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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闖 福祿丸子 4316 字 3個月前

青春期的叛逆不遜,偏過頭一聲不吭。

“這孩子!”陶建軍有些尷尬,賠笑解釋,“阿峻還小不懂事,以後熟了就好了。”

陶然問,“你怎麼找到我的?”

“淑言她……身體不好了,我想來看看她。”陶建軍難得地露出幾分黯然,還算良心未泯。

陶然語氣軟了幾分,“我會好好照顧媽媽,謝謝你們來看她。”

沒有溫情相認的戲碼,沒有煽情的淚眼婆娑。這世界變化多端,本就超乎想象。

陶建軍還想再說什麼,柳博延已經擋在身前,“我讓陳久送你們出去。”

陶建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陶然不再天真地以為他是不舍殘存的%e4%ba%b2情,“大哥,我爸爸到底為什麼會來,是你找他來的?”

柳博延哼了一聲,“那種爛賭鬼,我才管他死活!是你媽媽,她和陶建軍有一個夫妻共有的銀行賬戶,錢早就被揮霍一空了,當年因為你爸一走了之,雙方聯名的賬戶也沒法注銷,就這麼放著。前幾天,她讓我往上麵打了一筆錢,錢倒不多,不過你爸倒是很快就輾轉打聽到這兒來了。”

不得不說,還是林淑言了解他,賭鬼對金錢的敏[gǎn]渴求,就像蒼蠅盯上腐臭的肉。

她也足夠了解陶然,知道她一直希望家人團聚,割舍不掉父女%e4%ba%b2情。

陶然眼睛鼻子都發酸,轉身哽咽道,“我進去看媽媽。”

她的衣角從柳博延指尖劃過,他竟也跟她一樣覺得酸楚。

林淑言從入院那天起就無法進食,這天精神卻突然好了很多,能撐著坐起來,吃掉陶然喂給她的小半碗白粥。

“見到你爸爸了?”

“嗯。”

林淑言點點頭,感慨道,“沒想到他最後還是回到江臨來,又有了家庭……你看到那孩子了嗎?都那麼大了……”

陶然握住她的手,“媽媽,他根本認不出我是誰,他心裡也早就沒有我們當初那個家了。是我不懂事,竟然還一直想要他回來!”

當年她多傻,把不如意都怪到柳叔叔頭上,不讓媽媽另尋幸福,差點造成終生遺憾。

為那樣的人空耗一生,多不值得。

林淑言蒼白的%e5%94%87微微翹起,“他有再多不對,也是你的爸爸。我走了以後,他和阿峻就是你在這世上最%e4%ba%b2的人了。”

陶然撲進她懷裡,眼淚倏倏地掉,“……媽媽,你彆走,我誰都不要,隻想陪著你。”

“傻瓜,越說越離譜了。我家陶子要作新嫁娘了,怎麼能留在家裡作老姑婆?對了,薑禹呢,怎麼沒跟你在一起?”

陶然覺得五臟六腑都像被放進一口油鍋煎熬,張嘴都怕嘔出血來,“他忙嘛……最近有案子,常常要加班。”

林淑言摸著陶然豐厚的發,“你們工作都很忙,以後要互相體諒,你可能要多辛苦一些了。”

陶然忽然站起來,抹了抹眼角,“媽,我去打個電話,他這個時候應該下班了,我讓他過來一趟。他也戴上戒指了呢,跟我這個是一對,你看漂不漂亮?”

林淑言拉著她的手指,“漂亮,我們陶子最漂亮。”可惜她還是來不及看她穿上婚紗。

陶然一出病房就淚水失控,要用手緊緊捂住口鼻才不至於失聲痛哭。

她撥通了薑禹的手機,最後努力一次,就算是求他也好,不要矜持和尊嚴也好,請他來陪她見林淑言最後一麵。

她聽著耳邊單調的嘟嘟聲,每一聲都拉的很長,像是生命流逝的節拍。

求你接電話,薑禹,求求你,接電話。

高乾病房前兵荒馬亂,蘇苡剛熬過並發症,似乎有了醒轉的征兆,蘇薑兩家父母長輩,包括薑禹在內,都焦急地在病房門口困獸一般的踱步等待。他的外套放在遠處長椅上,手機在口袋裡響個不停。

隔岸觀火的蘇蕁掏出他的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柳陶然三個字,冷冷地笑了笑,摁下了紅色拒絕接聽鍵,然後順手關機。

第57章 傷逝

最後一次努力也宣告失敗,陶然頹然垂下手,遠遠聽到柳博延叫了她一聲,“柳陶然,快過來!”

