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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226 字 3個月前

。”

“哪、哪堂課啊?”太後已是被鎮住了,多少有些舉止失措。

太皇太後掃了她一眼,疲倦地吐出一口氣,她緩緩在石凳上坐了下來,閉目養了養神,也在心中安慰自己:好歹還給她找了個幫手,多少也能有些助力……

“當然是不能聽信宮人、宦者言語這一堂課了。”她的話語雖含混,眼神雖渾濁,但周身那冰冷沁寒的氣勢,卻還猶有可觀之處,“這樣的話,難道是翰林們和他說的?身邊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以後這皇帝可該怎麼當?”

太後終於是明白過來了:這一次,太皇太後是要小懲大誡,用最%e4%ba%b2近人的性命,教導栓兒這個道理。

家人如後妃母子,下人如養娘大伴,一律屬於不能參政的內人之輩。在朝廷政事上,她們所說的話語,連一句都不能聽,更彆說吞進肚子裡,再當自己的話說出來——要當皇帝的人,寧可多疑,也絕不能輕信。就如同越是美麗的女子,就越會騙人一般,感情上越是%e4%ba%b2近的人,便越不能相信。

至於王振到底是否該為皇帝說的那幾句話負責,那又根本並不重要了,即使是冤枉,亦是顧不得。誰讓他趕上了呢?宦者本就是內廷的一條狗,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更何況一條狗?他的死,若能讓皇帝明白這個道理,那便不算是死得冤枉!

這思路,是太皇太後慣有的風格,太後服侍她多年,一旦轉過彎來,頓時便儘會其意,她深吸一口氣,略略凝眉思忖了片刻,便張開口道。

“老娘娘說得是……媳婦知道該怎麼做了——既然如此,等打殺了王振以後,不如把乾清宮的宮女宦官,都換過一遍,從我等兩宮中抽調出些曉事老實的宮人,過去服侍大郎吧……”

即使王振無辜,真正挑唆栓兒的人還藏在暗處,難道太後就沒辦法對付他/她了麼?又何必費心機要把他/她揪出來?乾脆一氣換了,反而省事!反正,想必新換上的人,必定當要比舊人老實得多吧。

太皇太後眉宇間終於露出了欣慰之色,一旦放鬆了心頭那根弦,她的疲倦之感也湧了上來,原本清明的思緒,也被衝得漸漸慵懶。“不錯、不錯,你終究是個好的,日後隻和徐氏一道,用心政事之餘,也要加意看管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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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和太後操心著國家大事、君主教育時時,徐循也不是閒著風花雪月,太後往仁壽宮請安的事,她並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會跟著一道去——這幾天她也正忙碌著呢。畢竟,阿黃的婚事,如今也是按部就班地走到了點算嫁妝的階段。

公主成%e4%ba%b2,禮儀和一般人家嫁女是不同的,整個重心極為明顯地偏重在天家這一側,包括府邸都是如此。公主有公主府,駙馬有駙馬府,這駙馬府是供給駙馬以及家人%e4%ba%b2眷居住的,陳設由宗人府置辦,雖然府邸情形不同,但東西都是那些,如有不足的,就得看駙馬本人如何行事了,人品老實些的,自己家裡出錢置辦點也就罷了。若有那等貪婪不知事的,也會攛掇著駙馬在公主跟前哭窮,令她向宮中開口,貼補駙馬府。

至於公主府,那可就不一樣了,除了宗人府給出的那一份以外,曆年來宮裡為公主準備的體己家私嫁妝,也都要運送到公主府中安放。宮裡的物件,豈有凡品?公主府自然是金碧輝煌,和宮裡也差不了多少。此處隻供公主和隨身的教養嬤嬤、使喚內侍等居住,駙馬家人,等閒無事不能擅入,即使進了門,也要謹守君臣禮儀。是以公主雖然受到的拘束多,但在這一點上,又比前朝好些,起碼不會受公婆的氣,自己獨居一處當家作主,又是世間女子享受不到的福分了。

既然規矩如此,那麼也就沒有曬嫁妝這一條了,事實上這也不算是正統意義上的嫁妝,畢竟公主出嫁了,也依然被視為是天家的一份子,不算夫家的人,應該說算是宮裡對於公主開府的下賜罷了。

仙師在十年前就為阿黃攢了一份家私,之前章皇帝也說過,阿黃是長女,嫁妝要加厚。反正這一代就三個女孩子,內庫也有錢,並不會置辦不起。不論是太皇太後還是太後,都沒有發話削薄阿黃的嫁妝,而是照舊按之前的許諾給準備著。這份嫁妝有多豐厚,也是可以想見的。西苑庫房裡,單單為阿黃的嫁妝就開了三個大屋子,就這樣還覺得擠擠挨挨的裝不下。再加上那本嫁妝冊子,曆經十年刪刪改改,實在也是複雜得很,一般人隻怕理不清楚。今日要將這些箱籠運往公主府安放時,連徐循都是%e4%ba%b2自出馬,不如此,也實在很難做到帳實合一。

“雜色寶石一匣,中有米粒大小紅藍散寶石三十餘枚,金剛石十餘枚。”劉尚宮捧著冊子讀了一行,底下人奉了個盒子上來,徐循便打開看了,她眉頭一皺:盒子裡的寶石,大約隻餘了有三成了。

今日她把阿黃帶來,眼下小姑娘就坐在一邊,望著滿院子的箱籠,眼中也有幾分新鮮。見首飾仿佛是出了紕漏,便好奇地望著徐循,似在等著看她的反應。徐循想了想,有點線索了。“三四年前打嫁妝的時候,是不是把這盒子裡的寶石都取出去,給她做了一套頭麵?”

