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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在鑒定洋娃娃是否是劣質偽造的冒牌貨,夏目沙羅用另一隻手去觸碰青年熟悉的輪廓,從眉眼到唇峰,自肌理深入至充盈在軀殼中的情緒。

在初次重逢時,她就察覺到五條葵的味道產生了變化——不再是記憶中清甜的芒果氣息。

芒果的香氣變淡,轉而平添了幾分苦意。是濃茶的那種苦,而且沒有回甘,醇厚悠長,幾乎要蓋住芒果本身的味道。

考慮到情緒波動的確會讓味道改變,而且芒果的基調並沒有消失,所以夏目沙羅當時認為,這是五條葵失戀之後的正常現象。

但現在再換個角度來思考,比起五條葵失戀之後心性大變.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更傾向於,這個家夥並非本尊。

畢竟金子就算被熔爐融化.被鐵錘錘煉,也依然是金子,不會變成一灘黑泥。

能夠得到五條悟那麼難搞的家夥的認可,五條葵絕不是會被情愛動搖本心至此的人。

可這幅身軀,這股源自情感的芒果香氣,又的確是五條葵沒錯。

夏目沙羅若有所思地撩開青年額前的碎發,視線落在被隱藏起來的縫合線,逐漸將這個人與當初襲擊乙骨和裡香.詛咒伏黑津美紀的兜帽男聯係起來。

……縫合線嗎?

以前是沒有這個東西的。

指腹慢慢摩挲過凹凸不平的痕跡,當她抽出綁在大腿的匕首咒具,準備劃開那些醜陋的十字縫線時,“五條葵”卻抬手試圖阻擋。

他的神色溫柔而憐愛,深棕色的眼眸浮動著細碎的光,像極了曾經對戀人任性主意的沒轍模樣,有摻雜了晦暗難明的無奈與悲憫。

“彆這樣,紗織……彆這樣。好嗎?”

即便早已認定了這不過是個冒牌貨,但在這個瞬間,夏目沙羅依然忍不住晃了神。

真的很像。

這個冒牌貨,和所有人記憶中的那個五條葵——若非如此,他怎麼可能安然無事地冒名頂替到現在。

……所以,他是有,葵君的記憶嗎?

想到這點的那一刻,夏目沙羅打算掙脫對方的動作,停滯了很短暫的一個瞬間。

但也僅僅隻是快如錯覺的停頓,她用刀尖一根根挑開縫合線的動作緩慢卻不容退縮,那眼神與%e8%83%b8腔中寄居的心臟,同樣堅如磐石。

最後一根縫合線被割斷。

夏目沙羅的指尖點在五條葵的額角,還未發力,隻見青年的頭顱突兀地以縫合線為中心,像是靈活的蓋子那樣,向外打開!

沒有四濺的鮮血,沒有複雜的顱內組織,空空蕩蕩的顱骨內跳動著的,是長有唇齒.能開口人言的……大腦?

即便隱隱有感,但在真正看到這個畫麵的時候,夏目沙羅還是不禁呼吸一窒。

腦花一般的怪物分明在狂笑,可那雙溫和的.永遠有光不滅的棕色眼睛,卻被濡濕的霧氣浸潤,聚成水滴,向下墜落,直至粉身碎骨。

“連自詡要庇護身邊之人的五條悟都沒有察覺出異樣,為什麼你會看出來呢?夏目沙羅。明明是你毫不猶豫地舍棄了這個男人啊……”

腦花用上了明知故問的虛偽的疑惑語氣,以屬於五條葵的聲音,低沉地.蠱惑()地,將煽動性的語言鉤織成陷阱。

“五條葵,的確是個十分有趣的家夥。出生自五條家,繼承了純正的血脈,卻毫無野心,對力量和權勢都沒有追求,隻覺得家族是泥沼.是枷鎖,渴望逃離。”

“五條悟讓他走上了‘無私’的道路,但是,沙羅小姐,你是點燃他對‘私欲’的火光。”

“喪失了對追求自我幸福的欲()望,隻希望自己能以正確的姿態死在幫助他人的道路上,所以拚命工作,自願接受所有最困難.最危險的工作,最後為了拯救普通人,自己倒在咒靈圍攻之下的狼狽樣子……真是連我看了都會覺得可憐呢。”

“啊,對了,他最後腦海裡浮現的念頭是——”

話到一半,那副軀殼的雙手不知為何,突然忤逆了身體此時的支配者,扣住了滾動的喉頭。

可終究也不過是斷頭蜻蜓如本能般條件反射的觸動。

怪物操縱著五條葵露出溫柔的笑容,以憐愛的口%e5%90%bb與姿態,慢條斯理地,試圖將沾滿毒藥的刀尖刺入獵物的心臟。

“——‘那些人應該都逃走了,所以就算現在睡著了也沒關係吧。已經,沒有人在等我了’。”

想聽的故事都聽完了,感覺再讓這個怪物廢話下去,隻會開始影響自己的心情,於是太宰治向腦花伸出手。

可夏目沙羅快了他一步。

“那又如何呢。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難道分手之後,我還要負責起前男友的一生嗎?你可彆想道德綁架。”

“比起這個,膽敢這樣出現在我麵前,說明你已經做好死的準備了吧?”

夏目沙羅是有憤怒的,但這種憤怒並不源自對過去的懊悔,而是針對腦花竊取五條葵的身體,利用五條葵去做壞事。

即便要死,五條葵也應當如他所望,是以正確的姿態死在幫助他人的道路上——這樣才對。

擋開了太宰治的手,她指尖點在腦花上,瞳中繚繞著紅色的霧氣,身上屬性為“吞噬”的咒力開始湧動,一字一頓地說。

“褻瀆死者,可是除妖師和咒術師共同的大忌。就算被我吃得連殘魂都不剩,也不能有怨言哦。”

夏目沙羅發動了她的咒術。

可卻在這個節骨眼上,腦花突然又笑了。

——不可思議的,夏目沙羅的咒術不但沒有生效,甚至反過來被什麼存在吞噬了。

下一秒,混雜的龐大咒力經由二人肢體相觸的部位,向著她體內的“核”洶湧襲來!

