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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眼,讓來者少拿腔拿調的心聲,還未化作實質的言語溢出唇畔,便看見遊聞羽身後跟著的、靜默影子似的蘭賦。

她陡然噤了聲,勉強笑道:“多謝你的惦記,已經快好了。”

許嬌河臥在榻上,遊聞羽坐在幾步開外的八仙桌上,蘭賦則端著一個黑檀木的托盤墜在末尾款款而入,替許嬌河上了一碗溫熱加糖的牛%e4%b9%b3,又將一盞上好的徽州毛峰放在遊聞羽麵前。

“那奴婢就不在這裡打擾了。”

蘭賦很是識趣,窺見許嬌河不自在的神態,做完這些便退了出去。

屋內轉眼隻剩下彼此,許嬌河與遊聞羽互相對視片刻,遊聞羽丟出一張符篆,貼在房門中央。

“你這是乾什麼?”

“防人之心不可無。”

遊聞羽如此坦白,倒叫許嬌河不知說什麼才好。

她隻好換個話題道:“那你來乾什麼?”

遊聞羽忽然沒頭沒尾地說道:“小徒剛送走宋昶。”

許嬌河思考幾秒,才想起宋昶是那日盥室前替自己解圍的青年的名字。

她渾不在意地“哦”了一聲,雙眼不解地望著遊聞羽,仿佛在問這個跟她有什麼關係。

遊聞羽的氣息忽然順了點。

反正在自己這位藏不住事的師母眼裡,宋昶隻是個沒有印象的過客,他又何必不識相地提起?

他恢複一貫的微笑,像是忘記了剛才說到的話題:“師母動作好快,宗主下達法令那晚,我本打算來看望您一番,沒想到留守在懷淵峰上的婢女告訴我,您早早就收拾了行李,搬去了虛極峰。”

許嬌河的注意力也被帶著轉移:“宗主派遣的蘭賦手腳利索,我的東西都是她幫我整理的。”

聽到對方的話,遊聞羽眼神一晃:“宗主竟然把蘭賦派來侍奉您。”

“那又怎麼了?”許嬌河隱約捕捉到青年語氣中的訝然,又不以為意地說道,“就算是管事,也不過是個身份高點的婢女。我是懷淵峰之主,和兩位長老平起平坐,難道還配不上蘭賦服侍我?”

“倒也不是。”

遊聞羽道,“雲銜宗皆言:‘外九歌內蘭賦’,意思便是這兩位是宗主最信任的下仆——宗主能把蘭賦派來侍奉師母,足見對於師母的看重。”

遊聞羽還有更深一層的話沒說。

他從前跟在紀若曇身邊,聽到過一星半點明澹的行為處事,總覺得他是隻外熱內冷的笑麵虎。

遊聞羽打明澹下令那天起,就懷疑明澹讓許嬌河搬來虛極峰的原因。

現如今明澹派出了蘭賦。

這讓遊聞羽不禁懷疑起,莫不是明澹為了達成某種目的,讓蘭賦來監視許嬌河?

不過雖然釋放了禁製,但這裡到底是明澹的地盤,他也不敢太過直白。

想了想,遊聞羽委婉道:“師母貴為懷淵峰之主,放眼小洞天之內,又有哪位道姑仙子能夠與您匹敵?如今又搬到宗主眼皮底下,更應該循規蹈矩、恪守言行,若是有什麼想說的,或者有什麼突然之間產生的心事,還是不要隨意與他人吐露才好。”

他的話許嬌河隻聽見半截,便得意地暢想起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地位。

遊聞羽又絮絮了幾句,她也沒聽進去。

隻是幻想結束時,耳邊忽然捕捉到他提到的繁閣一事:“師母,如夢世那邊來了信,說是他們已經準備妥當,請問師母打算什麼時候過去拜訪?”

