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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圖塔 尤四姐 4152 字 3個月前

謂的榮不榮也就和她沒有關係了。他不過是要利用她,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有意思麼?

“做皇後非我所願,後宮多的是淑德含章的宮妃,她們裡頭哪個都比我強。”她歎了口氣道,“既然詔命下了,短時間內再更改,弄得兒戲似的。這銜兒我先受著,皇上可以再覓人選,過陣子廢後重立也未為不可。”

“若朕就是要定了你這個皇後,又當如何?”他冷笑道,“你大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是朕的女人,朕要你為後還是為婢,由朕說了算。朕的皇後就這樣不值錢?多少人想當沒那份福氣,你倒好,不屑一顧,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你心裡有人,叫你有這底氣來違抗朕的聖旨?”

她心跳大作,終於點到這上頭來了,他裝不知道,自己當然要矢口否認。其實彼此心裡都明白,那是個傷疤,揭開了就要麵對血淋淋的事實。

皇帝忍得夠久了,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今兒索性和她挑明,給她抻抻筋骨,免得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她到底有些慌張,抵賴也顯得底氣不足。他一把扽住了她的腕子,切齒道:“彆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的把戲,肖鐸再好,一個太監,能給你什麼?深宮寂寞,你和他走得近些,朕心裡不稱意,也還是包涵了,誰知越是這樣,越縱得你無法無天了。今天冊封你,你非但不知感恩還衝朕做臉子,誰給你的膽子?你彆忘了朕才是一國之君,所有人的體麵都是朕給的。奴才儘忠儘職,朕是個寬宏的好主子,宰相門前還七品官呢,朕倚重的人,朕願意叫他萬萬人之上。可朕也是有底限的,不要觸怒朕,否則莫說一個東廠提督,就是個鎮國大將軍,朕要他的命,照樣易如反掌。你知道魏忠賢麼?魏爺、九千歲,何等的風光不可一世!最後倒台,不過一份彈劾奏疏一道敕令,在個小旅店裡痛飲到四更,最後一根麻繩上吊自儘了。”他狠狠盯著她,“怎麼?你也想讓肖鐸步他的後塵?”

音樓臉色煞白,又驚又懼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勉強道:“皇上誤會我不打緊,不要毀謗廠臣。他為主子嘔心瀝血,赤膽忠貞天地可鑒。”

皇帝嘖嘖道:“瞧瞧,這個時候還在替他說話,你們要是清白的,說出去誰信?朕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對你,朕動過心,也愛著你。對他,朕龍潛時曾救過他的命,總算有淵源吧!朕不妨告訴你,留他到現在,全賴他能助朕一臂之力。當初朕登基,廠臣功不可沒。他是一柄利刃,誰使得好,誰就能高枕無憂。可惜這柄劍有自己的意願,哪天倒戈一擊,榮安皇後就是最好的榜樣。朕本想做個閒散王爺,沒曾想誤打誤撞到了這個位置,雖對社稷不上心,到底一件大事壓在心頭。祖宗基業不能在朕這一代毀於一旦,朕試過重新培養勢力,結果西廠不長進,被東廠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橫豎肖鐸成了氣候,朕放著現成的人不用,倒傻了。所以罷免後重又起複他,讓他保我大鄴江山,咱們共享富貴,有什麼不好?可惜了千算萬算,算漏了你們的感情。當初榮安皇後告訴朕,朕簡直不敢相信。你是朕先瞧上的,憑什麼半道上被他截胡?朕知道感情沒有先來後到,就是一千一萬個不甘心。這下子好了,你是朕的皇後了,他給不了你的朕都能給,你不覺得自己幸運麼?不費一兵一卒,彆人可望不可即的東西,你唾手可得,還有什麼不滿意?”

