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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掉半個,邊嚼邊說:“把小日本打回去就有的吃啦。”

皮胡突然張大了嘴湊到他麵前,馬霖嫌棄地推開他:“乾什麼啊你。”

皮胡說:“你邊吃邊噴饅頭屑,彆浪費了啊,噴我嘴裡。來來,照這噴。”

馬霖把他推開,搓著身上的%e9%b8%a1皮疙瘩:“撲街啦死基佬,離我遠一點。”

皮胡問他:“啥是基佬?”

田強說:“他罵你是%e9%b8%a1,啄彆人吃剩下的玩意兒的%e9%b8%a1。”

“哦。那你給我啄點唄,當%e9%b8%a1也好啦,餓死我了。”皮胡又張開嘴。

田強在一邊嗤笑:“河南佬,瞧瞧你那點出息。這啥呀,不就一饅頭嗎,以後你跟我回東北,我請你吃豬肉大蔥餡的包子,吃到你撐。”

皮胡嫌棄道:“誰要吃豬肉大蔥餡的包子啊,我就要吃河南的菜肉包子。”

馬霖說:“癡線,講吃的誰都不要跟我們廣東人爭啦。”

葉榮秋低著頭,有點難過。他想念重慶的火鍋和麻辣牛肉了。這時候他聽見孟元又在一旁糾纏黑狗講故事,他心裡更加低落。他好想抱住黑狗,宣誓自己的所有權,不許他再跟彆人講什麼故事。但是不行,黑狗根本看不起他。

有一段戰壕被敵人的大炮轟塌了,士兵們湧上去把被埋的戰士挖出來,活人送到軍醫那裡,死人抬到後方埋了,其餘人修補戰壕,用木條加固。

炮手纏著顧修戈說:“團長,我們也打兩炮吧。”

顧修戈說:“打什麼打?你有把握一炮炸死一百個你就打!不然就留到關鍵的時候再打!”

吃完饅頭,葉榮秋又要爬出戰壕,去窩棚裡看書。黑狗問他:“你去做啥子嘛?”

葉榮秋回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什麼都沒說,爬出去了。

葉榮秋回到窩棚裡繼續看書。雖然他懂英文,也許看一本英文原著的小說能夠看明白,可是這種專業性太強太艱澀的東西他看起來非常痛苦,專業名詞他根本看不懂,而往往一句話裡除了無關緊要的連接詞之外全都是專業名詞。好在他英文基礎不錯,按照詞根連蒙帶猜,勉勉強強也能明白點意思。除了語言之外更讓他痛苦的是那些算式,打他出了校門那些複雜的算式就已經忘得七七八八了,有時候光回憶一個算式的算法就要用去個把鐘頭。

有很多次他都想放棄,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要照著顧修戈的意思學這些。可他想起那把炸膛的槍,想起黑狗的那句“我看不上你”,過不了幾分鐘他又會重新把書拿起來,咬著牙繼續往下看。

他看了一天的時間就隻看了一篇論文。窩棚裡沒有電燈,葉榮秋看到天色全黑了就不能再看了。於是天黑以後他出了窩棚,又爬回戰壕裡。

葉榮秋一回去,黑狗就笑嘻嘻地湊上來,小聲叫道:“大侄子。”

葉榮秋看了他一眼,還是不吭聲。

黑狗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嘛,你打算從此以後都不理我了?”