手機從掌心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病房裡醫生護士有條不紊地忙碌搶救,生命儀器滴滴在一旁響個不停,最後為首的醫生衝他們搖了搖頭。油儘燈枯的生命,恕他們已經無能為力。

那個畫麵就像放慢的鏡頭,一幀一幀的在眼前滑過,陶然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麼,隻是本能地不肯相信這是真的。

林淑言連回光返照都很短,在場的所有人都留不住時間。

“媽媽……媽媽……”陶然伏在床邊,再說不出彆的字眼,淚水滴落在白色的床單上,留下一圈圈灰色的印記。

她捉住媽媽的手,曾經抱她在懷裡的手,給她煲湯做菜的手,為她織毛衣圍巾的手,給她擋風遮雨的手,現在卻因病痛的折磨變得骨瘦嶙峋,連抓握住她的力氣都沒有。

林淑言撫娑著女兒手上的婚戒,還有很多話,想說也已經說不出口了。越是臨近死亡,對世事越是看得通透,隻怪眉間這一眼開的太晚,她還來不及在婚姻大事上跟女兒交心,他們就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經營婚姻不善,沒能給女兒最完整美好的家庭,或許她也沒有資格對她說教,替她選擇。

兒孫自有兒孫福,她的陶子這樣善良堅強,一定能夠撐過這片風雨,幸福自在地生活下去。

“……陶子,答應媽媽,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媽媽會看著你,守著你……”

她又抬眼看向床尾肅立的那個身影,“博延,你是好孩子……幫我照顧陶子,還有你爸爸。”

年輕時的恩怨對錯,她願意到了另一個世界之後%e4%ba%b2自向他媽媽解釋,但留在這世上的,她放心不下的,隻有柳博延能替她守護。

這孩子吃了太多苦,但她看得出,他對陶然情根早植,真心拳拳。

“嗯。”柳博延難得沒有出言相譏。他向來不肯接受她,不肯承認她,巴不得她早早從柳家大門滾出去,可是如今她就快要死了,他的眼睛卻又酸又痛。

他從小不知道母愛是什麼樣子,現在連林淑言都要走了。

林淑言另一邊是柳建業,外人眼中的大老粗,細膩心思隻有她明白。他們是半路夫妻,十幾年相扶相伴地走過來,到了這一刻,她什麼都不用說,他卻什麼都懂。

怎麼落淚了呢?像孩子似的……

林淑言抬手想幫他拭去眼淚,手就懸在半空,安靜地定格。

“媽媽……”林淑言緩慢的心跳終於停止,陶然握在手中僅存的一點溫度也漸漸消散。

她終於可以痛快大哭一場,不用再有任何掩飾,因為世上最愛她的那個人去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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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來拉開窗簾,才發覺外麵在下雪。開頭是很小很小的雪籽,很快飄成壯觀的鵝毛大雪,可還是落地就融化成濕漉漉的水漬。

南方都市,有這樣一場大雪已經實屬不易。

陶然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雙手放在膝頭,像個規矩的小學生,聽柳博延跟她說話,“這些財產是你媽媽留給你的,要怎麼用都隨你高興。你爸爸那邊,她在香港設了一個信托,存了一筆錢,由你代管,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又賭得傾家蕩產,家人都沒個著落。你如果嫌麻煩,我可以讓陳久處理。”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她的表情,這幾天哭的太多,眼睛還是紅腫的,像個小白兔。

可是哭過痛過之後,她的冷靜超乎想象,安靜坐在那裡,像個孩子,又像是換了個人。

他不確定他說的話她聽進去多少,中途她的手機響,她低頭看了一眼,朝他示意,“大哥,我出去接個電話。”

“嗯。”現在跟她說這些,他也明白太殘忍,可生老病死就是這樣,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

她這幾天電話特彆多,開始她還會顯得手足無措,後來漸漸麻木了,很簡短地說完,在陽台透透氣就回來,又一切如常。

都是取消婚禮的事宜,一樁接一樁。著手準備的時候,都是怎麼華麗細致怎麼來,誰能想到還有取消的一天?臨到頭來要取消,電話全都找她本人確認甚至送合同文件上門簽字,硬[tǐng]鋒利的a4紙捏在手裡,刀子似的,在她心上又多劃幾刀。

“……嗯是的,取消了,對不起,麻煩你了。……嗯,我知道,謝謝。”

實在說了太多客套的話,陶然的%e8%88%8c頭都快打結,握著電話的手指是冰涼的,抹了抹額頭,像是冷汗又像是外頭飄進來的雪粒。

院子裡的梅花開了,伏在陽台就能看得非常清楚,一株是豔麗的絳紅,一株是淡雅的粉白。林淑言在的時候喜歡擺弄花草,它們也都是她的孩子。

她走了,梅樹還在,乍暖還寒就開出花來,下雪也不怕。

陶然又流下眼淚,她現在就像壓滿白雪的梅枝,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斷裂零落。每個人都擔心,緊緊看著她,怕她做傻事,這陽台離地麵六米高,她也想過這一刻隻要邁過去,也許所有的煩惱就都不存在了。

可是媽媽特意交代過她,要好好活著,照顧好自己。

柳博延在不遠處看著她的背影,他甚至不敢大聲叫她的名字,隻能慢慢挪過去,扶住她的肩膀,像是威脅一般地說,“你敢做傻事,我就讓所有人都沒好日子過!”

她曾經的未婚夫薑禹,她的生父陶建軍,她同父異母的弟弟陶峻……所有相關的,讓她不好受的人,一個都不放過。

他是認真的。

“大哥……”她在他懷裡,哭得嗓子都已沙啞,“什麼都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她不想待在這裡,她想回家去,回到小時候去,沒有這麼大的房子,隻有小小的溫暖的一個家,爸爸媽媽全都拿她當小孩子,什麼都不用想,天塌下來也不過是功課沒有做完被老師罰。

她想再去一次白鷺餐廳,跟媽媽一起,吃一份多加了醬蛋的紅繞肉,就快樂得像要上天去。

她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