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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回瞪大眼睛:“難道這就是王爺的打算?”

還未待她們再細談下去,院門口已經傳來守衛的聲音:“王爺。”隨後,蘇采薇便看見披著黑錦鬥篷的朱榑踏入小院,外麵也安靜下來。蘇采薇步下閣樓,禮節性的向朱榑行了萬福,朱榑嘴角帶著笑意:“外麵的傳言蘇姑娘聽說了嗎?”

“不知王爺所指的是什麼?”

朱榑抬手,將一封信箋遞給蘇采薇:“其實也不是傳言,因為本王當真要娶你做側妃。”他低眸看看蘇采薇手裡的信,接著道:“當然,本王還要多謝四皇兄的成全呢。”蘇采薇從信箋中抽出那張雪白的生宣紙,上麵的一筆一畫她都很熟悉,其實從聽到燕回剛才的話後,她便料到一定會有這麼一封信。這麼一封寫著為表兄弟情誼,成全齊王,將身為謀士的自己送於齊王做妾的書信。

齊王輕輕附在蘇采薇耳邊:“本王知道四皇兄打得什麼算盤,但本王還是想和他賭一賭,就算贏不了這一局,我也要讓他永遠失去點什麼!”說完,他便離開了小院。燕回看著蘇采薇重新將信折好,放回信箋之中,然後遞給自己:“把這信好生收著,以後有用。”

燕回接過信,剛走兩步,便聽見蘇采薇說:“燕回,幫我拿件鬥篷來,我覺得冷……”

建文元年,四月,建文帝從探子手中得知齊王要娶燕王的謀士,曾經的欽天監監正蘇采薇為妾,黃子澄等人立即上稟,認為齊王已經與燕王同流合汙,不日,建文帝與永安帝姬忌辰為名召齊王入京,齊王特意攜蘇采薇回到金陵,建文帝%e4%ba%b2自審問齊王,證據確切。當日,廢齊王為庶人,軟禁於金陵城中。同月,建文帝將代王軟禁在封地大同。兩個月後,削岷王,廢為庶人,徙漳州。

建文元年,也就是洪武三十二年,七月初,燕王朱棣以”清君側,靖國難”為名起兵,迅速攻下之前被建文帝派兵控製的北平城,並迅速攻破薊州、遵化等地。至此,開始了曆時四年的“靖難之役”。

建文四年,燕王朱棣率部攻入金陵皇城宣告著“靖難之役”的勝利,然而惠帝朱允炆失蹤,朱棣秘密派人尋找。金鑾殿上空無一人,安靜得可怕。朱棣一人獨自坐在那高高的寶座之上,這個地方,這個位置他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久,渴望了多久,如今,一切終於如願以償。

腳步聲自後殿傳來,不用睜開眼,他也能知道那是誰,因為這個聲音他實在太熟悉了:“我已經命人將陶然囚禁在永安原來的宮室裡,你去見過他了嗎?”

蘇采薇慢慢走到那玉階之下,那裡雖然隻有幾級階梯,但卻是兩個世界的分割,千百年來,有多少人為了登上這幾級階梯流血征戰,而最後登上去的,又有幾人呢?

“采薇,這些年來辛苦你了,本王能有今日,你功勞最大,想要什麼賞賜,儘管說。”朱棣俯身看著台階下的女子,她依舊是一身紫衣亭亭玉立在那裡。有多少年了?從第一次見到她,她對自己說是上天派來助他奪得天下的人?這許多許多的歲月裡,她一直站在他身邊,出謀劃策,解決危難……朱棣輕輕勾起嘴角:“你還是穿紫衣漂亮,曾經父皇特許你著紫衣,如今朕依舊這樣允許你。”

“陛下準備怎麼處置陶然?”蘇采薇抬頭望著朱棣,朱棣微笑:“你想朕怎麼處置他?說起來,你與陶然一戰,果然證明隻有你才是大明第一術師。”朱棣進入金陵城前,也就是在上一次陶然扶靈追殺他的那個地方,陶然獨自一人,倚在竹林間吹奏笛音,那有魔力的笛音仿佛鬼魅一般,催動了竹林裡的每一片竹葉,每一片竹葉都成為了他的武器,正片竹林都因著他的笛聲而活過來。那種可怕的景象,對許多士兵而言,遠比戰場上的廝殺更可怕,那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恐怖。