葉榮秋哼了一聲。

黑狗是很看得開,他本來也沒什麼可生葉榮秋的氣的,是葉榮秋不願理他。說起來他確實有不對的地方,彆的地方他對葉榮秋是仁至義儘的,可是有一件事他做的頂頂不厚道,那就是他%e4%ba%b2了葉榮秋。當年黃三爺糾纏葉榮秋的時候,葉榮秋是多麼憎恨呀,被黃三爺%e4%ba%b2一下就尋死覓活的,看起來恨極了男人近他的身。可這麼些時間來葉榮秋任他又%e4%ba%b2又抱,兩人還光著%e5%b1%81%e8%82%a1一起睡覺,他就差沒把錘子頂到葉榮秋身體裡了——其實差點就頂了,就差那麼幾公分。他自己沒有做好要跟葉榮秋過日子的準備就貿然把葉榮秋拉下水了,葉榮秋發火揍他也不是全無道理的事,所以要和好還是他做小伏低點為好。

黑狗小聲說:“彆的不說,我是你表叔叔也不說了,咱好歹還是老鄉吧。你要走了也就算了,你既然留下了,還打算一輩子不理我?”

葉榮秋被他氣得肝疼。黑狗居然這麼輕描淡寫地說他們兩人是老鄉?!所以他們倆這麼久的關係就被他一句老鄉給打發了?!

他惡狠狠地說:“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黑狗想了想,為難地說:“大侄子?”

葉榮秋氣得把拳頭捏得咯咯響。

黑狗打量著他的臉色,改口道:“朋友?”

葉榮秋把眼睛閉上了。

黑狗說:“那就老鄉唄……普通老鄉就可以,你總不能把我當仇人吧。”

葉榮秋怒火朝天,然後委屈地想哭。他咬牙切齒地說:“去死吧。”然後又爬出了戰壕,朝著窩棚走去。他問顧修戈領了個手電,躲在窩棚裡繼續看書,瘋狂地寫算式,也不管算得來算不來,到了後來純粹就在紙上亂寫亂畫。又過了一會兒,他重重把筆摔到一邊,趴在桌子上流眼淚。他以前沒發現自己那麼愛哭,打從去年開始,他的生活一天比一天混亂,一天比一天糟糕,他快被壓抑的瘋了,流淚是他唯一的發泄方式。現在他多想撲到黑狗懷裡,讓黑狗像以前一樣摸著他的頭安慰他,黑狗的懷抱甚至比他的父%e4%ba%b2都要可靠,可是這一次他的壓力就是來自於黑狗。

葉榮秋終於覺得自己很可笑。從還在重慶的時候開始,黑狗罵過他的每一句話都沒有錯。他算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驕傲呢?就像現在,他居然隻會哭,居然還想著要依賴黑狗。

沮喪過後,葉榮秋從桌子上爬了起來,擦乾眼淚,擰乾鼻涕,繼續研究算式。他非要做出點成績來,一定要讓黑狗那個混蛋後悔!

等葉榮秋再次從窩棚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他在手電微弱的光線看看書看得眼睛痛,現在外麵原本的光線就暗,他看東西又起了虛影,隻能眯著眼睛小步小步往戰壕的方向邁。他走到戰壕邊上,正準備爬下去,卻一不小心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整個人直挺挺地撲了下去。

“哦!”

葉榮秋直接撲進了一個人懷裡,那家夥被他砸的夠嗆,一口氣在%e8%83%b8口悶了半天才呼出去。這時候戰壕裡的士兵都已經睡了,葉榮秋連忙小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手在那人%e8%83%b8口摸了兩下,僵住了——手感太熟悉,好死不死,他就砸中了位置在他旁邊的黑狗。

黑狗虛弱地□:“龜兒子……痛死我了……”

葉榮秋從他身上爬下來,默默地縮到一邊。黑狗還在小聲□,但是他躺在那裡一動沒動。葉榮秋這才想起他背上還有一道很深的刀傷,怕是傷口裂了,痛的動不了,頓時又心虛又心痛。可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往黑狗身邊又挪了一點,硬邦邦的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黑狗這時候還有心思說笑:“你娃,你想要我抱你就說嘛,做啥子直接撲上來。我差點叫你悶的沒氣嘍!”

葉榮秋委屈地說:“你!我不是故意的!”

