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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急萬分道:“謝兄,你怎麼又罵人!”

謝深玄摸摸鼻子,道:“這也不算罵人吧?”

和他以往比起來,這已算得上是極為收斂了,不過陰陽怪氣一句話罷了,讀書人的事,怎麼能算是罵人呢?

可他這笑意不過維持片刻,待他回過身時,便見諸野正倚著路邊的樹,眯著眼盯著他與倉皇離開的汪退之,那神色陰沉晦暗,一麵慢吞吞往手中的灰色小冊子上記著什麼。

謝深玄的笑容一瞬消失,他急匆匆看向諸野頭頂,未見任何字跡,可他已沒時間多想了,事到如今,他得亡羊補牢,先狠狠誇諸野幾句再說。

“諸大人!”謝深玄急忙說道,“您不一樣啊!”

諸野似乎被他突然大喊所驚,抬起眼來時,謝深玄仿佛從他眼中看見了一絲錯愕。

“您若要參加武舉,想必會得第一!”謝深玄口不擇言,隻能胡亂誇讚,“其他人怎麼能與您相比呢!”

諸野:“……”

謝深玄清一清嗓子:“謝某一向覺得,諸大人向來行事果決,公正嚴明。”

諸野:“……”

謝深玄再笑:“若非有諸大人,玄影衛又怎會有今日成就。”

諸野:“……”

謝深玄認真抬頭,看向諸野。

方才他剛從柳辭宇那兒學來了生動的一課,而現在,是時候將這紙上談兵的理論,化為現實中的實踐了。

“諸大人不愧是京中萬千……萬千……”謝深玄毫不猶豫便往下胡謅,“……萬千官員的正義夢魘。”

諸野:“……”

謝深玄:“有諸大人,便是我朝之幸!”

片刻沉默之後,諸野又低下了頭,撕掉了方才自己所記下的那一張紙頁。

謝深玄鬆了口氣。

誇人果然是有用的!如諸野這般油鹽不進之人,都喜歡被他人奉承,那對其他人來說,這拍馬屁的效用,隻會反複加——

等等,諸野怎麼又提筆了?!

謝深玄自信的笑容一僵,不可思議般看向諸野。

不對啊!

諸野寫字的速度,怎麼好像比剛剛更快了!

第5章 莫生氣

備受打擊的謝深玄,越發顯得拘謹了起來。

他不敢再貿然誇讚諸野,隻能硬著頭皮衝著諸野笑,連半句廢話也不敢說,一麵不安看著伍正年,希望伍正年力挽狂瀾,多為他說幾句好話。

伍正年頂著萬般壓力,好容易才憋出一句話來:“二位大人,咱……咱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吧!”

謝深玄:“……”

謝深玄看得出來,伍正年也詞窮了。

可事到如今,隻能如此,於是謝深玄也跟著不住點頭,請伍正年先行,將諸野拋在身後,迫不及待同伍正年一道跨入書齋。

第一排那學生仍舊睡得正香,其餘人則萬分驚訝般看著他們——確切說來,是萬般驚訝看著謝深玄。

早在數日之前,謝深玄要來太學執教一事,便已傳遍了太學,可誰也沒想到,謝深玄來的第一日,竟然就將另一名先生罵走了。

伍正年擠出滿麵勉強笑意,他先令柳辭宇返回自己的座位,再轉向身旁的謝深玄與依舊不動聲色倚在門側的諸野,道:“二位大人,我來介紹。”

語畢,伍正年看向第一排那睡得正香的學生,道:“這是裴麟。”

謝深玄:“……”

方才謝深玄看學生名錄時,便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如今見得此人趴在桌上休憩的身影,他越發覺得熟悉,這人他以往一定在何處見過。

可他也記得學生名錄上每個人的分數,裴麟隻有負六分,在癸等學齋之中倒數第二,必然是他日後授課的大麻煩。

伍正年壓低聲音,湊到謝深玄耳邊,為謝深玄解開了這個疑惑。

“他是長寧侯幺子。”伍正年說,“長寧軍的裴封河裴將軍是他兄長。”

謝深玄:“……”

謝深玄總算記起這位裴麟究竟是什麼人了。

去歲除夕,鎮國大將軍裴封河帶著他的幺弟裴麟回京赴宮宴,宴上皇上與裴麟交談幾句,不知說了什麼,當晚皇上便下了旨,要將裴麟留在京中,塞進太學。

為了此事,謝深玄還寫過折子,覺得此事對那些經由補試入學的太學生並不公平,當時皇上私下召見他,與他說裴麟是個大字不識的文盲,若不是因為憂心這長寧軍中全是莽夫,傳去鄰國給他丟人,他也沒必要費儘心思這麼乾。

那時候謝深玄可沒想到,裴麟最後竟然會砸在他手裡。

伍正年介紹完裴麟的身份,又從這幾名學生中挑了特征最為醒目的胡人,道:“最末那個胡人喚作帕拉,是西域來京的使臣。”

謝深玄:“……”

西域來的使臣,方才以五指緊握毛筆的那個胡人,學生名錄上倒數第一的負七分。

謝深玄深深歎了口氣。

“柳辭宇,二位已經見過了。”不知為何,伍正年臉上竟然還能掛著笑,他又朝謝深玄示意,請謝深玄看向裴麟之後的那名麵容有些熟悉的小胖子,道,“這位是趙玉光。”

小胖子噌地站起了身,卻撞得麵前的桌案都猛地晃了晃,他看起來緊張不已,那動作滑稽可笑,如此巨大的動作幅度,令謝深玄一眼就瞥見了他衣袖之下的縫補的痕跡。

伍正年卻壓低了聲音,笑%e5%90%9f%e5%90%9f同謝深玄道:“謝兄,癸等學齋還是有希望的,你看小趙,他可是考進來的。”

謝深玄:“……”

什麼時候太學生靠補試進太學都成了驕傲啊?

