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欣喜,似乎希望憑借積極的情緒,略略撫平許嬌河的苦楚。
話音未落,許嬌河迷蒙的視線中撞進兩道女子的身影。
一位是露華,一位是篆閣的閣主姚知非,她同時也身負小洞天內頂級的治愈術。
“萬分感謝閣主願意救治我家夫人!”
露華急切地將姚知非迎了進來,後者平靜地回應道:“無妨。”
她將手指搭在許嬌河的腕上,仔細感應著這具軀體內的異樣。
診斷的過程持續半晌,姚知非沒有說話,原本平緩的眉峰卻輕輕皺了起來。
她到最後也沒能為許嬌河治療,和前頭的露華一樣,麵目凝重地走了出去。
院外又是幾聲婉轉的鶴鳴,掩去交談的聲音。
半盞茶後,換了個人進來。
許嬌河被折磨得心力交瘁,已然沒有力氣睜開眼睛。
她感覺到兩根泛著涼意的手指按住自己的脈絡,接著一道如土地般寬厚博大的靈力鑽入肌膚,隨著血液的流向往上遊走——疼癢輕了些,舒服不過幾秒,縈繞在許嬌河脖頸上的殘餘氣息開始猛烈反擊。
“啊!”
許嬌河發出一聲沙啞的慘叫,隨即整個人因疼痛弓成了煮熟的蝦子。
“竟然是魔氣。”
為她治療的明澹低聲自語,望之高潔溫然的麵孔之上,難得出現沉肅的表情。
他對守候在旁兩位婢女道了聲“讓開”,然後扶在許嬌河的肩膀兩側,將她仰躺的上半身支起。
純白的靈力自明澹掌心溢出,鑽入許嬌河的身體,使得她無力的上身直直定在原處。
明澹雙手結印,又各自分散,豎起左右食指在許嬌河的後背上,大開大合寫下震出魔氣的篆語。
淺金色的符文隔著布料轉眼滲透在許嬌河的肌膚間,淨化的光芒隨即越來越盛。
“破——”
明澹長%e5%90%9f一聲,從來輕緩的尾音便挾了驟雨之勢,逼得閉目的許嬌河哇地張口,噴出一口汙血。
血液濺射到錦被之上,從中升騰起與昨夜相仿的黑色霧氣。
它似乎想要逃竄,又被明澹隨手射出的術法誅殺當場。
僵硬的身軀陡然一弛,許嬌河來不及睜眼,脫力地向後倒去。
一個充斥著柏木香氣的懷抱即時擁住了她,才讓她沒有一頭磕在床沿。
明澹就著這個姿勢將指尖按在頸項間,為她治療起來。
臻至大乘期的尊者出手,每一道法術都蘊含了畢生的所思所得,那電光火石之間的驚豔力量引得兩位婢女失神,過了片刻,她們的視線重新聚集到眼前兩人的身上,方才發現其中的不妥之處。
許嬌河吐出汙血後,蒼白的麵色瞬間平靜不少。
此刻她正無知無覺地躺在明澹的臂彎之中,唇角殘餘的血沫甚至弄臟了明澹一塵不染的白衣。
“……”
這要是執法長老在這裡,會不會直接一掌劈死夫人?
露華腦中冒出這個疑問,很快垂下眼簾,拉扯著同伴的袖子,兩人默默退到了屏風後去。
一炷香。
兩炷香。
亦或三炷香。
露華聽見距離內院有些路程的外院門口,傳來派去追蹤黑霧的宗門眾人,陸續回歸的腳步聲。
其中還夾雜著執法長老那雄渾響亮的嗓音。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露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和同伴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打算迎出去攔一攔眾人的步伐,卻聽見屏風另一頭響起許嬌河醒轉的微弱呻/%e5%90%9f聲:“唔……怎麼到處都這麼痛……”
她的嗓子仍有些喑啞,卻較昨夜清晰許多。
“……宗主,您怎麼在這裡?”
窸窸窣窣的動靜,是衣料與衣料的摩攃聲。
露華微微側頭,借著半透明的屏風打量內室的光景。
擁在一處,如膠似漆的人影分了開來。
許嬌河半跪在拔步床麵,自下而上揚起麵孔,愣愣地望著在她昏迷時,將她擁在懷裡的明澹。
她的衣襟因著剛才的一番除魔儀式有些淩亂,月白滾邊的衣襟微微散開,露出兩抹纖細的鎖骨。
烏黑鬢發糾裹著額頭麵頰的淚水薄汗,癡纏到一起,熏得眼瞼下方的緋意滾燙。
明澹的目光一瞬不瞬,籠在眼底的情緒平和依舊。
他對許嬌河解釋道:“方才魔氣四溢,我不想傷害到你的女婢,便吩咐她們暫且退下。”
明澹的言下之意,婢女不在身邊,攙扶許嬌河之人隻能是自己。
許嬌河半蘊淚光的眸色朦朧,越發襯得左眼角的一點淚痣楚楚。
她受傷剛好,神智有些遲鈍,遲了片刻才俯落一段雪頸,雙手交疊在腰側行禮道:“多謝宗主。”
沒有羞澀,沒有彆扭。
仿佛明澹說了什麼,她就相信什麼。
“那好,嬌河君好生休息,我先出去了。”
明澹道。
“是,宗主。”
露華看到這裡,舒了口氣,卻又湧起股難以言喻的心緒。
她聽見人群已經逐漸接近內院,趁著明澹整理衣衫的間隙,與同伴一起前去迎接。
“今日之事,對誰也不能說起,否則,對宗主和夫人的名聲皆是損害。”
出了房間,行到院落門口,露華似是提醒同伴,又仿佛自言自語。
她低若蚊蠅的話語,傳不到他人耳際,卻能被境界圓滿的明澹輕易捕捉。
明澹掩在衣袖的手指動了動,朝靠在床上閉目休憩的許嬌河遞去一眼,心中忽然有了計較。
“你的傷口雖然複合,但體內被魔氣入侵過的五臟六腑,仍需要溫潤的靈力調養幾日。”
“若曇已去,還請嬌河君好好保重自身。”
他留下這句話,又釋術滌去袖口汙痕,重新變回清風朗月、玉山璀錯的靜泊真人。
而後抬步走了出去。
第15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十五天
明澹行至內院的蓮葉垂花門下,迎麵撞上以執法長老為首的一行人。
露華在最左側,遊聞羽在最右側,七八個人幾乎把通往內院的道路站滿。
他們麵色沉重,似乎遭遇了難以言喻的挫折。
除卻執法長老,剩下之人皆是被派去追捕黑霧的宗門高手。
他們會做出如此表情,便知事情不太順利。
明澹心中明了,暗自歎息一聲。
眾人行禮問安過後,執法長老薛從節迫不及待道:“宗主,您是來看望嬌河君的嗎?”
