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1 / 1)

來,他乾脆沐浴更衣,先將自己收拾妥當,還未來得及將頭發全都弄乾時,小宋已猛衝了過來,在院中便朝他大喊,道:“少爺!諸大人回來了!”

謝深玄:“……”

謝深玄急匆匆咬著發簪係發,他心中焦急,想快些過去看看諸野的傷勢,早沒了平日的沉穩,根本沉不下心將發絲收攏妥當,想著不過是去對門看一眼,很快便要回來,這又不是上朝,也不需要那麼齊整,於是他的動作便越發倉促,隨意將仍舊微濕的頭發係好後便快步出了門。

賀長鬆和小宋一塊站在院中,他戰戰兢兢、哆哆嗦嗦、緊張萬分看著謝深玄,問:“你真的要過去嗎?”

“他既是為我受的傷……”謝深玄躊躇說道,“我總該過去看一看吧。”

賀長鬆:“……”

賀長鬆深深歎氣,對謝深玄擺手,雖不曾言語,可頭頂卻分明冒出了一行字來。

賀長鬆:「唉,弟大不中留。」

謝深玄:“?”

賀長鬆:「男人受傷,要命的迷魂湯。」

謝深玄:“?”

賀長鬆:「讓瘟神相會,彆拖我下水就好!」

謝深玄:“……”

謝深玄微微挑眉,片刻之後,他抿起唇角,對賀長鬆露出頗為燦爛的笑意,道:“表兄。”

他平日也鮮少這麼笑,又偏生了一副美人皮囊,這般彎起眉眼,竟連賀長鬆都不由一時心跳,哪怕心中警鈴大作,明白謝深玄笑定沒有什麼好事,卻還是抑不住磕磕巴巴問:“怎……怎麼了?”

謝深玄:“我忽而想起你是太醫。”

賀長鬆:“……我每日給你把脈,你今日才想起我是太醫?”

“諸野受了傷,很需要太醫看一看。”謝深玄不理會他的言語,隻是繼續對他笑,“表兄,請吧。”

賀長鬆:“……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去我絕不可能過去!”

謝深玄:“好。”

賀長鬆:“……”

謝深玄:“小宋,待會兒同諸大人說一聲,賀太醫不肯為他診脈。”

賀長鬆:“???”

小宋怔怔站在一旁,傻乎乎點頭,賀長鬆臉色慘白,狠狠盯著謝深玄,可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方委屈點頭,道:“隻把脈哦,把了脈我就走哦。”

謝深玄笑了笑,請小宋在前領路,先出了謝府,卻一眼便在門外看見了兩名玄影衛。

這兩人都未穿官服,隻是此處官邸聚集,附近沒有集市,路上鮮有行人,偏生那兩人頭上還都頂著「是該死的謝深玄」幾個大字,如此統一的行徑,一眼便能讓人看出他們的身份。

謝深玄歎了口氣,頂著玄影衛好奇的目光,匆匆踏下麵前幾階台階,橫穿過空蕩蕩的青石街道,朝對麵那死氣沉沉的府邸走去,諸野這宅邸雖是禦賜,可顯然缺少修繕打理,院中的幾支枯樹都快伸到街上來了,上頭隻掛著搖搖欲墜的兩片枯葉,門前的石獅還缺了一隻爪子,房門朱漆斑駁,怎麼看怎麼覺得滲人。

謝深玄不去理會這些令人心神不安的玩意,他抬手叩了叩那獸首門環,等待門後的回應,可門後一片死寂,若不是小宋說諸野已回了家中,他隻怕要以為此處是一處死宅。

他又扣了扣那銅環,腦中恍惚憶起當年。

他初來京中太學,父親同他說皇上賜了諸野宅邸,就在他們對麵,他想也不想便過來了,在外頭敲了許久的門也不曾有人來應答,他接連去了諸野家中幾次都是如此,自然以為是諸野不想見他,又聽聞諸野與嚴端林走得極近——

小宋忽而氣沉丹田,高聲大喊道:“有——人——在——嗎——齊——叔——開——門——啊——”

謝深玄被他嚇了一跳,思緒頃刻被小宋打斷,隻能驚恐回首,訝然看向身後的小宋。

小宋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少爺,這邊的門房耳背,若是不大聲一些,他是聽不清的。”

謝深玄:“……你為何知道此事?”