不,在如今這癸等學齋內,能靠著自己的努力考進來的,的確已很令人驕傲了。

伍正年又道:“小趙隻有負一分,他是這個學齋的希望。”

謝深玄:“……”

伍正年:“未來的光!”

謝深玄壓低聲音:“……他既然能考入太學,又怎會淪落到癸等學齋中來?”

他自己經曆過太學補試,知道這補試的難度,若照伍正年先前同他說的分值評定,各科的成績在太學的分數中占著極大的比例,既能夠通過補試,無論如何也不至於淪落至這種負分慘況。

伍正年緊張兮兮左右一看,將聲音壓得更低,以近乎耳語一般的音量湊在謝深玄耳邊:“因為打架。”

謝深玄:“……”

謝深玄不由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的趙玉光。

趙玉光並不知他們在低聲說些什麼,可他們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他身上,他緊張萬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睜大眼睛,壯大的身軀微微顫唞,像是一隻受驚的小兔子——哦,不,謝深玄覺得,像是一隻受驚的圓圓小兔子。

看起來人畜無害,謝深玄不覺得他會打人。

伍正年又在他耳邊說:“其實也不止他一個人。”

謝深玄:“……群架?”

伍正年點頭。

謝深玄:“還有誰?”

“趙玉光,柳辭宇,葉黛霜。”伍正年掰著手指頭算給他聽,“哦,還有裴麟。”

謝深玄:“……”

“喏,葉黛霜就是那個看書的小姑娘,個頭小一些的那個,她也是考進來的。”伍正年低聲說,“另外個小姑娘叫林蒲,是地方舉薦來的。”

謝深玄:“……”

伍正年有些惋惜:“那場架,她沒趕上,否則現今她可就不止是負五分了。”

謝深玄:“……”

這是什麼值得惋惜的事情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謝深玄深深吸了口氣。

今日的刺激,未免也太多了。

謝深玄雖不知此事的前因後果,可趙玉光看起來人畜無害,柳辭宇連個花花架子都算不上,葉黛霜看起來也不會武,林蒲像是鄰家乖巧的小姑娘,那也就是說,這場群架,大概是裴麟帶著他們打的。

他原以為他的學生隻是不愛讀書,可現在看起來,不愛讀書……可能隻是學生問題中最無害的那一種。

謝深玄深吸了口氣,決定接受現實,問:“還有兩個人呢?”

“一個叫陸停暉,也是考進來的,論才學,他不比趙玉光差。”伍正年歎了口氣,又說,“不過他身體不好,今日缺課,也許是生病了。”

謝深玄:那最後一個呢?”

伍正年:“洛誌極……他早上同我請過假,說是有要事,要午後才能趕回來。”

謝深玄:“……”

謝深玄又歎了口氣。

他心情複雜,實在不知接下來該從何處入手,再一抬頭,發現趙玉光竟然還緊張站著,他不免又歎了口氣,朝趙玉光擺了擺手,讓他先坐下再說。

趙玉光緊張把自己擠回了桌椅中去。

他撞得桌椅亂響,一張臉跟著漲得通紅,連動作都慌亂了起來,謝深玄見他緊張,對他微微頷首笑了笑,卻不料將趙玉光嚇得麵色蒼白,恨不得將整個人都縮進桌子底下去。

其餘幾名學生頭頂也紛紛飄起字跡,愕然睜大雙眼,盯緊了謝深玄和趙玉光。

「謝深玄笑了!他是不是要罵人了!」

「好漂亮的美人,好糟糕的嘴!」

「哇!好刺激!」

謝深玄:“……”

罷了,他們想得也沒有錯,隨他們去吧。

-

汪退之被謝深玄罵走了,癸等學齋今日已沒有先生授課,而謝深玄與伍正年今日還有他事,不能在此處多留,於是待三人要從此處離開時,伍正年也隻能再三吩咐幾名學生好好在此處自行研習經典,他過會兒再讓人來此處看看情況。

他請諸野與謝深玄同他一道返回自己的書齋,可不過方才走出幾步,謝深玄便聽聞癸等學齋內傳來了震天的響聲——聽起來像是柳辭宇在歡呼大喊,十分快樂,那歡笑聲中還夾雜著裴麟肆意的鼾聲,像極了他那在太學讀書時逝去的青春。

呸。

他在太學讀書時,同窗人人刻苦,每日裡除了讀書還是讀書,哪有這群兔崽子這麼胡鬨。

謝深玄頭疼不已,可今日之事仍然未畢,他抬起眼,看向麵前引路的伍正年,深深吸上一口氣,問:“伍兄,我還有事要問問你。”

伍正年心情頗好,笑嗬嗬回答:“伍某知無不言。”

謝深玄:“諸野……諸大人是武科,伍兄,那你呢?”

他想,伍正年說,癸等學齋不過隻有四名先生,汪退之被他這麼一通羞辱,大概是不會願意再來此處上課了,那在癸等學齋執教的,便也隻剩下三人,諸野負責武科,他與伍正年分擔文科各學科,正式授課之前,他總得弄清他二人各自負責的課業,好明白自己究竟應當先做些什麼準備。

可伍正年忽然抬起頭,對著謝深玄露出了無辜的笑。

“修德。”伍正年說,“我隻管修德。”

謝深玄:“……”

等等,這好像和他所想的不一樣。

“德行嘛,很重要的。”伍正年竭力為自己辯解,再勉為其難多為自己增加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