來撫平自己的怒火。

他去的是陶氏那裡。

後宮之中,陶氏容貌比不上鄧氏等新進美人,但她性情婉順,說的話又往往能說到劉遠心坎上去,兼之還生了劉遠最喜歡的兒子,所以早早就被封為僅次於皇後的夫人。

後宮姬妾都是自己的女人,不需要擔心有人背叛自己,劉遠一邊享受陶夫人揉捏著自己肩膀,一邊將自己這幾天遇到的事情統統倒了出來。

說出來之後,整個人果然感覺舒服多了。

劉遠道:“阿陶,你也是聰明人,此事若換了你,你會如何做?”

陶夫人笑道:“陛下伐暴秦,平天下,我若能擁有陛下這樣一份功績,隻怕做夢也會笑醒,哪裡還有餘暇去想那些治理國家的大事呢?”

劉遠哈哈大笑,饒是知道陶夫人在故意討他開心,他也確實覺得心頭煩悶稍稍消散了一些。

“你但說無妨,左右這裡沒有旁人,說得不好,我也不會取笑你的!”

雖說秦始皇獨創性地規定隻有皇帝才能稱朕,但事實上平時說話,劉遠很不習慣句句咬著個朕字,也隻有在國家重大的節日祭典上需要念那些冗長繁瑣的文辭,他才會不得不用上那個字,平日裡該怎麼說話還怎麼說話。

陶夫人溫柔道:“妾一婦人,長居深宮,怎會有什麼妙計,不過此事丞相定是有辦法的,陛下何不問問丞相?”

劉遠不悅道:“我正是不想去問他,那老狐狸狡猾得很,當初肯定已經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卻隻是輕描淡寫勸了幾句,若不是念在他曾隨我從潁川起事,一路功勞頗大,我就將他這個丞相免了!”

若是宋諧在這裡,隻怕要喊冤。

不過宋諧不在這裡,陶夫人與他素昧平生,自然也不可能幫忙說話。

陶夫人想了想,又道:“那不如陛下將長公主招來問一問?我雖與長公主來往不多,可也聽得宮中上下人人交口稱讚,說長公主聰穎過人,若是男兒,如今恐怕已經被陛下立為太子了。可惜公主是個女子,幸而……”

劉遠眉毛一挑。“幸而什麼?”

陶夫人歉然一笑:“妾也記不大清楚了,說不定公主會有什麼妙計呢?”

劉遠總覺得陶氏剛才有什麼話沒說話,但他也沒有再追問下去,隻笑道:“朕想聽你說,阿桐聰敏不下於阿楨,難道身為他的母%e4%ba%b2,你就如此遜色不成?”

陶夫人掩口笑道:“陛下也太抬舉我了,妾如何能與阿桐相比,阿桐的聰慧全是繼承自陛下。再說他如今年紀還小,縱使反應稍稍敏捷一些,也當不得陛下如此稱讚,阿桐何德何能與長公主相提並論?”

劉遠:“難道你就不想讓阿桐當太子?”

陶夫人似乎沒料到劉遠有此一問,先是微微一震,繼而又搖頭,“妾隻願阿桐平平安安地成長,從不作非分之想,還請陛下勿要將阿桐置於險地!”

劉遠沉下臉色:“阿桐是我的兒子,我如何會將他置於險地!”

陶夫人懇切道:“妾自然知道陛下疼愛阿桐,但阿桐的性情我也知曉,雖說自幼聰敏,但心思也敏[gǎn],心腸更是柔軟,非是為君之象,何況他上頭還有兩位兄長,於情於理,阿桐都不該被立為太子,這既是為了他自己好,也是為了天下好,妾句句出自肺腑,無一絲作偽,還請陛下明鑒!”

“好了好了!”劉遠緩下臉色,%e4%ba%b2手將她扶起來:“我自然知道你沒有野心,也不想為自己謀私利,與熊康那等人不同。太子之事,我心中自有主張,無須任何人來置喙。”可憐熊康無形之中已經被劉遠貼上一個“奸佞”的標簽了。

陶夫人破涕為笑:“陛下若是不願詢問長公主,不妨去問問皇後,這等國家大事,妾豈敢胡亂開口?”

劉遠見她謹慎小心至此,滿意之餘,就笑道:“罷了,我不勉強你,你這裡有什麼好吃的,快些呈上來,方才積了一肚子氣,如今才覺得餓了!”

陶夫人笑道:“陛下且稍等,隨後便好!”

劉遠的心情在陶氏那裡得到紓解,用過飯食,他又與劉桐玩耍一會,就起身前往張氏那裡。

此時張氏正跟劉楨在商量劉楠的婚事。

許王是皇帝長子,雖說現在還沒有被立為太子,但是地位和重要性都是毋庸置疑的,兼之許王現在還在軍中,將來若是掌握了兵權,那就有了任何人都比擬不了的優勢,所以許王妃的人選同樣也是大熱門,能被呈到張氏這裡的,大都已經經過一輪篩選了,也並不全都是出身好,父祖有爵位的女子,有些長輩官位較低,但是品貌良好的,同樣也被留下來了。

最後當然還要劉楠自己過目,再由皇帝最後欽定,不過在此之前,張氏和劉楨也需要幫忙相看。

張氏看中的人選是藍鄉侯吳虞的女兒。

吳虞當初娶了張氏的三妹,但在之前,吳虞還有前妻留下的一對兒女,如今女兒也已快要及笄,與劉楨差不多年紀,正好也即將婚配,最重要的是,張氏覺得,不管將來劉遠是不是要立劉楠當太子,有了這一層%e4%ba%b2上加%e4%ba%b2的關係,也能夠多了不少保障。

不過劉楨看好的人選卻不是吳氏,而是上唐鄉侯趙翹的長女趙讓。

劉遠一來,二人自然要放下手頭的事情相迎。

聽到兩人提出的人選,劉遠就笑了一下:“那可巧了,我這裡也有個人選,也和你們都不一樣。”

張氏見他心情不錯,完全不是之前那副陰霾滿麵的樣子了,就跟著笑問:“陛下中意的是誰?”

