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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嬌河點點頭,沮喪地說道:“夫君哪裡會把什麼要緊的地方托付給我。”

“彆這麼想,也許他是為了保護你。”

明澹頓了頓,“畢竟有時候,一無所知的人才最安全。”

許嬌河不察他話裡的深意,兩人又走了幾步路,她見半掩的房門近在咫尺,便道:“那我先進去洗漱,宗主且等等。”

有明澹在外,許嬌河不好向往日裡那般拖拖拉拉。

她就著露華的手重新勻麵梳妝,又記起蘭賦的告誡,將日夜不離身的柳夭解了下來。

露華瞧著奇怪,許嬌河對她解釋道:“夫君鑄造的劍殺意太重,蕩心池裡帶不進去。”

這一通解釋下來,露華的眼神越發怪異。

最終她什麼也沒說,隻是目送穿戴一新的許嬌河推門出去。

……

“叫宗主久等啦!”

許嬌河三步並做兩步,來到明澹身邊,她的唇畔洋溢著慣常的笑,半是討好半是天真。

明澹伸出食指在地麵一點:“那就走吧。”

拔地而起的白光吞沒了兩人,許嬌河還沒反應過來,已經置身於前幾日讓她半死一回的懸崖邊。

明澹麵向對山,又從指尖打出一束光去,熟悉的雲層之間,半透明的天梯無聲蔓延。

鶴鳴聲在闃寂的空淵回響,越發顯得群山高峻。

明澹立在崖邊,等候天梯到來,沒有半分釋放靈力的架勢。

為什麼宗主帶她也不用飛的?

怕不是還要兩個人一步一步走過去??

許嬌河小心翼翼地往山下探上一眼,腳邊的碎石骨碌碌地滾了下去。

也是這一眼,令她好不容易積攢的勇氣頃刻消失無蹤,心裡咚咚打起退堂鼓。

“宗、宗主,我們等會兒再過去吧,我有件事想同您說……”

許嬌河踟躕在懸崖邊,開始存心拖延。

“你說。”

明澹斂著睫羽,沒有一絲不耐的情緒。

“我想去一趟……如夢世。”

許嬌河垂下頭,用指尖摳弄著掌心肌膚。

她遽然感到緊張,薄薄的汗水貼著後頸出了一層,似乎被這沉默著攀沿過來的天梯嚇得不輕。

“為何?”

“因為、因為,”許嬌河自知隱秘的心思不堪在光風霽月的明澹麵前呈現,便偏移了半寸眼珠,拿出事前準備好的說辭,“我上次去繁閣視察的時候,裡頭的葉掌事道我從跟夫君結為道侶至今,都沒有祭拜過夫君早逝的母親,這樣不合禮數……我自覺,她說得很有道理。”

她的話雖帶著點語無倫次,卻叫作為聽眾的明澹寂然歎出一口氣。

“若曇的母親懸靈老祖葉棠,與我師弟紀懷章琴瑟和鳴,是小洞天內一段難得的佳話。隻可惜師弟在人魔大戰中戰死,懸靈老祖鬱鬱百年,合兩人元靈拚儘心力誕育若曇後便倉促棄世。”

“算起來,她也是我的弟妹,故人不見多年,我也該陪同嬌河君去祭拜一二。”

許嬌河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明澹善解人意到這般地步,自己不過是編了個理由要去如夢世祭拜紀若曇的母親……他居然二話不說便要相隨。

可是明澹去了,她真正的目的又怎麼可能不被發現?

想到這裡,許嬌河拚命搖頭:“不可不可!”

“嬌河君可是有什麼顧慮?其實祭拜懸靈老祖是小事,我另為鎮守欲海之事,有話要同如夢世的現任尊主商議。原本覺得用傳音古螺便可,但思來想去還是過去一趟以表鄭重。”

明澹話說到這個份上,許嬌河再也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她窘迫地笑了笑:“我原以為宗主是為了我的事……特地過去,想著,不必勞動宗主法駕。”

“也算是為你吧。”

驟然響起的六個字叫許嬌河心底一驚。

但明澹沒有過久停頓,很快接了下去,“當年懸靈老祖將自己一手創辦的產業從如夢世分割出去,儘數交給了才出生的若曇,引得上下非議。我觀嬌河君此去祭拜一行,也許不會那麼順利。”

半透明的天梯延伸至腳下,明澹的注意力又被轉移,說完這些後沒有打量許嬌河的表情。

他對許嬌河虛虛伸出手:“天梯已到,嬌河君,我們走吧。”

明澹此舉,不過相邀之意。

身份有彆,許嬌河也知道不能真的握住對方的手。

見躲無可躲,她隻好暫且放下滿腹心事,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許嬌河在前,明澹在後。

她一步一步艱難且緩慢,幸而明澹也沒有催促。

行至天梯的一半,遊走在許嬌河肌膚衣衫間的天風倏忽變得強勁。

她嚇得停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後頸和額頭冷汗涔涔。

過了半晌,許嬌河咬著發白的唇肉,又勉強邁開腳步。

卻在下階梯時腳腕一扭,登時仰麵倒去。

“啊!”