\"哦……你提醒我了,這件事我還沒有上報。\"

許嬌河被遊聞羽趕鴨子上架,強行和如夢世爭奪繁閣的控製權,她天生對於權威名譽沒什麼興趣,便懶散地說道,“等過兩日,我去蕩心池接受治療時,自然會跟宗主提起此事。”

“去蕩心池接受治療?師母的傷還沒好嗎?”

從許嬌河遇襲到搬來虛極峰這段時間,遊聞羽都找不到閒暇與其單獨接觸。

聽著許嬌河的話,他才感覺到她傷得似乎有些嚴重。

“傷是好了,就是宗主說為我徹底去除魔氣需要一段時日。”

許嬌河換了個坐姿,嫌棄同遊聞羽聊天無趣,從一旁的錦被中翻出自己看了幾頁的話本。

“師母怎的不告訴聞羽?去除魔氣這種小事,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麵對青年的疑問,她懶怠地倚著靠枕,哎呀一句拉長了聲調說道:“這治療要用手握著我的脖子才能進行,萬一換成你來做,那傳出去旁人不知道要議論成什麼樣子。”

“用手、握著脖子?”

遊聞羽的表情陡然變得古怪起來,卻沒有被低頭翻書的許嬌河察覺。

她又耐著性子嗯了聲:“這事你可彆說給彆人聽,畢竟換成宗主來做難免也有點奇怪……不過顧忌那麼多乾什麼,我總不能認為人人對我親近些就是想與我發生點什麼吧?我的魅力可沒那麼大。”

“……”

遊聞羽沒有說話。

許嬌河看了幾頁話本,正到精彩的時候,她失去和青年交談的興致,軟綿綿地催促道:“你聊完了沒有?聊完了快出去吧,我要看書呢。”

第19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十九天

遊聞羽苦口婆心勸過一回,許嬌河才趁著百無聊賴翻了翻交到手上的兩本產業冊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開在九州各地的繁閣,竟然是紀若曇手底下最賺錢的產業。

許嬌河見錢眼開的心臟登時熱切起來,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去如夢世一趟,不管能不能得到什麼媧皇和老尊主的認可,起碼得跟他們談定,繁閣的收入進項都要上貢到自己的口袋裡。

許嬌河打定主意,便想求得明澹的同意。

奈何約定治療的第二次時間到來,她因在心裡惦記著這件事而在前一晚徹夜失眠。

好不容易入眠,又轉頭睡到日上三竿。

“糟了,遲到了!”

睡眼惺忪的許嬌河看了眼牆壁上具備計時作用的靈畫,差點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

她帶著一點為什麼沒人叫自己起來的疑惑,隨手抓起床榻旁的外衣就披在了身上,一邊搖鈴喚露華蘭賦,一邊掏出手帕擦了擦麵孔,又匆匆穿上鞋履。

臨到房門前,許嬌河有些躊躇。

若是明澹在外麵等了太久,不知是否會責怪自己?

……算了,不管那麼多了。

她散著長發,推開大門,中午的陽光為遊蕩在山巔之上的天風注入一絲暖意。

自家門口無人駐足,不遠處的院落中央,卻有一道潔白的身影。

庭院內開在樹梢被靈力滋養,長久不散的蘭英花,正在劍勢的起伏回旋之中簌簌墜散。

一時花落如雨。

對方所練的劍法,許嬌河曾在另一個人身上看見過無數次。

那個人便是她的夫君紀若曇。

聞名九州的劍閣閣主,滄海問心的不世之才。

無論是什麼樣的劍,在他手中皆能寒光矯矯,劍意如龍。

許嬌河的目光追隨著那抹背影,劍招在她眼中舞成流風回雪般的碎影。

難道是他回來了嗎?

他沒有死。

看著看著,她的思緒忽然化作未知,情不自禁向前走去,口中輕聲呼喚道:“夫君……?”↙思↙兔↙網↙

那人恰逢轉身,來不及收起的劍招擦著許嬌河的麵頰而過,一瞬斬斷了她的發尾。

與此同時,她的身後傳來露華的驚叫:“夫人!!”