劉遠道:“太倉令範謙之女。”

張氏和劉楨皆是一愣。

太倉令就是管糧倉的官員,隸屬大司農,同樣是京官,但這個官職比起張氏她們中意的那兩個人選,可就低得多了。

沒等她們反應過來,劉遠又道:“範氏之女淑慎恭儉,我也曾有所耳聞,雖說她的出身比其他人選低了一些,但是勝在品貌出眾,做妻子的,家世倒在其次,最要緊是能與阿楠投契,當好他的賢內助。”

張氏聽他語意,似乎已經定下來了,便笑道:“陛下既然看好,那定然是不錯的!”

“阿楨覺得呢?”劉遠又問劉楨。

劉楨笑道:“我說了不算啊,阿父,是阿兄娶妻又不是我娶,總得讓阿兄看過了才算!”

劉遠頷首:“那就擇日將他喊回來,讓他自己相看罷,阿楠年前便已加冠,如今再成了%e4%ba%b2,便可算是正式成年了。”

將劉楠的婚事定下之後,劉遠沒有繼續留下的意思,如今張氏年紀漸大,劉遠已經很少到她這裡過夜,即便是有,那也是蓋著被子純睡覺罷了。

他從周南殿離開的時候,也順便把劉楨帶走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劉楨猜劉遠有話要與她說,便也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等老爹開口。

少頃,果然聽見劉遠道:“這回國策之爭,你都聽說了罷?”

劉楨點點頭:“道聽途說了一些,個中緣由尚不太清楚。”

劉遠將熊康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末了便歎息一聲,又語帶嘲諷:“打江山時,大家齊心協力,如今享了富貴,各人心思倒是多了起來,可共患難,不可同富貴啊!”

劉楨倒沒覺得事情有這麼嚴重,熊康身為儒門弟子,逮到機會想要為儒家正聲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她其實是旁觀者清,無關痛癢,劉遠是皇帝,以皇帝的眼光去看人看事,當然也就多了三分嚴苛。

劉遠生在秦始皇的時代,知道秦始皇作為一個帝王,是如何說一不二,令天下噤聲的,此等威風,令小民也深感敬畏,如今換了他當皇帝,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就像這一次爭鳴殿辯學,竟然還出現不少指責他的聲音,而且礙於自己之前的諾言,他還不好懲治這些人,尤其是上至丞相,下至百官,也沒有人站出來為他說句話,這種感覺彆提有多難受了。

劉楨就勸道:“阿父,諸子百家自東周起便已廣為人知,門生弟子更是遍布天下,發展到如今,莫說熊康,就是朝中大臣,十有**也都是各家弟子,隻要他們所作所為於國無損,稍有點小心思,無傷大雅,阿父何須介懷?”

這就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了,若不是現在說這番話的不是自己閨女,劉遠此時恐怕就要擺臉色了。

饒是如此,他的聲調也已經表現出不悅了:“說得倒輕巧,國策之爭事關國本,若是任其這般吵吵嚷嚷,如何還能專心國事?”

劉楨見老爹不快,也不惶恐,笑眯眯道:“阿父,其實此事也不難辦。”

劉遠挑眉:“說來聽聽。”

劉楨道:“如今爭鳴殿辯學已有幾月,爭來爭去沒個結果,就算阿父聽得不累,他們想必也累了,雖說這其中有不少指責阿父的人,可肯定也還有更多的人,他們所說的話,是阿父覺得有道理的,阿父以為然否?”

劉遠點點頭:“繼續。”

劉楨道:“所以阿父不妨從這些人中挑出一些真正有學問的,不拘於哪一家,將他們的言論收集成冊,重新立一門新學,再廣布天下,使天下學子修習之,學成者許以官職。如此一來,自然不戰而屈人之兵,那些說三道四的聲音,自然就再也掀不起任何風浪了。”

其實在曆史上,漢武帝為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就曾經用過類似的辦法去推廣儒學,現在背景不同,情勢不同,但殊途同歸,總歸還是行得通的,因為人心都是可以以此類推的。

劉楨本以為乾朝的發展曆程,也會像曆史上的漢朝那樣先以道家為主,過個兩三代之後,儒家才漸漸冒出頭來。

沒想到因為招賢令的緣故,儒家現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效仿法家,成為統治者青睞的學說,又因為內部步伐不一致,不小心招致劉遠的厭惡,結果現在進退維穀。

曆史既然拐了個彎,未必就不能走向另外一個方向。

劉楨出的這個主意其實有點缺德,她的意思是建議劉遠哪一門學說都不要采納,最好把每一門裡的精華都拿過來,然後糅合成一門全新的學說,這樣既取了巧,又不用再看誰的臉色,受誰的轄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