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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他說我擾亂軍心,拔槍要斃了我。於是我先下手為強,我嘩變了,一槍子崩了他的腦袋。我帶著三百人衝出去,最後活了五十個。可如果我們當真上了山,五個都活不了。從那以後我就知道,躲,是沒有用的,隻有你去爭,你才有能有尊嚴地活下去的可能。打完那場仗,我就被調到了這支隊伍裡。但是我覺得很好,非常好,這才是真正的軍隊。他們想的是自己的父母,是身邊的同袍弟兄,而不是怎麼打才能保住自己的權利、地位、金錢。”

頓了頓,他又說道:“被我斃了的那家夥,身份金光閃閃,黃埔軍校,軍官訓練營,出了學校就是營長,可他根本不會打仗。他很聰明,非常聰明,冒險的事他絕不做,他用他所有的聰明才智想著怎麼保住他脖子上的那顆腦袋,隻要打兩場仗,無論勝敗,隻要他還活著,他就可以繼續往上升。”

黑狗淡漠地說:“這就是嫡係兩個字的解釋。用人唯%e4%ba%b2不唯賢。”

顧修戈點頭:“我喜歡跟你說話,你也是個聰明人。中國有很多不會打仗的軍官,但也有很多會打仗的。他們打得比我更好。今天的這場仗很漂亮,隻要是會打仗的軍官,都能打出這樣的仗來,日本人根本沒什麼可怕的。可是這樣的仗我們打不了幾次了。”

黑狗側過頭看著他:“為啥?”

顧修戈說:“物資。今天打退日本人的這一波攻擊,重機槍的子彈已經用掉了庫存的二分之一,戰防炮的炮彈我兩隻手就能數出來。上峰給我的命令要我拒敵於東岸,半個月,為鞏固後方的防線爭取時間。但我不能不這樣打,第一仗我一定要把他們打回去,並且讓他們以為我們彈藥充足,才有可能形成忌憚。你聽聽,拒敵於東岸,鞏固後方防線。他們一個比一個保守,從來沒有動過打過去的念頭,隻想著儘量再少丟一些土地,少丟一寸,就已是功德。”

停頓了一會兒,顧修戈問黑狗:“知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嗎?”

黑狗搖頭。

顧修戈說:“我要你明白,中國的軍人是在最嚴苛的條件下打仗。如果你不知道你為了什麼而拿著你手裡的那杆槍,你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存活下去。”

顧修戈說完這些,便站起來走了。黑狗又坐了一會兒,然後他回到了戰壕裡,閉上眼睛,繼續睡覺。然而這時候,他身邊的葉榮秋卻張開了眼睛。

葉榮秋在黑暗中默默地看著黑狗的側臉,他突然揚起手,是一個想抽巴掌的動作,過了一會兒又將手放下了,憤憤不平地努了努嘴。然後他撿起自己那杆炸了膛槍,來回地摸著。他睡不著,雖然身體已經很疲憊了,可是隻要他一閉上眼,日本人那把高高舉起的刺刀就在他眼前浮現,緊接著是滿身血的黑狗站在他眼前。隻要一想起這一幕,他就覺得心口發悶。

他恨極了黑狗,也恨極了自己。他原以為黑狗護著他、對他好,皆是因為真心的愛,就因為這一份真心,他竟然能夠讓自己離經叛道地和一個男人接%e5%90%bb%e4%ba%b2熱。然而黑狗最終卻用那種冷漠的、鄙夷的眼神看他。黑狗和黃三爺有什麼不同?!不過是比較溫柔的人渣罷了!更可恨的是他自己,到了這個地步他還幻想著身邊這家夥或許是有什麼苦衷的。他一想到黑狗差點就死了,或許明天後天就會死,竟然驚慌道無法適從,整個人生都沒了方向。他很早之前定下的人生計劃裡就是有黑狗的,他希望黑狗留在他身邊成為他的得力助手,和他一起做生意。如今做不成生意了,他並未有多痛苦,可如果要失去黑狗,他卻難受到不得不彎下腰來緩解痛苦。

葉榮秋仰起頭盯著夜空發呆。現在他整個的人生已經被完全打亂了,他置身險境,沒有依靠,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第二天一早,日軍用一輪轟炸請這些可憐的戰士們吃了一頓早餐。煙塵散去後,顧修戈又到戰壕裡巡視。他走過葉榮秋身邊的時候,饒有興致地盯著葉榮秋手裡那把炸膛的槍看了一會兒,接著竟然毫無表示地走了。

葉榮秋待他走出幾步之後,終於爬了起來叫道:“顧團長?”

顧修戈不緊不慢地轉過身看著他:“乾什麼?”

葉榮秋舉起自己手裡的槍:“我的槍壞了。”

顧修戈點點頭:“哦?壞了就壞了,你需要槍嗎?”

葉榮秋皺緊了眉頭。

顧修戈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跳出了戰壕:“想要槍就跟我來,我讓你選。”

葉榮秋沒有猶豫,跟著他爬出了戰壕。

顧修戈把葉榮秋帶到他臨時搭建起來的團部,也就是那個窩棚裡,一腳踢開了一個箱子,對葉榮秋說:“你自己選一把吧。”

葉榮秋眉頭皺得更緊:這些槍他認識,是顧修戈那天收到的一箱新槍,全是外國進口的好槍,可惜沒有一把能用。沒想的顧修戈居然又把他們帶出來了。他有些惱怒地看著顧修戈:“顧團長,這是什麼意思?”

