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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二小姐薛沁年芳十七,喜著紅妝,是臨安出了名的才女,更是薛老爺的掌聲明珠。坐在薛瀧旁邊的六歲小兒是薛家最小的兒子薛淇,薛沁與薛淇兩人皆是薛老爺的正妻王氏所出,薛家上下無不寵著兩人。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台上花旦聲如鶯啼,唱得婉轉哀怨,台下一身玫紅色齊%e8%83%b8羅紗的薛沁輕搖團扇,眼神不知看著何處,輕輕一歎。坐在她身邊的女子笑著伸手推她,壓低聲音說:“正是春光好的時候,妹妹你歎息個什麼?”

說話的女子著一身浣碧色對襟襦裙,手邊放著一把青玉外鞘的長劍,眉目如畫,卻透著一股尋常女子沒有的英氣,正似一位雲遊江湖的俠女。薛沁抬手回推了她一下,嗔怪著說:“素女姐姐,你在說什麼呀!”原來這碧衣女子正是江湖名莊——風荷莊的莊主的獨女,何素女。

何素女笑若春日裡的陽光,她帶著幾分嬉笑的意味說:“下月就到各家女兒入宮選秀女的時候了,妹妹你是咱們臨安城有名的才女,陛下不選你選誰呢?這可不正是春光大好?”薛何兩家一商一武,交情甚好,這何素女與薛沁年歲相仿,又是自小的玩伴,兩人感情自然沒的說。薛沁不自覺的羞紅臉,抬起扇子嗔怪著:“姐姐你儘胡說,這天下美人多得是呢,陛下怎麼會看上我這樣的女子?”

“你這樣的女子?”何素女烏眸一轉,一臉認真的說:“薛家二小姐容貌閉月羞花,能歌善舞,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這樣的女子天下能有幾人?妹妹你真是太小看你自己了。”

薛沁急急的搖頭:“素女姐姐你快彆說了,這後宮三千佳麗,我又算個什麼?而且,姐姐你可聽說,”她突然壓低聲音,湊到何素女耳邊輕聲道:“陛下自皇後娘娘過世後便再未立新後,有人說是陛下長情。可宮裡那些女人都為這個位置爭得頭破血流了,真是可怕!”

何素女喟歎一聲:“如果讓我選,我寧願不要那些榮華富貴與虛名,我隻想找到一個願意與我攜手江湖的人,從此青絲倚劍,仗義行俠。”薛沁吃驚的看著何素女,對於天天在閨中繡女紅讀《德訓》的閨門小姐而言,江湖行俠,都太遙遠,太不可思議了。何素女從她臉上看出驚訝,也不再言語,推說看膩了台上的戲曲,想去庭院裡散散心,便起身離開了戲園。

雨後晴空,院裡花木正新,空氣裡彌漫著泥土的芳香,何素女獨自一人站在剛剛吐露芬芳的一株玉蘭花樹下,綠樹白花,映襯得她更加清麗%e8%84%b1俗。樹冠之上有雀兒繞樹飛過,她不禁%e5%90%9f誦道:“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誦完,她輕歎一聲,隨即搖搖頭,似要甩開心中的愁思。待轉身回首,才發現小院對麵的長廊出口處還站著一個人。

那人長衫雪白,手裡握著一把白紙折扇。風過,輕揚起他的衣角,遙遙之中如謫仙立於雲端,何素女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話“翩翩濁世家公子。”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間都覺心念一動,好像曾幾何時在何處何地遇見過彼此,那種熟悉感,讓他們募然間有一種%e4%ba%b2密感從心底而出。

白衣的男子緩步走下台階,向著何素女行來:“在下呂岩,驚擾姑娘的雅興實在抱歉。”何素女翩翩向他行禮:“公子不必多禮,我也不過是一時有感而發。”

“敢問姑娘芳名?”