阿黃的嫁妝冊子是厚厚實實的一大本,還夾帶了無數手令回函,韓女史翻了半日,“是有這一條,九年冬取紅藍寶石合計十七枚,金剛石八枚,造頭箍六條,鳳釵兩枚。”

眾人便在首飾匣子裡果然尋出了這些物事來,徐循還點了點寶石數目,“喲,居然還剛好呢,總以為要敲壞一枚兩枚的。”

“娘娘真是會說笑。”眾人都笑了,“這對得上賬目的,哪敢侵吞,吞沒了一枚,全家都得賠進去,可不劃算呢。”

徐循也笑了,又往下清點,多數都能和賬簿上記載相對,偶有對不上的,阿黃就主動說,“這都要找,可不知找到何時去。想來也是支取去做了彆的事了,念到後來自然出來。”

阿黃不發話,徐循就是要細細地計較,阿黃發了話,她也樂得輕鬆些,卻仍不敢太大意了:這孩子心細,她是早知道的,若是為此事讓她記下一筆,誤會她監守自盜,拿了些不該拿的東西,那倒是白忙這一場了。若不然,也不必雙方都%e4%ba%b2自出麵,各自派個心腹,倒也就完了此事了。

她這裡核對過一遍,便裝起一箱來,搬到一邊,從早上開始,忙到了中午,才清出了十多箱,還有許多等著清點。阿黃雖然麵有倦色,但仍不提去字,徐循也得陪著她在這點。不過到了下午,她便累了,隻讓韓女史念,花兒和劉尚宮核對清點,她和阿黃坐在交椅上看著便是。

不一會便到了下午,徐循昏昏欲睡,阿黃年紀輕,倒還精神奕奕,仿似十分好奇,盯著箱籠直瞧。院裡眾人被她看得都是不敢怠慢,紛紛強打精神,小心點算。徐循自己坐在椅上吹著春日暖風,不一會,頭便一點一點的,差些沒栽到地上去。

就這麼沉悶而機械地走著流程,外頭是不少宮女內侍,螞蟻搬家般將鎖好的箱子一點點搬到大車上,預備著一會先送到公主府去。裡裡外外都是一片寧靜,隻有韓女史、劉尚宮和花兒三人有條不紊的念誦聲,響在寂靜的小院上方。

也因為裡外這麼近,一旦有點異動,也就十分提神,徐循本來還沉浸在朦朧的睡意之中呢,猛然聽見一連串腳步急急地往院子裡過來,便一下來了精神,直起身子望著穿堂——這麼著急,肯定是有要事發生了。

果然,來的是藍兒,花兒不在,清安宮就該是她攬總,她都%e4%ba%b2自出來傳信了,可見這問題並不在小。徐循揚起眉毛,隻讓花兒行了半禮,便問道,“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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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兒上前幾步,附在徐循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娘娘,乾清宮裡鬨起來了!這會兒太後娘娘已經過去,還派人來問您在哪兒,奴婢這就趕著過來尋您了。”

“鬨起來了?”徐循吃驚地重複了一遍,“你且仔細說說,究竟怎麼回事。”

“奴婢也不都明白,隻隱約聽說是老娘娘、娘娘打發人去嗬斥王振,當場就要拿住打殺了。”藍兒的眉頭也是皺得緊緊的,“可出了什麼事要讓太後娘娘%e4%ba%b2自過去,奴婢就不知道了。”

這……雖說皇帝出言不遜的事情,徐循也是知情,並且也建議嚴肅處理,但她也沒想到太後會和太皇太後商量出個直接打殺的辦法,這和遷居乾清宮比,根本都不是一個層次的應對辦法了。後者已經足夠嚴厲,她還怕這麼處理,會將皇帝壓得喘不過氣來,可沒想到太皇太後、太後還更肅殺,因為一句話說錯,就要把皇帝的大伴給打殺了。

雖然王振為人,她亦不是太喜歡,但那畢竟是皇帝的大伴,縱有劣跡,也還不顯,一句話就要打殺,即使大臣們知道了會儘力誇獎兩位娘娘的賢德,但對皇帝來說,此舉會否也太過分了點?既然太後要%e4%ba%b2自過去乾清宮,應該便是鬨起來了吧……

思緒紛紛中,徐循也顧不得這一茬了,吩咐韓女史,讓她好生清點嫁妝,又特地對阿黃道,“你勿擔心,若有出入,且都先記著,我明日再來解釋給你聽。”

阿黃至此,麵上終於有些訕然,“娘娘又何必如此,難道您還能貪了我什麼不成?您既然要回去,我也不留了,隻讓姆姆留下便是了吧。”

其實徐循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章皇帝去了,太皇太後老了,阿黃和她關係也隻是平平,仙師這幾年雖然不錯,但手裡終究不寬鬆,誰知道皇帝對姐妹們如何?雖說出嫁時也有莊田賜下,宗人府也會供給日常花銷,但在宮中無靠,想要多攢一點也很正常。她若沒個心腹,不是自己來看,難道還讓財產流落給旁人掌管不成?因此隻是搖頭,“不必,你好生看著,其中有些疏漏,隻怕是真疏漏了也未必的。”

匆匆丟下一句,又略略整頓了衣冠,她便隨著藍兒出去,上了轎,讓他們直接往乾清宮抬去。——不過西苑本來距離乾清宮就有一段路,幾人這又是在西苑深處了,雖然心中著急,但一時半會,卻也到不了地頭。

才方走到一半,轎子忽然一頓,藍兒在轎身輕輕地道,“娘娘……太後娘娘的轎子回來了。”

徐循這會還去什麼乾清宮?在路上也沒法說什麼,隻好跟著太後一道,回身去清寧宮了。到屋前她先下了轎子,卻見太後那兒半天也沒有動靜,便到轎前疑惑道,“姐姐,您沒事吧?”

太後過了一時,方才鼻音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