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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人正朝著此處跑來,他不由回過頭,便見一名穿得大紅大綠渾身綾羅綢緞還戴了頂翠綠帽子的年輕人順著長廊一路狂奔,直朝他們而來。

伍正年“哦”了一聲,匆匆和謝深玄解釋,道:“謝大人啊,他叫柳辭宇,也是您的學生。”

謝深玄:“……”

伍正年:“哎呀,他怎麼又不穿太學的衣服。”

謝深玄:“……”

伍正年很憂愁:“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不好嗎。”

謝深玄:“……”

“罷了罷了,也不能怪他的。”伍正年唉聲歎了口氣,自己為自己開解,說,“少年喜簪花,他穿得花一點,也很正常嘛。”

謝深玄深深吸了口氣。

他甚至還來不及平複自己過於複雜的心情,那名叫做柳辭宇的太學生忽而頓住腳步,驚訝看向他們,隨後手忙腳亂整理衣冠,那滿麵驚慌的模樣,終於令謝深玄感覺到了一絲欣慰。

還好,還知道自己做錯了,這個學生,應該還有救。

伍正年不由也笑了笑,低聲說:“謝兄,你看,這孩子還是很正常的嘛。”

可下一刻,柳辭宇忽而摸出了一把畫著牡丹的富貴折扇,啪地一聲打開了,再擺出一副自以為瀟灑帥氣的模樣,對著幾人拋了個%e5%aa%9a眼。

“這位公子!”柳辭宇高聲%e5%90%9f誦,“玉帶是蝦仁的,月餅是五仁的,而你,是我沒見過的美人。”

謝深玄:“……”

柳辭宇又搖了搖手中折扇,對謝深玄報以自信微笑:“美人,認識一下。”

謝深玄僵住了。

正常個屁啊!

這到底都是什麼妖魔鬼怪啊!

第4章 學習彩虹屁的第一天

很有個性。

謝深玄想,這癸等學齋的學生,果真都很有個性。

讓他現在就想辭官回家的個性。

他幾乎已能想到自己今後將會在這太學之內遭受多少苦難,他也終於明白汪退之彈琴時為何那般心不在焉,若堂上學生均是如此,那先生講課時,的確很容易提不起勁來。

可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學生不懂規矩,當先生的應當懂得,他本該賞罰有度,想法子讓學生遵守紀律,而不是這般消極怠慢,胡亂應付著過日子。

謝深玄沒有說話,柳辭宇卻仍在衝他不斷擠眉弄眼,試圖引起謝深玄的注意,身旁伍正年咳嗽了一聲,正要提醒柳辭宇此刻言行不當,諸野卻已不動聲色跨前一步,側身攔在了謝深玄身前。

謝深玄這才猛然回神,急忙抬頭,看向麵前的諸野。

諸野的眼中,好像有殺氣。

謝深玄心中一顫,總覺得下一刻,這位諸指揮使,就要對麵前這無辜的學生發難了。

這些年來,謝深玄對諸野多有關注,他幾乎知道京中所有同諸野有關的傳聞,自諸野成為玄影衛指揮使後,一貫手段狠辣,對他厭惡之人毫不留情,這些年來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腥,而柳辭宇此刻以下犯上的輕佻之舉,就是諸野極不喜歡的行為。

謝深玄很忌憚諸野的行事手段。

他當然也不喜歡柳辭宇的輕佻,但這絕不是什麼嚴重的罪過,於是謝深玄下意識伸出手,握住諸野的胳膊,一麵竭力同諸野賠笑,道:“諸指揮使,嚴重了。”

諸野微微一僵,倒像是受了極厭惡之人的觸碰,將被謝深玄抓著的那隻手往後一撤,用力將謝深玄的手甩開了,如此舉動,令謝深玄不由又在心中狠狠罵了自己幾句,好提醒他自己,他如今與諸野的關係已與以往不同了,他理應對諸野客氣一些,莫要再惹惱了這位大權在握的諸大人。

“不過是學生胡鬨罷了。”謝深玄絞儘腦汁試圖誇讚,“諸大人……呃……您……”

伍正年好心提醒:“大人有大量。”

謝深玄:“哦對對,您大人有大量!”

諸野:“……”

柳辭宇手中搖得正歡的折扇終於停了下來,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當下的處境,也終於明白了此刻他眼前站著的究竟都是什麼人,他將近乎驚愕一般將目光轉向諸野,問:“你……你就是那個玄影衛的諸野?”

伍正年咳嗽一聲,道:“辭宇,不可直呼其名——”

柳辭宇激動說道:“你就是京中萬千少年少女的夢中情郎啊!”

諸野:“……”

謝深玄:“……”

啊?什麼?

什麼情郎?!

-

謝深玄很是震驚。

這些年來他認真搜集了那麼多與諸野有關的消息,卻從不知道諸野在民間還有這種稱號,可他想,諸野比他略長一歲,至今還是獨身,身居高位,俸祿優厚,前途無量,長得也很不錯,就這張臉,在玄影衛乃至京中所有的武官內,謝深玄都覺得,諸野能得第一。

謝深玄心中一刺,微微皺眉,正想說話,諸野忽而一沉臉色,近乎慍怒一般說道:“胡鬨。”

柳辭宇:“對!就是這般睥睨天下的氣質。”

諸野:“……”

柳辭宇:“薄情寡言的態度!”

諸野忍不住挑眉,將伍正年嚇出一身冷汗,急忙伸手扯住柳辭宇,讓他絕不要再多嘴說話了,謝深玄卻猛地一滯,好似在那頃刻之間,突然就明白了些什麼。

這段時日,他萬分懼怕諸野,隻覺得自己看不穿諸野的心思,因而小心謹慎,不敢多同諸野說話,可這反倒是令他錯失先機,被諸野的反應嚇得莫知所措,隻能被牽著鼻子走。

他就該向柳辭宇和伍正年多學一學啊!

