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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圖塔 尤四姐 4286 字 3個月前

張懷嚇一跳,忙道不必,“既然是廠公內眷,還有什麼可驗的。”踅身命人開城門,揖手讓道,“廠公請。”

肖鐸對外人向來和藹可%e4%ba%b2,抱拳回了一禮,“今兒夜深了,待改日得空再請軍門小酌幾杯。”說完拔轉馬頭鞭飄飄然去了。

幾個禦林軍圍攏過來呆呆目送,張懷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日娘的,這是個什麼妖怪?”

邊上人看西洋景似的湊話,“以前常聽說肖鐸如何心狠手辣,沒想到長得這標致模樣,偏又是個男人,要是個女人還了得?”

另有人掩嘴葫蘆笑:“不打緊的,橫豎襠裡缺了一塊,男女都相宜的。”

他們胡天胡地嚼%e8%88%8c頭,張懷卻很忌諱,兩眼一瞪叱道:“仔細了,嘴上沒把門的,彆回頭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都愣著什麼?嚼你奶奶的蛆,還不給爺站班兒去!”

眾人一凜,方想起來那位仙女似的人物是乾什麼吃的。東廠暗哨無處不在,萬一傳到他耳朵裡……東廠大門大開著,隨時歡迎你進去逛逛。

那廂車輪滾滾,很快拐上了府學胡同。再往前趕一程子,肖府也就到了。

肖鐸下馬來開車門,打簾往裡頭看,那主仆倆睡得迷迷噔噔的,聽見響動才睜開眼。音樓不是審慎的人,對他也沒有戒心,倒是個隨遇而安的好性子。他伸出手來,“到了,下車吧!”

她猶豫了下才把手放進他掌心,他手指微涼,反而襯得她分外溫暖。跳下地立在他身側看,彤雲說得沒錯,他斂財應當很有一套,這府邸是新建成的,高門大戶,簷頭掛東廠提督府牌匾,很是氣派豪華。

他指了指台階下的兩排仆婢,直白道:“這些人供你驅使,她們哪裡做得不好隻管打殺,不必回我。”

音樓聽得發怔,那些人不知道受了他多少調理了,都屏息斂神上來請安,兩手一壓蹲身道:“見過娘子。”

他沒給她時間回話,攥緊的手也沒有分開,手腕一轉把她的胳膊架在手背上,平穩托著,嗬腰道:“寒舍簡陋,慢待娘子了。請娘子隨臣來,後頭辟出了個院落,地方還算清靜,臣領娘子過去看看。”

音樓有點奇怪,他雖然改口呼她娘子,卻仍自稱臣。當下也不好多說什麼,隻乖乖跟他進了大門。

彤雲被她們帶去認地方了,肖鐸獨自領她緩行,過了垂花門,裡麵彆有洞天,一條曲徑通幽的抄手遊廊在假山樓閣間回旋,把這春景勾染得更顯層次了。

她低低“呀”了聲,撒開他的手奔到院裡的一樹梨花下。這樹異常高大,枝繁葉茂,看樹齡足有百餘年了吧!樹底下掛著幾盞紅紗宮燈,白潔的花瓣染上了淡淡一層水紅,風一吹簌簌落下來,輾轉飄出去幾丈遠,把樹冠下的這一片都鋪陳滿了。

她仰起臉,偶有花瓣從頰旁滑過,香氣凜冽。她回過身看他踏著落花而來,笑道:“我一直想有一棵這樣的樹。六歲的時候在集上買了一株苗,回來種下了天天蹲在邊上看,就盼著它早早發芽,早早開花。我那時以為多澆灌就能讓它長得快些,誰知道根須汪在水裡,後來淹死了,害我難過了好一陣子。”

他背著手往樹頂上看,燈下長身玉立,風姿卓然。臉上表情平常,眼裡卻有疏淡的笑意,“這梨樹是年下從彆處移栽過來的,我以為經過一趟顛簸,今年恐怕要誤了花期了,沒曾想還能開得這麼熱鬨。隻可惜了,原本要移來兩棵的,另一株經曆一個寒冬,沒等挖掘就凍死了,剩下這棵孤孤單單,不知道還能茂盛幾個春。”

她說沒關係,“可以再種幾棵,等上三年五載,怎麼都能開花了。”

他是講究效率的人,搖頭道:“花那麼多時間,終不及現成的來得好。我明兒再命人出去打探,挑長成的移植過來,把園子打扮成個梨花林,你說好不好?”