“何家素女。”何素女微微一笑,正欲說什麼,恰好遇見薛沁的侍女來找她,便隻好抱拳告辭。呂岩獨自一人站在那玉蘭樹下,看著那一抹碧綠消失眼前,他搖著折扇,目光悠遠:“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踏波而來,乘風而去。”說完也轉身回到戲園裡。

台上的花旦依然在%e5%90%9f唱著《牡丹亭》,杜麗娘與柳夢梅夢中相會,生死輪回,最後終成眷屬。那戲文裡的愛情,正如那題詞中所說那般“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先說明下,以防因為小巫的描寫讓大家看不懂

何素女就是何仙姑的轉世

呂岩是呂洞賓的轉世

薛瀧是龍三太子敖玉的轉世

☆、花神廟

正是姹紫嫣紅開遍,百花競相綻放的好時節,臨安城北的花神廟裡也已是上林花似錦。花神廟依山而建,因傳說百花娘娘曾在此處顯靈,人們為供奉百花娘娘,便在山上與廟宇中遍植花木,每到春日花朝,桃紅李白,海棠垂絲,杜鵑吐芳,將廟宇妝點得如西王母的百花園。

山間有溪水奔流而下,帶著飄落在水中的點點落紅穿過廟宇,將花神廟分為前後兩重殿,兩殿之間又以一座橫跨在溪水上的“落紅橋”相連。在二月花朝節前一個月,花神廟便會閉廟祈福,待到花朝節前夜,老主持會將在百花殿前供奉一月的千縷紅線鋪在“落紅橋”上。待到次日,前來求問姻緣的年輕男女們會分開站在拱橋的兩端,隨意挑選一根紅線,手持紅線走上拱橋,若是一對戀人能握著同一根紅線在橋上相逢,那邊是千裡姻緣一線牽……

晨鐘響過,花神廟裡還是一片清幽,隻有清風將陣陣花香送入鼻間。老主持從禪房裡緩步而出,沿著側廂的走廊向前殿走去。明日便是花朝節,供奉在百花殿前的紅線很快就會將那白石橋鋪就成一座紅橋,不知又會有多少人在期盼著這橋邊的姻緣一線牽?

百花殿前縷縷香煙未散,隱約中有%e5%90%9f誦經文的聲音從百花娘娘的塑像前傳來,主持繞到殿前,果見一位女子跪在殿前闔目誦經。

女子一身墨黛色衣裙,青絲披於肩頭僅用一根青色發帶係著,她周身沒有佩戴一件飾物,不施粉黛,手裡握著一串青玉佛珠,就這樣跪在蒲團上凝神誦經。女子氣質如蘭出塵,仿佛人在世外,但眉宇間帶著化不開的憂愁。

花神廟曾在靖難之役中被毀,廟宇中的主持僧人也都因戰火而四散。至洪武三十二年陛下登基,天下安泰,花神廟才又被重建修葺,如今的主持也是那時才來到廟中。隨著歲月的流轉,花神廟逐漸也恢複往日香火鼎盛。似乎是從永樂元年開始,每到花朝節前,這位黛衣的女子都會前來花神廟裡誦經祭拜花神。日日抄寫經文獻給花神,夜夜跪在殿前詠頌經文直到晨鐘響起,風雨無阻,她總會在花朝節這天離開,待到明年又來。

女子詠頌完經文便從蒲團上起身,向主持行禮後提著放香燭的籃子準備離開,老主持在這時出聲叫住了她:“施主是在祭奠某位逝去的故人吧?”

女子停住腳步,隻回身看著老主持,卻不多語。老主持輕歎一聲道:“逝者已矣,施主也當放下才對。”

“若真能放下,我又何嘗不願?”女子說著,也輕歎一聲:“可惜這十五年來,我夜夜都想放下,卻終是做不到。”老主持慈眉善目的看著她,唱了一聲佛號說:“施主麵相不俗,並非池中之魚,何苦被往事所累,裹足不前呢?”

“前路迷途難尋,我不知可以行向何處?還望大師指點。”

老主持雙手合攏,曼聲念道:“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女子嘴角揚起一絲苦笑,終是提裙行禮,轉入了殿後。老主持看著女子離去的身影,仍是搖搖頭唱一聲佛號。此時有小沙彌捧著銅盤進來,與那女子擦肩而過,小沙彌有些許好奇的詢問著老主持:“花神廟閉門時不是不允許外人進入嗎?為何那女子每年都來?”