然而突然間,大雨從天而降,隻降落在那一片竹海裡,那雨好像將竹葉的生命澆滅了一樣,所有的竹葉都安靜了下來,但是決鬥才剛剛開始。陶然在虛空中幻化出弓箭,幽冥一樣的箭帶著綠色的光破空而來,它看可以穿過所有的刀槍實體,隻朝著一個目標而去,直到地上的一塊石頭突然具有生命的化成人形跳躍起來擊碎那枚箭。軟劍之間的纏鬥,鋪天蓋地的紫色與綠色結界幾乎晃花了眾人的眼,白色的狐狸突然竄出草叢,撲入竹林間與那些活過來的竹子廝殺,紅色與綠色的血液染透了土地與夜空……

陶然最終還是敗下陣來,蘇采薇最後召喚出守護京城的地龍,終於將陶然擒住。同時陷入那場殊死搏鬥的回憶中的兩人重新回到現實,所有的爭鬥都結束了,四年的戰爭或許真的能換來另一個盛世。蘇采薇終於盈盈下拜在玉階之下:“陶然已經被歸順陛下的司徒畢星廢去法力,他對陛下已經再無威脅,采薇懇請陛下放陶然回臨安吧,這是采薇唯一的請求。”

“唯一的請求?”朱棣盯著下首的女子:“那麼對於朱榑呢?你不打算替他求情了嗎?雖說差一點你就成了他的側妃,不過你們畢竟還有三生三世的緣分在,不是嗎?”

“齊王殿下對陛下或許還有用,可陶然對陛下已經沒有用。我的身份陛下很清楚,這千年歲月裡隻有陶然陪我一起度過,他是我生死與共的朋友,我懇請陛下網開一麵,饒他不死!”蘇采薇附在地上:“請陛下開恩。”

朱棣看著她,幾乎沒有多少猶豫的說:“好,朕答應你,你若不放心,便%e4%ba%b2自送他出城吧。”

“謝陛下隆恩。”

在她的記憶裡,那是她最後一次與陶然一起騎馬,冤冤相報何時了?蘇采薇最終還是選擇抹去了陶然所有的記憶,他不會再記得這裡發生的所有痛苦,也不會再記得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包括她。也許這樣,他才能重新回到那片最初的安靜的竹林裡,永遠的逍遙自在下去。

送彆了陶然,蘇采薇依約前往內宮見曾經的燕王妃,未來的皇後徐氏。因為那次滑胎,徐氏身體一直沒有徹底複原,在燕京守城時又獨自率領城中婦孺抵抗敵軍,堅守住城池。她為她的夫君贏得了天下,可身體也垮了。徐氏的身體已經一天不如一天,蘇采薇與徐氏一直情同姐妹,徐氏一直很照顧她,現在一切終於結束了,蘇采薇自然要去見見徐氏。

途徑過那些曾經的殿宇,身邊提燈的燕回指著遠處說:“小姐,那就是永安帝姬原來的宮室吧?想想帝姬真是可憐,好不容易與心愛的人在一起了,卻就這樣香消玉殞,真是……”蘇采薇突然頓住腳步不再向前,燕回奇怪的轉身來看著她:“小姐你怎麼了?”蘇采薇的臉色蒼白,渾身都在發抖,嘴裡還在喃喃自語:“難道他又騙了我?不會的,不會的,陶然,陶然……”蘇采薇猛然回身向著城外跑去。