小宋:“啊?高伯每日都會過來同他下棋啊。”

謝深玄:“……”

小宋:“我偶爾也會過來看看的。”

謝深玄:“……”

小宋又眨了眨眼:“怎麼,少爺您難道不知道嗎?”

謝深玄:“……”

謝深玄心情複雜。

第12章 探病2

謝深玄以為他們家早與諸野斷了關係,可現今看來……這一切卻好像並非如此。

謝深玄盯著小宋,想了片刻,忍不住問:“除了你和高伯……”

小宋小心翼翼說:“都是鄰居,難免會有來往吧。”

謝深玄:“……”

小宋又解釋:“齊叔一個人住在此處,又不便行走,高伯便讓我們平日多照顧他一些……”

謝深玄:“一個人?”

小宋:“指揮使平日是不回來的。”

他方說完這句話,那門後已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響,像是有人正費力挪開門後的門閘,謝深玄下意識回過目光,見著那朱漆大門從內拉開了一條小縫,一名麵容枯朽灰敗的老頭,正在門縫之後陰沉沉盯著他。

第一眼朝此處望去時,謝深玄著實嚇了一跳,以為自己是看見了什麼靈怪小說中的怨魂,可小宋已自如同那人打了招呼,笑%e5%90%9f%e5%90%9f喚:“齊叔,大人回來了嗎?”

這老門房方才讓開一側,請幾人進去,謝深玄緊張朝內邁步,賀長鬆更是嚇得拖著謝深玄的衣袖瑟瑟發抖,他們隨在這老門房身後,一眼便見諸府內昏沉破敗的庭院,老門房取了一盞燈,那燈火搖曳昏暗,謝深玄看著破敗不知多久沒修繕過的長廊,布滿灰塵蛛網的牆角,還有那野草蔓生的庭院,昏暗無光的房屋,莫名驚起一身的雞皮疙瘩,隻覺得此處怎麼看都像是夜談鬼話的標配,哪怕在此處殺人拋屍,也絕不會有人察覺。

謝深玄心驚膽戰,他們穿過四處都是枯樹野草的庭院,終於看見了一處亮著燈的屋子,可在這等氣氛映照下,那燈火反而顯得分外詭異,像是引他們上鉤的誘餌,更不用說稍稍靠近一些後,謝深玄便聽見那屋中傳來了有些詭異的聲響。

這聲音像是尖銳利器劃過硬|物,直令人頭皮發麻,謝深玄腦中不由浮現出無數誌怪小說的篇章,隨著他們腳步聲近,那聲音忽地停了下來,老門房扶著房門,以粗嘎的嗓音開口,喚:“大人。”

謝深玄頓住腳步,抬起眼眸,目光穿過麵前這透著微光的門扇,朝屋中望去。

這房間之內布置簡樸,除了床榻桌椅之外,再無其他,諸野披衣倚靠在一處窗下,麵色略顯蒼白,膝上橫放著他金柄黑鞘的長刀,另一側的桌案上置有砥石、麂皮等物,方才那怪異聲響,應當是他磨礪刀具時發出的聲音。

不是,等等。

諸野不是才剛受過傷嗎?