老主持遙望著居高臨下俯瞰眾生的百花娘娘塑像道:“傳說,天有神獸麒麟鳳凰,出生月餘方會啼鳴,而其啼鳴一出,遂百花盛開,故謂之吉獸。其實,麒麟與鳳凰的生日,都是在百花為花神賀壽前的一個月。”^o^思^o^兔^o^網^o^文^o^檔^o^共^o^享^o^與^o^在^o^線^o^閱^o^讀^o^

“那女子……是在祭奠麒麟?”

老主持一麵將盛著紅線的銅盤遞給小沙彌,一麵說;“這裡,和麒麟之子很有淵源啊……”

蘇采薇一個人漫步在清晨的臨安大道上,臨安的風光未變,可惜人心已舊,物是,人卻已非。花樹已經開花,而那年相約一起賞花的人已離去很遠。獨立樹下,她握著手裡的青色佛珠,隻看著滿樹嫣紅發呆,以致身後近在咫尺的聲音傳來時,她竟被嚇了一跳:“花開花落幾春風,施主何必執念於舊人?”

蘇采薇帶著幾分詫異的看著眼前黑色袈裟的僧人,語氣裡卻多出一些防備來:“姚廣孝?什麼風將你從金陵吹到這來了?”眼前的僧人不是他人,正是在當今陛下奪取天下時出謀獻策的大謀士。姚廣孝在輔佐燕王登基後沒有要任何賞賜便離開了皇宮,回到自己的廟宇裡居住,封官受爵對他而言都毫無吸引力,逢亂世而出,平天下後又隱居起來,這才是他想要的一切,雖然這在眾人看來確實不簡單。

姚廣孝掃了眼蘇采薇手中的佛珠,平靜開口:“這是麒麟之子手裡那支玉笛磨成的吧?”

蘇采薇淡淡一笑,靜待他接著說下去。姚廣孝淡漠的說:“從知道你的身份起我就在調查陶然,後來終於查到他就是當初麒麟神與墨狐留在麒子鎮的兒子。這麒麟之子原本在出生沒多久就該殞命,誰知竟被百花娘娘收起魂魄帶到臨安城外的那片竹林裡,寄生在竹子身上,因此才有了竹妖陶然對嗎?”

蘇采薇輕歎:“一醉一陶然,我遇到百花神將他送到竹林時已是千年前的事情,那時我已有500年的修行。竹本無心,我隻願他能逍遙於世間,這才叫他陶然,可惜……”

“麒麟之子已死,你唯一平衡墨狐與麒麟神的籌碼已經沒有,接下來青狐若是作亂,你拿什麼與之應對?”姚廣孝不愧是最出色的謀士,僅憑借分毫,便已經知道蘇采薇長久以來的謀劃。蘇采薇聞言苦笑,她轉身望著遠處:“我現在唯一希望的隻有八仙聚義,其餘的,也隻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算起來,何仙姑、呂洞賓與敖玉三人也該是十七八歲的青年了吧?”姚廣孝似乎真的什麼都很清楚,蘇采薇也不隱瞞,點頭接口道:“何仙姑與呂洞賓間有一場情劫,他們若是無法自己從中頓悟而出,那麼一切都是枉然。”

姚廣孝突然接口:“就要到選秀女的時候了,何仙姑命裡有此一關,你若想要幫他們最好還是速速想辦法。畢竟,知道仙呂二人是八仙能否重新聚義的關鍵的不止有你我。”

“大師的意思是……”蘇采薇略一思索,也反應過來,隨後便斂裙行禮道:“還望大師指點!”

姚廣孝將她扶起:“施主須知,十妖一直都在我們身邊,施主必須先將他們真身找出,才能尋到出路;至於仙呂二人,想要讓他們從情劫中頓悟的最好方法不是阻止他們,而是成全他們。”

“我也有意想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