黑狗察覺到葉榮秋是真的不高興了,虛弱地擺了擺手:“好好好,我不開你玩笑。你幫我看看,傷口是不是又裂了。”說著勉強撐著戰壕的壁直起身子。

葉榮秋靠過去借著月光眯起眼看,然而黑暗的光線下他根本看不清楚。他小心翼翼地伸手過去,摸到黑狗背脊的時候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滿手都濕了,那是黑狗的血。//思//兔//在//線//閱//讀//

葉榮秋心疼、自責、難過,頹廢地低下頭不做聲。黑狗自己背過手摸了一把,也摸到了滿手的血。他察覺到葉榮秋低落的情緒,笑著打趣道:“你把這血往你身上臉上都抹些,黑狗血,驅邪的,保你晚上睡得好。”

葉榮秋難過的想哭。

黑狗歎了口氣,小聲說:“你幫我紮紮。”

葉榮秋順從地將綁在他傷口上的繃帶紮得更緊。可惜這裡根本沒有止血藥,他所能做的也僅此而已了。

黑狗背上有傷,不能靠,趴著又不是回事,他換了幾個動作,最後側躺下來,拍了拍葉榮秋的%e8%85%bf:“讓我枕枕。”

葉榮秋乖乖把%e8%85%bf伸直,黑狗把頭枕到他大%e8%85%bf上,猶猶豫豫地問道:“你娃……以後還要跟我鬨嘛?”

葉榮秋彆扭地哼了一聲:“今天是我不好。以後我還是不理你,你跟我不是一路人,你莫再招我。”他還記恨著黑狗那句“咱倆不是一路人”,時時刻刻忘不掉。

黑狗低低笑了一聲,複又長長歎了口氣,說:“隨你吧。早點休息,不曉得鬼子啥時候又要打過來。”

葉榮秋每天都睡得很少,因為他的心思太多,壓得他的肚腸都沉甸甸的。他閉上眼,腦海裡又開始浮現這些天來的一幕幕。%e8%85%bf上來自於黑狗的沉甸甸的重量讓他安心,卻也讓他不安,他時時刻刻想把黑狗叫醒,生怕黑狗會這樣流著血死去。他那麼恨黑狗,也那麼喜歡黑狗,如果黑狗也喜歡他,多好。

夜裡葉榮秋亂七八糟做了好些夢,他夢到他的那支槍並沒有炸膛,黑狗還是生龍活虎的,打退了日軍的進攻,帶著他回了重慶。夢境美好的不真實,讓他在夢裡都懷疑自己在做夢,於是翻了個身,他就醒了。

黑狗也醒了,不過他臉色很不好,因為昨晚又流了許多血,因此看上去很虛弱。早飯葉榮秋領了兩個窩窩加鹹菜,他吃了半個,把剩下的都給了黑狗,冷著臉說:“太難吃了,我不要吃。”

皮胡在一旁大叫道:“哎喲喂,大哥,爺爺,不要吃你給我啊。”

田強一肘子把他打回去了。

黑狗沒說什麼,接過葉榮秋手裡的食物兩口吃了。

早飯過後,日軍賞了戰士們一頓炮火。享受完炮火的洗禮,葉榮秋灰頭土臉地從戰壕裡爬出來,又進了窩棚。他打開昨天沒看完的書,繼續啃艱澀的內容。昨天是最難的,因為他那些專業名詞他一個都看不懂,隻能聯係上下文猜測。不過專業名詞來來去去就是那幾個,猜出來以後後麵的文章看的就順多了。

葉榮秋看了一頁,抬起頭,看見顧修戈就站在門口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見他抬頭,顧修戈笑嘻嘻地走進來往他手裡塞了兩個%e9%b8%a1蛋:“大學生,多吃點,補腦子。”

葉榮秋收下%e9%b8%a1蛋,剝了一個吃了,剩下一個揣進兜裡。

顧修戈走了,他又重新拿起書,認真地往下看。黑狗曾經說過的話他如今想來都是對的,現實不是接受不接受就能夠改變的,人活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