顧修戈笑得非常欠揍:“就是這個意思。大學生,挑一把,全世界最好的槍我這裡都有。你想要哪一把都可以。”

葉榮秋暗暗捏緊了拳頭。他不明白顧修戈的意思,但是他知道,顧修戈在嘲笑他,嘲笑他這個戰場上一槍未開,唯一開的一槍,就炸了膛的士兵。

然而顧修戈走到了另一個箱子旁邊,用手打開了箱子。葉榮秋一看望過去,不由得愣了:那是一書,而放在頭一本的,就是顧修戈曾給過他的大學物理書。這本書他從武漢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帶走,就留在了屋子裡,沒想到顧修戈把它帶上了。他走上前,拿起物理書,緊接著印入眼簾的書又一次讓他愣住了:那依舊是一本英文書,書的名字叫做《世界輕兵器》。

顧修戈拍了拍他的肩,什麼都沒有說,就向外走去。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下了,似笑非笑地說:“你可以留在這裡,不用再回戰壕,慢慢挑你需要的兵器,戰場上不需要一個不會開槍的士兵。但是我需要一個看得懂洋人寫的槍械知識的士兵。”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ya的地雷和默kk的三顆地雷

50第四十九章

顧修戈給葉榮秋留下的一箱書全是洋文的,而且全跟槍械有關,有《世界輕武器》、《器械圖譜》等,還有一本論文集,葉榮秋打開第一篇,題目是《輕武器的供彈機構》。這些書籍都不是全新的,翻開每一本都能看到書的主人在上麵做的筆記,這些筆記都是英文的。葉榮秋在幾本書的封底找到了一個叫麥克的家夥的簽名,看來他就是書的原主人,隻是不知道這些書為什麼會流落到顧修戈的手裡。葉榮秋憤憤地想:定是那個土匪團長偷來的。看麥克做筆記的認真程度,顯然是打算留給自己做參考資料的,又怎麼會拿去送人?

書的確就是顧修戈偷的。那是他離開中央軍的前一天,從軍部聘來的美國槍械專家那裡偷來的,把他能找到的書全部洗劫一空。可惜他沒讀過書,鬥大的漢字都不認得一籮筐,更彆提蝌蚪似的洋文了。劉文雖然念過書,可惜十幾歲的時候就棄學從軍了,讓他寫之乎者也倒是勉強,洋文一樣是看不明白的。

顧修戈把葉榮秋丟在窩棚裡就走了,葉榮秋並沒有立刻開始看書,而是坐著發了一會兒呆。

他現在知道顧修戈為什麼非要抓他了,顧修戈拋磚引玉,一步一步算盤打得真是地道,讓他看槍械,讓他上戰場,他甚至懷疑他的那支槍是不是被顧修戈動了什麼手腳才會炸膛。而黑狗應當是一早就看出了顧修戈的圖謀,但卻什麼都沒有跟他說,而是自己一個人在那裡計劃著,難怪那天黑狗突然跟他說想學洋文。葉榮秋實在猜不透黑狗打的究竟是什麼主意。他對自己好,那是毋庸置疑的,日軍第一次轟炸重慶的時候他就用身體護著自己,這一路走來沒有他自己怕是早已死了。可是黑狗看不上自己應當也是真的,不然他不會私自把事情都打算好了卻根本什麼都沒有和自己商量,他根本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感受。葉榮秋很悲哀地想,他對自己的那些好並不是愛,他說的是實話,那些隻是意亂情迷罷了。

葉榮秋不想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人操控,他有些抗拒看那些洋文書,可是他一把書放下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昨日那把朝著黑狗落下去的刺刀,使得他一個激靈,煩躁地起身在屋子裡踱來踱去。

幾分鐘後,葉榮秋又坐了下來,垂頭喪氣地翻開了那本論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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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日本人都沒有打過來,士兵們在戰壕裡吹吹牛打打%e5%b1%81,一天也就要過去了。晚上葉榮秋終於從窩棚裡出來,正巧趕上後勤發晚飯。他們物資緊張,一天隻有兩頓,早上是窩窩鹹菜,晚上是每人兩個饅頭再加點野菜。

葉榮秋領完饅頭,回到戰壕裡,正打算吃,拿著望遠鏡執勤的戰士突然大叫:“快回戰壕裡!敵人又要打炮啦!”

話音剛落,隻聽轟的一聲,敵人的炮彈出膛,越過望江,在江的西麵爆炸,揚起漫天的灰塵。

炮火聲源源不斷的響起,飛濺的泥土彈到葉榮秋的脖頸裡、耳朵裡和嘴裡,讓他很是難受。他把軍裝外套拉起來,蓋住了頭。

皮胡縮在戰壕裡罵娘,田強大聲吼道:“癟犢子玩意你說啥呢?大聲點!”

皮胡扯開嗓子嚷嚷道:“他媽的小鬼子炮按一天三頓的打!咱飯都沒有一天三頓的吃!”

馬霖叫道:“鬼子請客吃火藥啦!”

皮胡說:“我那份讓給你吃好不好啊!廣東佬!”

幾分鐘以後,炮聲停歇了。

葉榮秋第一反應是去看黑狗,黑狗好端端地坐在那裡,正在撣身上的土。許是察覺到他的目光,黑狗轉過頭來,葉榮秋立刻把目光收了回去。然後他低下頭,發現自己手上的饅頭沾滿了泥土和灰塵,他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把饅頭皮剝去。

“哎哎哎!”皮胡看到他的動作,大叫道:“乾嘛呢你?”

葉榮秋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地說:“都是土。”

皮胡說:“你不吃?剝下來給我,我吃。”

葉榮秋好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囁嚅著把饅頭外麵的一圈皮都剝了下來,遞到皮胡手裡。皮胡直接丟進嘴裡吃了,一口吞下去以後摸著肚子歎氣道:“我真想念河南的菜肉包子。”

馬霖撣了撣饅頭上的灰塵,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