許嬌河一怔,那雙迷蒙霧氣的眼才倏忽回歸清明。

“嬌河君,你沒事吧?”

對上麵前蘊含著擔憂的澄明瞳孔,許嬌河又聽見遊廊下疾跑而來的腳步聲,她大腦空白,一時不知該回應何方,隻好不知所措地問道:“宗主,我這是怎麼了……”

露華轉眼即至,匆忙對明澹行了個禮,拉著許嬌河上下止不住地察看:“夫人,您沒事吧?!”

“沒事……”

許嬌河說著,忽然看見成堆落花之上,那綹顯眼的黑發,心臟才像是找回知覺一樣砰砰直跳,“怪我怪我,不知怎的,看到宗主舞劍,我還以為是夫君回來了,才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走了過去……”

不待露華回應,明澹反手挽劍,為許嬌河解釋起她剛才的異樣:“這是若曇所創的驚劍訣第五重,劍意亂心,惑人無形。嬌河君缺乏抗衡的靈力,又對若曇心懷牽念,才會受到劍意迷惑。”

“原來是這樣。”

許嬌河點了點頭,又想到剛才自己無意識喊出的夫君,陡然生出尷尬的情緒。

她不知如何麵對明澹,索性自暴自棄地轉身握著露華的手,哄了這位臉上焦急之色不曾褪去的婢女兩句,又小聲吩咐她準備好洗漱的東西,在房間裡等著自己。

被這件事一打岔,窘迫的感覺在許嬌河腦海逐漸衝淡。

她目送露華離開後,才轉回臉小聲說道:“剛才受了迷惑,對宗主多有冒犯,還請宗主原諒。”

“你對我冒犯了什麼?我沉醉於練劍,似乎沒有發覺。”

明澹不解的回答,讓許嬌河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沒聽見,還是聽見了裝成沒聽見,給自己台階下。

不過怎樣都好,若是明澹計較這聲“夫君”,她還真的隻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沒事沒事,不過是一些腦海裡的囈語而已,宗主不用放在心上。”

“那好,時間已遲,你可要隨我去蕩心池接受治療?”

錚的一聲嗡鳴,明澹的本命靈劍消弭在他的掌心。他的衣袍和發冠在剛才變化萬千的教招中,依然保持著整潔不染的模樣,反觀許嬌河這裡,衣裙散亂,長發不飾,實打實的不成體統。

許嬌河臉一紅,聲音越發細若蚊蠅:“宗主且等等,待我洗漱了便跟您去。”

“嗯。”

庭院到房間,尚有幾十步路。

明澹墜在許嬌河身後,忽然道:“嬌河君觀此劍招,可有任何想法?”

頭腦空空的許嬌河道:“很好,看著很厲害。”

明澹也沒計較她言語的淺薄,徑自說道:“若曇光明磊落、心懷同袍,早在驚劍訣大成之時,就把招式口訣都公開了,可惜這套劍法對練習者的天賦和要求著實苛刻,許多人終其一生,都難覓一線天光,所以魔族才會對凝聚了若曇心得感悟的《驚劍冊》如此趨之若鶩。”

他的話語尚有未儘之意,許嬌河卻也聽了個明白。

魔族趨之若鶩,小洞天的修仙者難道就不渴望?倘若他們皆以為紀若曇死後,《驚劍冊》也順理成章到了自己這裡,那恐怕一天安寧日子都過不下去。

許嬌河被這燙手山芋弄得束手無策,便想把麻煩推給明澹:“我根本不知道這東西在哪裡……我拿了懷淵令,連夫君的房間都進不去,說不好魔族想要的東西就被封印在那裡。”

她頭也沒回,自然看不見明澹的眼神變化,隻聽見他問:“嬌河君也進不去若曇的房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