她欣然應了,並沒有看他,目光流連在花間枝頭。他靜靜端詳她,紅色的火光透過綃紗照亮她的臉,她%e8%84%b1了孝換上他準備的衣裙,並不十分豔麗的顏色,卻有彆樣的靈動和跳%e8%84%b1。

一片花瓣落到她頭上,讓她彆動,替她拿下來。薄削的嫩蕊在他兩指之間,他略凝視,把它含進了口裡。

他有豐澤的%e5%94%87和微仰的%e5%94%87角,音樓看見他的動作,霎時飛紅了雙頰。這花好月圓的夜,人心變得柔軟了似的,可他這樣挑墶,就算知道他是個太監,也不禁讓人浮想聯翩。

他神情饜足,眯著眼,慢慢咀嚼,仿佛在品嘗美味。音樓靠過去,狗搖尾巴地問他味道怎麼樣,他長長唔了聲:“好!”

她沒吃過花,以前常聽說有美人以花消遣,吃了能遍體生香。她也有些躍躍欲試起來,往上一縱摘下一朵,然而搖動了花枝,弄得落英滿頭。她也不在乎,摘下花瓣牛嚼,邊嚼邊品,慢慢皺起了眉頭,咂嘴道:“你哄我麼?我怎麼覺得是苦的?”

“同一棵樹上結的果子還有酸甜的差彆呢,花就沒有麼?你運勢不好,摘的不討巧。”他轉過臉笑,又在她頭上捏了一片下來,“嘗嘗這個?”

她聽了忙來接,他卻高高一揚道:“轉了手就不好了,還是讓臣代勞吧!”

音樓是個傻子,她居然信了!見他遞過來張嘴便接,他的指尖就勢在她%e5%94%87上一抹,眼波流轉間收回手伸%e8%88%8c%e8%88%94了%e8%88%94,說不儘的妖嬈魅惑,慵懶笑道:“臣猜得沒錯,果然是甜的!”

第19章 一甌春

音樓捂住嘴,麵紅耳赤地嘀咕,“廠臣你正經些,不能這麼調?戲我,我可是很有脾氣的人!”

有脾氣的爛好人麼?他不以為然,“娘娘這話就言重了,臣是太監,太監怎麼調?戲人呢?就是叫順天府來斷,也不過是個媚主的名兒,娘娘道是不是?”

“不是。”她回答得很沒底氣,細語重申,“我來你府上是暫住,你不能對我……動手動腳。”

“動手動腳?”他的表情簡直像聽了笑話,“臣對您動手動腳了麼?您忘了臣不是男人?既然不是男人,有些肢體上的接觸,其實也無傷大雅。娘娘知道什麼叫動手動腳麼?”

他的視線在她肩頭領口亂溜,嚇得她抱住%e8%83%b8大退了一步,頗為防備地斜眼乜他,“你摸我嘴了,就是動手動腳。”

肖鐸聽了無奈搖頭,“娘娘果然見識得太少,這樣可不成。往後您是要隨王伴駕的,這麼一點兒小動靜就讓您慌了神,回頭皇上瞧來難免怪罪臣不儘勸諫之職。”他撫撫下巴琢磨起來,“宮裡娘娘受人服侍泰然自若,那才是四平八穩的帝王家作派。您日後既要回宮,前途自是不可限量,揪住這些小細節,豈不是大大的上不得台麵?既這麼,臣對娘娘日常的看顧還是不能少的,一定得閒就來娘娘院子裡瞧瞧。底下人偷奸耍滑,侍奉起來恐欠仔細。比方梳頭、沐浴、更衣……”他笑得宛若驕陽,“臣雖愚鈍,這些卻都得心應手。娘娘要是不嫌棄,臣來伺候,比那些人周全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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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樓唬得目瞪口呆,還要伺候沐浴更衣?宮裡娘娘們洗澡難道都用太監麼?這個肖鐸滿嘴跑駱駝,她不能信他!