你們玄影衛是真的不需要休息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驚愕立於門側,正與屋中的諸野對上目光,屋中燈光昏暗,他明顯見著諸野怔了片刻,還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而後兩人各自僵在原地,謝深玄已開始後悔自己為何要來此處,諸野忽而錚地一聲將長刀收回鞘中,飛速整理衣襟,將披在身上的袍子係好,這才坐直了身體,沉著臉色同謝深玄點了點頭。

賀長鬆已嚇得懵了,他看諸野的神色,似乎並不如何歡迎他們,他幾乎恨不得扭頭就跑,又怕引起諸野注意,隻好一麵在口中戰戰兢兢嗚咽,道:“我我我我還有事……”

謝深玄並未理會他,諸野的目光也不曾移到他身上,他便再後退一步,喃喃道:“我……太醫院還有事……”

他毫不猶豫丟下謝深玄與小宋二人,恨不得立即從這可怖的鬼宅之中逃離,謝深玄歎了口氣,倒並不覺得驚訝,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麼後悔的餘地了,他隻好踏入屋中,瞥了一眼諸野,方才的膽氣一瞬蕩然無存,隻能乾巴巴囁嚅著思考借口,道:“我……我……”

見諸野除了麵色蒼白外似乎並無大礙,謝深玄安了心,可一同諸野對上目光,他便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他隻覺自己這關心來得實在莫名其妙,他根本不必來此……諸野也當然也不需他來此。

諸野沉默許久,將手中長刀放在一旁,微微蹙眉,問:“謝大人?”

謝深玄乾巴巴笑了一聲,道:“我就是有些擔心。”

諸野:“……擔心?”

他眉宇間微微顯露驚訝之意,眼底似乎現出些難見的暖色,那目光停留在謝深玄身上,倒是不想轉開了一般,如此神色,隻令謝深玄心中慌亂,急匆匆改口,道:“擔心……隻是其次!”

諸野一怔:“那正事呢?”

謝深玄:“想來問問你那些學生的情況。”

諸野:“……”

諸野垂下目光,眸中已收回了方才那副一閃而過的神色,似乎無論謝深玄如何解釋,他都不會有任何意見,可不知是不是錯覺,謝深玄總覺得他眸中有失落神色一閃而過,可這當然是他的臆測,諸野怎麼會覺得失落?活閻王當然是不會有這種情緒的。

謝深玄隻好小心翼翼道:“皇上說過……”

諸野微微挑眉,問:“謝大人想問些什麼?”

謝深玄:“……我看過學生名冊。”

事到如今,他也隻能直入正題,順著自己方才杜撰的謊言說下去。

“伍大人將這名錄交給我,回去之後,我仔細看了幾遍。”謝深玄道,“我覺得這名錄很有問題。”

諸野微微頷首,示意謝深玄接著說下去。

“名錄之上,至少有三成是官宦子女,另外再有四到五成,是這些朝中大官的侄甥親戚。”謝深玄微微蹙眉,“太學本為天下學子而立,如今怎麼變成了這番模樣?”

說到正事,謝深玄終於沒了方才的畏懼,言辭語調也已清晰了不少,他端正了坐姿,想要自懷中摸出他去赴宴前還帶在身上的學生名冊,卻又想起他方才沐浴時將東西全都丟在了屋中,他動作一僵,隻好再將手放下,輕咳一聲,繼續道:“我忘記將名錄帶過來了。”

諸野道:“無妨。”

“我仔細想過,此事雖然蹊蹺,但顯然不是舞弊。”謝深玄道,“寒門學子,平日除卻讀書之外,還需憂心生計,那些世家少爺卻不同——”說到此處,他稍稍一頓,搖了搖頭,說,“我不該置身事外,我也是富家少爺,我幼時除了讀書,便幾乎沒有做過其他事,分一半心思在讀書,與一門心思都在讀書,自然會有不同。”

諸野依舊垂眸看著他,那目光落在他仍舊微濕的散發之間,望著他談及正事時總是習慣微蹙的雙眉,也不知是否認真聽進了他的言語,謝深玄不由更為緊張,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方將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儘數道出:“可如今這太學改製,實在很不對勁。”

他去年歲末聽聞這改製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