經過了數天的征戰,城門早已破損,端木奎帶著士兵們把守著金陵城門,隨時以防有任何變故。蘇采薇騎著棗紅色的馬揚鞭向城外奔去,還不待守城的士兵多問,她已經念咒將兩旁的士兵撞開,徑直奔出城去。端木奎伸手拉住要追趕的士兵:”不用追了,我知道她去哪裡。沒事的。”端木奎抬眼看著城外,隨手拿起身邊的一瓶酒,衝著蘇采薇奔去的那個方向,揚了揚手中酒,然後將滿滿一瓶酒傾倒在地上,喃喃道:“好兄弟,一路走好。”

陶然的躺在竹林邊上,身邊放著他的那把長劍和斷裂成幾截的玉笛,他的呼吸已經停止。蘇采薇勒住馬,她急急的從馬上跳下來,卻根本無力站穩摔倒在地。紫色的衣裙沾滿泥汙,她的雙%e8%85%bf已經無力再站起,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的她一點一點的爬到他的身邊,他的眼睛還望著天空,卻已經無神。蘇采薇輕輕的撫上陶然的臉:“陶然?陶然?不要睡了好不好?你不是說等天下太平了,就陪我一起回山上去接著修煉嗎?就算你現在不想去了也無所謂,隻要你起來和我說句話,我就不再讓你回去,好不好?你起來好不好?你不是說你是麒麟之子嗎?你怎麼可以死?怎麼可以?怎麼……”她終於再也說不下去,隻能附在陶然的身上大哭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嗎?何仙姑、呂洞賓、敖玉被貶,最好的朋友也離開了她,她最愛的那個人還是撒謊騙了她的信任……為了那個盛世的到來,有多少人付出了多少代價?一次又一次的經曆,看著這一個又一個的亂世,她真的好累……

那夜,京城下了大雨,大雨澆滅了被毀的宮殿,大雨衝散了廝殺的血跡,大雨掩埋了那些逝去的生命和痛苦,大雨洗刷著過去,明天會是怎樣?

六月十七,朱棣謁孝陵,並於當日即□□皇帝位,是為明太宗,重建奉天殿,刻玉璽,封王妃徐氏為皇後。六月十八日,朱棣將建文元、二、三、四年改為洪武三十二至三十五年,次年改為永樂元年。封官受爵,並將被建文帝削藩的諸位王爺恢複爵位,送回封地。

六月十九日,蘇采薇向徐皇後辭行,帶著燕回與陶然的靈柩返回故鄉臨安城,端木奎出城送行。

“送君千裡,終須一彆,你多保重,有機會來時,我們在一起把酒言歡。”端木奎勒住韁繩,對蘇采薇抱拳。蘇采薇露出苦笑:“我的任務已經完成,這個地方有太多美好的和不好的記憶,我想如非必要,我不會回來了。奎,我有件事問你,你可知道是誰殺了陶然?”看到端木奎猶豫的樣子,蘇采薇微微一笑:“我隻是想知道是不是如我推測的那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司徒畢星。”

“原來如此,”蘇采薇微微沉%e5%90%9f,最後她抬起手來對端木奎抱拳:“保重,陛下會成為是一位明君的,你好好輔佐他吧。”

“你這算是原諒嗎?”端木奎微微皺眉,蘇采薇歎息:“無關乎原諒,隻要他肯為天下蒼生計,那麼所有的犧牲就值得。”

官道兩旁已長出新柳,過去的一切已經結束,而未來的一切,才剛剛開始發生。

【第四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初相逢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小雨初歇,屋簷上的雨水還未落儘,戲台上年輕的花旦身著羅裙,輕揚水袖:“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儘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台下一群錦衣羅緞的富家少爺與小姐輕搖著錦扇,不時耳語幾句,一麵聽著台上戲子的唱詞,一麵想著自己的故事。

今天是臨安富商薛貴薛老爺五十大壽的日子,薛老爺特意請來臨安城有名的戲班來演一出《牡丹亭》,臨安的名門望族都收到邀請。薛老爺年輕時憑綢緞生意起家,到如今已經成為江南最大的綢緞莊“錦瑟坊”的老板。他膝下有兩兒一女,長子薛瀧今年虛歲二十,正是一個英姿勃發的少年郎,他一身月白長衫坐在薛老爺旁邊,惹得身後無數女子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