此前吞噬的福澤諭吉和森鷗外身上的.還未消化的詛咒,成為了這股洪流的橋梁與引導者,裡應外合,眨眼間將名取周一辛苦構建的封印碾壓衝垮!

夏目沙羅瞬間喪失了對肢體的掌控。

汙穢詛咒與神明庇護的平衡搖搖欲墜,為了極力維護身為“人”的最後一絲清明,她甚至無法分心對外界做出回應,隻能機械地接收最近的信息。

暴起的咒力將周圍的人都排斥開,能在這樣的風暴中安然無恙的,唯有始作俑者“五條葵”,以及手持特殊信物的費奧爾多。

不過即便如此,二人也沒有靠近僵在原地的夏目沙羅。

費奧爾多活動活動被長期束縛而酸痛的肢體,視線落在如同炸(弓單)倒計時前.安靜卻危險的夏目沙羅身上。

“已經堅持五秒了麼……這可和我們的計劃不同。咒術師先生,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腦花的能力是操控死者,能獲取他們的一切,包括記憶與能力。

原本他的獵物是特級咒術師.擁有獨一無二的咒靈操術的夏油傑,可白川鄉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角色,夏油傑並未如他設想那般,走上毀滅的道路。

由於時間緊迫,他退而求其次,找上了沒有強力術式但身份特殊的五條葵。

可五條葵給了他一個巨大的驚喜。

五條葵並非沒有術式,而是自己選擇了封印,選擇了默默無聞——因為,他的術式,是“創造”。

與夏目沙羅能夠“吞噬”咒力以強化自身的天賦不同,五條葵不能直接使自己變強,卻可以借助他人或自身的咒力,“創造”咒靈。

素材越具有智慧,咒力越醇厚,創造出來的咒靈就越強。

而最佳的素材,是人類。

咒術師對自己與生俱來的生得術式,擁有某種微妙的感知和直覺。五條葵在意識到他的術式核心之後,就決定此生不再使用。

因為有時候,咒術師如何使用術式,並不取決於自己的意誌。

憑借五條家子弟的身份,他找到了封印術式的咒具,將自己偽裝成沒有利用價值的非術士,期望度過平穩普通的人生。

即便後來改變了想法,五條葵也隻是成為了輔助監督,而不是咒術師。

他大概從未想過,有一日,他的術式不但會被用在人類身上,還用在了自己喜歡的人身上。

可對腦花而言,他隻覺得放棄了這種能力的五條葵,真是暴殄天物,愚不可及。

他計劃用這個能力和“五條葵”的身份,與費奧多爾聯手,攪亂橫濱.挑起戰爭,讓更多的恐懼成為蘊養咒靈的溫床。⑤思⑤兔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隻是,或許是因為這項能力太過特殊,且也包含了一部分“吞噬”性質,腦花意外發現,五條葵殘存在這幅軀體中的本能比以前的寄生者更多。

尤其是關於五條悟.關於“扇野紗織”。

他本來是打算先殺了“扇野紗織”,抹去一個不確定因素,卻因此意外發現了夏目沙羅,以及她更多的秘密。

於是腦花改變了想法。

——沒有比夏目沙羅更適合成為超規格咒靈的存在了。她會成為他最大的王牌,最好用的棋子。

縝密的布局,環環相扣的陷阱,才終將獵物引導了這一步。

隻是,與猜測的不同,夏目沙羅比他計算的要更固執。

原本預想如此天真任性.備受寵愛的少女,在精心設計的巨大咒力衝擊之下,最多撐不過三秒就會咒靈化,可夏目沙羅直到現在,也依然維持了人的姿態。

任誰都能看出她離墮落隻有一線之隔,可她執著地死守在“人”的這一邊,不肯越雷池半步。

……究竟是什麼在支撐著她呢?

腦花並不在意這一點,隻是遺憾自己不能親眼見證超規格特級咒靈的誕生。

那應該是極致絢爛的一場煙火吧。

以在場人類之性命點燃的盛宴。

他衝費奧多爾做了個“撤退”的手勢。反正夏目沙羅一旦咒靈化,就會成為他的提線木偶,會自發地向他靠近,聽他驅使。

數不清的咒靈被釋放,攔住了本就受咒力侵擾的眾人,二人施施然地從風暴中心離開,竟無人可攔。

………………

…………

……

吃了個驚天巨瓜的狗卷棘,一直保持著“啊?啊??啊???”的瞳孔地震狀態,簡直被瓜包圍.不知所措。

直到“五條葵”拋出咒靈,他才被長久以來的本能驅動,努力保護其他人不被咒靈傷害。

可他沒有靠近風暴的中心。

狗卷棘終於知道,五條悟很久以前通知他和夏目沙羅組合搭檔時,為什麼會有那些奇怪的約定。

……或許,現在到了履行約定的時候。

可在狗卷棘遲疑之際,有人毫不遲疑地衝向了風暴的中心,來到夏目沙羅的身邊。

“沙羅!”

——是伏黑惠。

越是靠近引發一切的夏目沙羅,咒力越是狂暴,近乎成了削肉刮骨的殺器。可總有更重要的東西,讓人拋卻理智.規則.痛苦,拚上性命也要抓住。

正如五條悟在離開前,指名伏黑惠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