不就是誇人嗎?讀了這麼多年書,學了那麼多的經義典故,誇人而已,他一定做得到!

平常他是怎麼罵人的,隻要將那罵人的話語反過來就好了啊!

柳辭宇又將目光轉向他惦念許久的謝深玄,認真詢問:“那這位美——”

伍正年不打算給他再胡言亂語的機會,急匆匆道:“這是新來的先生,姓謝。”

柳辭宇:“……”

柳辭宇頭上飛快飄出無數跳躍的大字。

「哇!這就是整個太學都希望他彆來的謝深玄啊!」

謝深玄:“……”

「聽說他得罪過甲等學齋所有人的爹娘!」

謝深玄:“……”

「太可惜了,這麼漂亮的美人,怎麼就長嘴了呢!」

謝深玄:“……”

可惡啊!這人心裡話怎麼這麼密啊!

-

謝深玄深吸一口氣,快速移開目光,不再去看柳辭宇頭上瘋狂亂竄的太學密事,那上頭全都是太學眾人對他的怨恨,從太學內的先生,到某位學生的爹,柳辭宇似乎全都一清二楚,好像僅憑他一人,就掌握了太學內所有的八卦。

他人的恨意,謝深玄已經看得太多了,他不在乎這種事,現在諸野不說話,柳辭宇也閉了嘴,他終於可以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到書齋之內來。

他們在書齋外說話,用的聲音又不小,書齋內的人早已注意到了他們,除了第一排睡得正香的那名學生外,幾乎所有人都在好奇朝外張望,連汪退之都停了手中的琴,皺著眉朝外麵看來。

謝深玄略微整了整衣冠,先同汪退之行禮,一句客氣招呼還未出口,便見那汪退之頭上也跟著冒出了一行字。

「短命該死的先生,正好配這群窮酸刁民的學生」

謝深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謝深玄將原要出口的話全都咽了回去,連微微作揖行禮的動作都一頓,而後略微挑眉,看向了麵前的汪子退。

罵誰呢?

這人擱這罵誰呢?

敢當著他的麵罵他的學生,是當他這個朝野聞名的罵神不存在嗎?!

汪退之站起了身,朝外走來,擺著一副清高模樣,略微同謝深玄頷首,算是見過禮,伍正年樂嗬嗬為他們互相引薦,而後又問:“汪先生,還有兩名學生呢?”

這癸等學齋本該有八名學生,可就算算上遲到的柳辭宇,他們所見的不過也隻有六人,而今是謝深玄第一日來此處上課,卻有兩人不知所蹤,他們總該將這件事問清楚才是。

可汪退之微微一頓,似是略有些厭惡一般皺起眉,道:“不知道。”

伍正年隻好繼續和他的稀泥,為汪退之打圓場,同謝深玄說:“這……也許是……”

汪退之偏要補上一句:“一群扶不上牆的爛泥,來不來此,有何區彆?”

謝深玄:“……”

伍正年急忙咳嗽一聲,有些慍怒斥責:“退之!”

謝深玄卻笑了。

“汪先生。”他輕聲喚道,“先生這話又是何意?”

他溫言軟語開口,襯上那副桃花美人般的麵容,竟令人心中一時有些難耐地輕悸。汪退之焦躁咳上幾聲,語調間有些輕微慌亂,道:“不過入學一年,便已全是負分——”

謝深玄不緊不慢打斷他,問:“學製雖已改革,可紙麵上的分數,還不足以評定一切吧。”

汪退之:“我既能做他們的先生,自然也有資格評判他們。”

謝深玄似笑非笑說:“也對,既然您才學高,那罵幾個不成才的玩意,倒也是天經地義之事。”

汪退之沒想到謝深玄竟然會讚同他,他以往雖有些厭惡謝深玄,可如今看著謝深玄的麵容,與那唇邊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竟也盛氣淩人跟著點了點頭:“反正他們年底便要退學回籍,那如今學與不學,想來並無區彆。”

謝深玄卻又與汪退之微微一笑,仿佛猛地想起了什麼喜事一般:“汪先生,謝某想起來了,你我好像還是同年。”

汪退之又咽下一口唾沫,有些急切地點了點頭。

“既是同年,又在太學相遇,倒也算是緣分。”謝深玄眉眼帶笑,說,“若謝某沒有記錯,您當時可是三甲第七,這成績可了不起。”

汪退之顯然很喜歡他人奉承,更喜歡如這般美人的奉承,他不由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很是得意:“哪裡哪裡,謝大人客氣了。”

謝深玄:“我是狀元及第。”

伍正年心中一顫,覺得要壞事,他急匆匆去拉謝深玄的衣袖,想止住謝深玄的話,可謝深玄一向嘴快,他拂開伍正年的手,壓著心中的怒氣:“謝某既然能當狀元,才學應當也在您之上,那自然也有資格評判您了吧?”

汪退之一怔:“我……什麼?”

“哪來的爛人一個。”謝深玄再難忍心中對汪退之的厭惡,咬牙吐出一字,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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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退之足過了片刻方才回過神來。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挨了謝深玄的罵,正惱得想要回嘴,卻見諸野站在謝深玄身後,目光如鋒芒刺骨,陰沉沉紮在他身上,夾雜著再清晰不過的警示之意。

他不敢得罪玄影衛,到頭來也隻能惡狠狠瞪上謝深玄一眼,扭頭便走,根本不敢有半句反駁。

謝深玄這才心滿意足鬆了口氣,伍正年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