她尖叫起來。

沒有想象中的墜落山淵,粉身碎骨,她跌進了一個微涼而有力的懷抱。

“嬌河君小心。”

明澹扶住許嬌河的腰,將早就腿軟的她半摟半抱著托起,心中歎息:

到底又一次壞了規矩。

第20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二十天

明澹答應得爽快,儘管中途出現了一點小小的變故,但許嬌河想總能有辦法解決。

她叫遊聞羽遣信去如夢世,對方很快回應,定在七天後的吉日拜媧皇見尊主。

許嬌河展開如夢世特地派人送來的、上麵用秘法繪製了魂靈標識的正式請帖,看了再看,又叫住送信任務完成,正打算拱手告辭的遊聞羽:“你彆走,再坐下來喝杯茶,陪我說說話。”

遊聞羽有些意外一向對他呼來喝去、不冷不熱的許嬌河,也會有這主動挽留的時刻。但當他看見八仙桌對麵那雙滴溜溜的眼睛,便知對方不是出了亂子要讓他解決,就是遇到了麻煩要和他商議。

“師母的茶一向珍貴,小徒就卻之不恭了。”

遊聞羽折身坐回,做出傾聽的姿態。

果然那頭藏不住話的許嬌河一改分外和顏悅色的表情,耷拉著眉毛噘著嘴說道:“怎麼辦呀聞羽……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宗主說他也要跟著我們去如夢世。”

遊聞羽捏著茶杯的手指一緊,麵上倒沒映出特彆的神色,隻是問:“師母和宗主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是怎麼說的?怎麼會引得宗主也對於如夢世之行產生了興趣?”

“我能說什麼,不就是一五一十把無盈姑娘的話重複一遍……”

許嬌河想著自己在後山邊上找的借口,有些心虛,抬起眼同遊聞羽對視幾秒,又架不住壓力含糊道,“……隻是沒和宗主說明,是為了繁閣掌事之權而去的,我跟他說,想去拜祭一下夫君的母親。”

像是這樣坐著有些累,她放下請帖換了個姿勢,改為用手撐著側臉。

不等遊聞羽回答,又繼續小聲自顧自地抱怨道:“也不知道宗主發現這件事情後會怎麼看待我,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唯利是圖、滿口謊言的騙子……”

前番是遊聞羽想說話,許嬌河沒有給他機會。

現下許嬌河把心裡的忐忑儘數吐露,等著對方的安慰,他卻又罕見地沉默下來。

許嬌河眼巴巴地瞅著遊聞羽,就差搖著他的袖子催他快點出主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青年安靜良久,問出的話卻是牛頭不對馬嘴:“師母很在意宗主心中對您的想法嗎?”

許嬌河理直氣壯道:“當然在意。”

聽見她的話,遊聞羽眼神微沉,心緒泛起波瀾。

而無知無覺的許嬌河接著說道:“從前我住在侍郎府,是在嫡母手下討生活,現在住在雲銜宗,不就是在宗主手下討生活?萬一他要為此事惱了我,以後執法長老又欺負我,誰幫我出手壓著那老頭?”

她口中的在意,並非遊聞羽理解的那層意思,卻不妨礙遊聞羽在心中罵她是個沒良心的東西。

自己為保她,又是強行提升境界,又是開山立峰受了內傷,這才過了幾天,居然全部忘記了。

遊聞羽語氣銜著一絲幽怨,低聲說道:“明鏡堂那次,是小徒奮力救師母於水火的。”

“你說的是沒錯啦,可你又不是雲銜宗的宗主。”

許嬌河說得口乾,替自己倒半杯茶,咕咚咕咚灌下去兩口,反過來勸他道,“大家要在雲銜宗過下去,不還都是要看宗主的臉色過日子——你現在又即將成為劍閣閣主,和我一樣對宗主恭敬點總是沒壞處的。不然你若是有什麼事,難不成還指望我一個弱女子替你出頭呀?”

嬌滴滴的聲音,配著故作過來人的大道理,聽得遊聞羽發笑。

他自然不會告訴許嬌河,劍閣閣主這個身份,和其他長老閣主都不同。

更多的時候和明澹之間的關係並非上下級,而是互為互利。

不過,就算他樂意說,許嬌河這個小傻子能不能聽得懂又是另一回事了。

遊聞羽繃緊直欲上揚的唇線,低眉順眼道:“師母說得是,聞羽記下了。”

“這樣才對嘛。”

許嬌河左右端詳對麵的青年兩眼,忽然傾過身子,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彎腰壓低聲量,頗為推心置腹地說道,“師母後半生能過成什麼樣子,可都指望著你有沒有出息了……還有哦,你要爭點氣,也替你死去的師尊掙回麵子。”

因著每日僅有許嬌河一人上桌用膳,這張八仙桌的尺寸小巧許多。

許嬌河將手豎起來擋在唇邊,溫熱的吐息便向前一點輕輕吹拂在遊聞羽鼻尖。

帶著不知名的花木氣息,又輕又綿。

遊聞羽忽然感覺心口被貓咪抓了下,透著不清不楚的麻癢。

他試圖掩飾情緒的失態,將話題扯回了許嬌河留下他的最初:“其實師母根本不用擔心宗主對您的看法,您去如夢世究竟要乾什麼,大約他一早便從我們下山巡視師尊產業的動靜中得知了。”

“啊?”

許嬌河啊了聲,眼神懵然,俯落的腰肢僵硬當場。

“怪我沒和師母說清楚,師尊產業中的一部分進項是要上交給宗門的,所以那些在店鋪裡工作的手下,也有一部分是雲銜宗的人,您在繁閣遭遇的事情,想來他們肯定如數上報給了宗主。”

“你是說,我去如夢世的真正目的,宗主早就察覺了嗎?”

隨著這句話問出口,一股熱意順著心脈逆流到了許嬌河白皙的臉頰上,伴隨著轟得一聲,她的顴骨到眼瞼下方,通通紅成了晚霞似的一片,半是尷尬,半是忐忑。

……這下露餡了。

“你怎麼不早說呀?害得我出了這麼大一個醜……”

遊聞羽撚了下指腹,思考著如何才能把眼前整個人都快炸毛了的師母哄好。

他張開嘴,本打算順著許嬌河的個性把錯都攔到自己身上,再被罵幾句就能把這件事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