他說了那麼多,最後兩句尚且讓她認同。她的確是世上最幸運的人,因為遇見肖鐸,讓他愛她,是她這輩子最了不起的成就。至於現在的後位,她並不稀罕。如果他能放了她,她一定毫不猶豫卷包袱走人。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不知道肖鐸的底細,因為他是太監才得寬宥。自己態度要是太過強硬,萬一讓他起疑就了不得了。

她緩緩長出一口氣,“我隻想知道,您為什麼冊立我?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是這麼回事麼?”

她不像先前那麼激進,皇帝的語氣相應也放緩了,捋捋她鬢角的發,把她帶進了懷裡,貼著她的耳朵說:“朕重申了很多遍,朕是愛你的,你為什麼不信?如果不愛你,何必封你為後?朕想同你並肩坐擁天下,你什麼都不用做,隻要在後宮安享尊榮就行。你記著,皇後安則肖鐸安,這話可能也是他想告訴你的。朕不過缺個人替朕分憂,那些票擬,實在看得朕頭痛。還有愛罵人的言官、貪贓枉法對朝廷有異心的佞臣,都要東廠去收拾。”他說著,複輕聲一笑,“朕其實是個很不稱職的皇帝,喜歡聽山呼萬歲,卻不願意承擔朝政上的重壓。朕的經絡裡沒有老祖宗殺伐的血液,安逸得久了,無可救藥。目前為止朕最信得過的還是廠臣,有他在,可保朕的江山固若金湯。就算他不為朕賣命,有皇後坐鎮,他也會肝腦塗地,不是嗎?”

說得夠清楚了,這樣也好,開誠布公地談,彼此心裡都有數。音樓點了點頭,“我明白皇上的意思,也可以按照您的意思去辦。隻是侍寢一事,還請皇上通融些時候。倒不是不願意伺候皇上,實在是近來經血不暢,常犯肚子疼……”她低下頭,把手壓在小腹上,“叫太醫瞧了,都說是血瘀,這會子正吃藥呢。”

皇帝乜起了眼,“血瘀?事兒倒巧得很。”一麵說,一麵撫她飽滿的紅%e5%94%87,“前陣子寵幸音閣,真真兒是把她當成了你。朕不去你宮裡也是賭氣,現在想想,簡直有點小孩子氣。音樓,不管你承不承認,全大鄴的人都知道你是朕的皇後,這點已經改變不了了。你身上不好,朕等你,不過不會一直等下去。宮裡的女人都是調劑,咱們才是正頭夫妻,記好麼?”

她斜對著窗後流淌進來的夕陽,眸子黯淡,汪著一團淒惻的光。應該是想明白了吧,知道不能反駁他,認命地點了點頭。皇帝喜歡聽話的女人,一樣牽念已久的東西失而複得,足叫他心花怒放。本錢不動先支利錢,他捏住她玲瓏的下巴,低頭%e5%90%bb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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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死局,誰都破不了。皇帝雖昏庸,但是不可否認,他有投機的智慧,拿捏人的痛肋,一拿一個準。

他說皇後安則肖鐸安,音樓知道自己連求死都不能。她在這無望的深宮裡,免了宮妃們的請安,卻推不掉諸皇子的晨昏定省。她端坐在寶座上,聽他們叫她母後,向她彙報課業。她的一言一行都在彆人眼裡,受的限製比做端妃那會兒多百倍。

經曆了絕望掙紮,現在已經可以沉澱下來了。靈魂往下墜,越墜越深,像鹹若館外的那爐死灰,不管繁華還是糟粕,都囤積在了爐底。

皇帝的成仙大業倒是一刻沒有鬆懈,仍舊在太素殿裡參禪悟道。偶爾來坤寧宮過夜,也隻是過夜,她拒絕了好幾次,所幸他沒有相逼,這點算是好的。

可是她心底裡的痛苦怎麼疏解呢?皇帝勒令她下懿旨,要肖鐸把掌印值房搬出後宮,搬到十八槐以南那片去了。同在一座城,至此真的難以往來了。她想肖鐸應該明白的,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誰知道呢,再深的感情隻怕也架不住距離。伸手夠不著,慢慢起了猜疑……她不敢想,和他究竟還有沒有未來。