明澹點頭,沒有過多提及許嬌河,隻問:“可是沒有抓到黑霧?”
外出追擊的人手中,以遊聞羽為帶領者,聞言,他上前一步回稟道:“請宗主恕罪,我們一夜疾行,追趕那團黑霧至欲海入口,一時不察,竟中了它的米幻陣,讓它給逃脫了。”
“那東西是魔,妖魔最是狡猾不過。”
明澹語氣平靜,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局。
“竟是魔?”
遊聞羽順著明澹的話低低自問一句。
他追了黑霧一個晚上,隻能從黑霧使用的法術出分辨出它來自欲海,但究竟是妖是魔,他也不好草率判斷——明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遊聞羽立刻明白,並非不好判斷。※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而是他的修為不如黑霧,因此看不穿對方的真身。
遊聞羽眼神閃爍幾秒,下跪請罪道:“宗主真知灼見,是聞羽不夠仔細。”
明澹搖了搖頭,抬手讓遊聞羽起來。
他回憶起那縷從許嬌河頸項處散逸的力量,漆黑純粹,全無一絲妖魔常伴於身的濁氣。
妖魔不同於正統修仙者,平生所行之事多半百無禁忌,因此修為增長極其緩慢,稍不容易就會爆體而亡,能夠成為一方大能,要不憑借漫長的修煉年歲,要不就是天賦異稟者。
而那樣精純的魔氣,更有可能是兩者兼具的大魔。
明澹思及此處,補充道:“這也不怪你們,那魔頭境界極高,實力在洞徹期修士之上。”
他的話讓留神傾聽的眾人目露詫異。
薛從節道:“這樣威震一方的魔頭,怎會離開欲海,跑到雲銜宗的地界作祟?”
作祟就罷了,地點竟然還在那凡女的臥房。
薛從節知曉明澹對於許嬌河的態度,徑自咽下後半句話不提。
他皺紋橫生的眼皮撩起,等待著明澹的回應。
明澹卻沒有擺出長談的架勢,目光掠過人群邊緣的露華,緩緩說道:“我們這一群人站在嬌河君院落的門口談話,終歸於她養傷休幺汙兒二漆霧二吧椅歡迎加入看文憩不便,還是去明鏡堂再行商議吧。”
對於他的善解人意,露華浮出感激的神色。
可一向唯明澹馬首是瞻的薛從節短暫猶豫過後,表現出鮮明的反對:“宗主,並非我不願意體諒嬌河君的辛苦,隻是要商議黑霧的事情,一些細節還需要她在旁協同輔助。”
他的話固然有些不近人情,但道理上沒有錯處。
見明澹目光一凝,似是在思量自己的提議,薛從節轉頭又問作為貼身婢女的露華:“你既剛從內院而來,應當知曉嬌河君的情況,請問她傷勢如何,是否能夠助力我等一二呢?”
在境界高出自身好幾層的通玄期長老麵前說謊,顯然是自找死路——他隻要稍稍分出一縷氣息探入房內,馬上就會知道許嬌河的傷處近乎痊愈,隻是身子頗有些虛弱而已。
露華的嘴唇一抿,露出幾分為難和猶豫。
薛從節便猜出幾分房內的真實情形。
他心中不悅,正想斥責露華分明許嬌河傷勢並不嚴重,為何昨日喚她問話要推三阻四時,明澹接過話道:“長老說得有理,但要受傷的嬌河君挪動去明鏡堂問話終究有些強人所難。”
“我想,就叫露華把房門打開,我們坐在庭中商議好了,這樣身處內室的嬌河君也聽得到。”
明澹作為宗主,退讓了一步,薛從節也不好得寸進尺。
他抱拳道:“還是宗主想得周全。”
於是,露華進了房間,稟報明澹的命令,接著把緊閉的房門打開,在門口布下一道防風的結界。
守峰弟子從庫房搬來木椅,沏下茶水,明澹背對房間,端坐主位,正前方是各占左右的薛從節和遊聞羽,他們的身後,則是剩下幾位追捕黑霧的主力。
“嬌河君,我們這樣說話,你可能聽見?”
明澹側過臉,詢問屋內。
許嬌河病懨懨地歪在被褥簇擁的錦繡堆裡,手邊靠著一方漢白玉製成的憑幾——她剛聽露華說完這妨礙自己休息的麻煩事,儘是薛從節提出來,心緒忿忿,蒼白的小臉便掛上了揮之不去的怨念。
“嬌河君?”
見她沒有馬上說話,薛從節代替明澹揚高聲調,又叫道。
深呼吸之後,許嬌河不情不願地回應道:“都聽得見。”
“那好,我們開始吧。”
……
“你們見那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