花瓣紛飛,在他們之間簌簌飄搖,音樓突然生出些良辰美景奈何天的感慨來,也未及細想便道:“有彤雲,就不勞煩廠臣了。您這麼大尊佛,屈尊來伺候我,沒的折了我的壽。”又笑了笑,“再說我不大喜歡和旁人接觸,這是從小就有的毛病。”

“認生麼?娘娘這毛病是胎裡帶來的,不好治啊!不過不要緊,熟絡了就好了。”他慢慢踱到她麵前,把她交叉在%e8%83%b8`前的雙手拉了下來,“娘娘大節端方,這樣的動作不雅,往後不能再用了。若是有人存心來輕薄您,單憑兩隻手是阻擋不住的。娘隻需記住臣不是男人,娘娘在臣麵前用不著遮掩。臣這樣的身子,就算對您有些想法,又能拿您怎麼樣呢!”

他咬字清晰,一遞一聲在她耳邊說,像鑿子用力鑲刻在了她腦仁兒上。他一再聲明他是無害的,一再說自己不是男人,這話在音樓聽來實在悲哀。她耷拉著嘴角歎氣:“廠臣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眼裡您和那些堂堂須眉無異。命是天定的,您隻是吃了出身的虧。那些話……自己叫自己難受,又何必說出來呢!”

他有片刻怔愣,苦笑道:“難不成娘娘還拿臣當男人麼?臣的這一生已經毀了大半了,無家無室、斷子絕孫,說不說都是一樣。”

她垂手站在燈籠前,蹙眉道:“如果能重來一回,您後不後悔進宮?”

他認真想了好久,“不進宮,還在老家種那幾畝薄田?每天吃了上頓沒下頓?”

音樓覺得發展的空間其實很大,也不是非得麵朝黃土背朝天。她嘬嘴咂%e8%88%8c,“以您的相貌,還愁沒飯吃?好些地方請堂客,光陪人喝酒猜拳,活兒不累人輕省,乾得好的下回場子比花魁娘子還值錢。我和您說,我們那兒有家酩酊樓,裡頭有位連城公子,每回出遊街口上堵滿了人,都是為一睹公子風采。有一次花朝節我也去湊熱鬨了,遠遠看了公子一眼,看完的確叫人魂牽夢縈,可如今和您一比……嘖嘖,他連廠臣的一個零頭都不及!所以您隻要舍得一身剮,什麼都不用乾,站在那兒就能來錢。”

肖鐸不知她哪裡尋來的這些說頭,慢慢眯縫起了眼,“娘娘這是在教臣學壞。”

音樓莫名看著他,心道你已經夠壞的了,還需要彆人教嗎?不過這話打死她也不敢說出口,裝樣兒誰能和他比高低?她悻悻敗下陣來,摸著鼻子道:“沒有,我就這麼一說,廠臣聽過便罷了,彆往心裡去。”

他卻細細斟酌起了她的魂牽夢縈,“那位連城公子樣貌不及我?”

音樓連連點頭,“不及不及,廠臣風華絕代,連城公子比您差遠了。”

“差了那許多還能叫娘娘魂牽夢縈,娘娘真是沒挑揀啊!”他垂著眼睫拭了拭腕上珠串,“不過臣在想,娘娘話裡是否另有寓意?莫非娘娘對臣肖想已久,卻礙於身份不好明說,所以假托連城公子名頭,好叫臣知道麼?若果真如此,臣想想,娘娘早在懸梁那天,就已經被臣的風姿所折服了吧?”

他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番話來,說完好整以暇打量她,把音樓弄得張口結%e8%88%8c。

究竟有多大的自信才能做到這一點啊!她眨眨眼,調過視線看花樹,“梨花花期短,這麼謝法兒,估摸著再有個兩三天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