她最近常去慈寧宮花園裡轉轉,以前的掌印值房就靠著花園的南牆。她走進那片鬆林,把手貼在牆上,慢慢撫摩,仿佛他還在那裡,隻是牆太高,看不見罷了。

好幾次午夜夢回,夢見當初在鹿鳴蒹葭時的情景,醒來後人惘惘的。披上罩衣開門出去,天寒地凍裡也不覺得冷,匆匆走到啟祥門上,異想天開要趁著夜黑遠遁,到他身邊去。然而門上的太監磕頭請她回宮,誰也不敢替她落鑰。她垂著雙肩站了很久,寶珠在邊上苦苦哀求,她沒有辦法,失魂落魄被她拉回了殿裡。

深宮鎖閉,不知道外麵是怎樣的光景,唯一的樂趣就是接到彤雲的來信。她是以表妹的名義給她寫信,就算叫彆人看見也沒有妨礙的,說已經臨產了,肚子大得像一麵鼓。孩子很會折騰,在裡麵翻筋鬥,常害她不得安睡。

“穀雨的時候我赴京看望娘娘,花謝終有再開之時,娘娘當保重鳳體,一切順與不順,老天自有安排。”彤雲在信上這樣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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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樓命人取黃曆來,坐在炕頭上細細翻閱,還有兩個月,但願彤雲生產順利,等她回來,就有了可以商量的人了。

天轉暖,闔宮的妃嬪宮人都開始裁剪春衣。驚蟄那天,節慎庫裡往各宮派料子,曹春盎托著大紅漆盤進來的時候,音樓正給狗爺梳毛。他上前行禮,細聲道:“奴婢恭請皇後娘娘金安。庫裡出了新緞子,奴婢奉督主的令兒,送來給娘娘過過目。”

這麼久了,才看見肖鐸那邊的人過來,她心裡一陣撲騰,勉強定了神點頭讓擱著,把殿裡人都支了出去。

“小春子……”她還沒把話說出口就紅了眼眶,攥緊手絹問,“他好麼?”

曹春盎耷拉著眉毛道:“乾爹讓我報喜不報憂來著,可他不大好。前陣子染了風寒,身上燙得火爐子似的,方大夫給他開了藥,他也不怎麼吃。奴婢在他身邊伺候,這是第三個年頭了,他身子骨很結實,以前連個傷風都沒有的,這回病了大半個月……”他往上覷覷,見她臉色煞白便頓住了口,又換了個調兒說,“不過娘娘彆擔心,這會兒已經沒大礙了,也就清減了點兒,精神頭尚且不錯。”

音樓心裡著急,掖著眼淚道:“我如今是關進了籠子裡,想出出不去。掌印值房叫搬出後宮,不知道他心裡什麼想頭。你一定代我好好照顧他,他身子硬朗了,我在宮裡才有奔頭。”

曹春盎道是,“請娘娘寬懷,奴婢一定儘心儘力伺候好我乾爹。”說著回頭朝門上看一眼,確定了沒人低聲道,“西海子那位太宵真人是乾爹舉薦給皇上的,娘娘知道吧?”

音樓點了點頭,“我知道這事兒,怎麼?”

“道家修煉的道術和佛門不同,說句打嘴的,什麼陰陽和合,最臟的。皇上煉丹,裡頭加好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據說還有少女經血……”曹春盎做了個作嘔的表情,“那些個東西加多了,沒準兒哪樣和哪樣克撞,不是仙丹,就變成毒藥了。眼下配方兒都在真人嘴裡,皇上提防乾爹,對真人倒是掏心挖肺的,他還指著他做神仙呢!所以娘娘得再忍忍,不是沒盼頭的,盼頭大著呢!旁的不稀圖,就是要時間。這種事兒不能一蹴而就,娘娘能明白奴婢意思嗎?”

音樓聽得渾渾噩噩,最後弄清了,肖鐸要在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