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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菜菜子和美美子知道,那個人走過來了。

她踩著那個男人,一步一步,悠閒而從容地停到了籠子前。

停到了她們的跟前。

“抬起頭。”

大腦完全無法繼續思考,仿佛被什麼蠱惑了一般,明明還在不安地發抖,可雙胞胎不約而同地順從了這個指令,看向了那雙明明是黑色,卻隱約有猩紅浮動的眼睛。

那是個分明五官還略帶稚色的少女,華美豔麗的盛裝套在她身上,卻一點也不顯得突兀——層層疊疊的豔()色束縛著她,如同花瓣簇擁著蕊,淪為她的陪襯。

垂眼同二人對視,不同於對待剛才引路男人的冷淡,她忽然笑了笑。

“你們的名字?”

更為勇敢的菜菜子抱緊了美美子,目光卻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麵前的人,聲音顫唞地報上了她們的名字。

如同簽訂了某種不曾言明的契約。

“……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我的東西了。”

雪亮的刀光如鶴影翩然而至,輕易削開了囚籠的一麵,她慢條斯理地將刀入鞘,依然踩著那個臉色赤紅.掩住微微鼓起的男人,衝籠裡的雛鳥伸出手來。

“我叫沙羅。要全心全意地愛著我哦?”

夏目沙羅撒嬌般叮囑這白川鄉裡唯二兩個有咒術師潛力的女孩——咒術師的愛意,比普通人更有價值。

而已經落入溫柔陷阱的雛鳥,當然自願為睜開眼後看到的第一束光,戴上新的鐐銬。

………………

…………

……

菜菜子和美美子成為了“神女大人”的侍女。

白川鄉的人們私底下竊竊私語,用怨毒的.嫉妒的.痛苦的視線,一遍遍掃視著這兩個幸運過頭的家夥,試圖找出魔鬼是哪裡得到了神女大人的垂憐。

其實菜菜子和美美子也不知道。

神女大人的名字是“沙羅”,不過也沒有人敢這樣親昵地呼喚她。她是半個月前,孤身一人來到白川鄉的,很快被村民仰慕,並當做“神女”來供奉。

他們為她建造最奢華的屋子,為她獻上最美味的食物,替她捧來最漂亮的衣服——並向她祈求“幸福”。

是的,神女大人能夠賜予他們幸福。

一開始隻是試著向她傾訴,或許是貪(穀欠)得不到滿足的痛苦,或許是客人日益流失的不甘,然後心情就會得到平靜。

再後來,看著她就會覺得愉快,看不見她就會覺得空()虛,隻要被她稍微觸碰一下,哪怕隻是施舍般的發頂,都會衍生出無限的幸福感!

這種沒有任何負麵情緒的極()樂是會上癮的。

供奉吧,討好吧,向神女祈求幸福吧,就算因為越來越膨脹的(穀欠)念而把神女關起來也沒關係——她都會縱容的。

手中端著美味的食物,腳上帶著鐐銬的菜菜子和美美子,打開藏在最深處的那棟新屋,略過那些越堆越高的金碧輝煌的財寶,卻難以無視那些在地上匍匐的人。

多麼醜陋啊。

因空虛而痛苦,涕泗橫流的狼狽,人疊著人地趴在地上,像喪失理智和尊嚴的狗一樣,賣力地搖動尾巴,呼哧呼哧地加重呼吸,努力把手伸得再高一點,爭奪被賜福的機會。

而被供養的神女坐在紅色柵欄的囚籠後,一隻手撐著側臉,看了好一會兒,才漫不經心地伸出一隻手,通過籠格去垂憐她可憐的信徒.她可笑的獵物。

“你哭得好可憐。是發生什麼讓你痛苦的事情了嗎?沒關係,統統都說給我聽吧。”

——那些痛苦.絕望.悲傷.愛(穀欠),沒關係,統統都讓她吃掉吧。

畢竟這些本就因她而起。

………………

…………

……

在白川鄉中出生的女孩,並不具備外界公認的常識和倫理。

沒有不認為這些人的精神狀態有什麼異常,不如說,菜菜子和美美子理所當然地想,怎麼會有人不喜歡神女大人呢?

隻是這些討厭的人,不應該隨意地觸碰神女大人,更不應該試圖把神女大人關在籠子裡!

她們得想辦法,想辦法帶著神女大人逃走才行。

但菜菜子和美美子現在都還是年幼的孩子,不說這一年的囚()禁給她們的身體帶來了多大的損害,光是村民特意為她們腳上套上的鐐銬,就讓她們根本無法長時間行動。

……怎麼辦?沒用的他們到底還能為神女大人做些什麼呢?

在輾轉反側的焦慮中,菜菜子和美美子終於等到了一線的希望——發去咒術師協會的委托,終於被接下了。

那個來到白川鄉的年輕咒術師,叫做“夏油傑”。

第103章

由於上一隻被孵化和喂養出來的特級咒靈, 兩年前才剛剛被夏目沙羅吞噬掉,這麼短的時間內,重新盤踞在白川鄉的不過是隻堪堪一級的咒靈罷了。

當然,這個“不過”和“堪堪”是針對之前那隻, 足以和墮落中.失去部分神力的朝夷神打個平手的特級來說。

理論上, 一級咒靈會儘量分配給一級咒術師去解決, 畢竟特級咒術師就那麼三位, 還有一個九十九由基常年不乾活, 唯二的最強當然要用在刀刃上。

隻不過在經曆星漿體和伏黑甚爾的事件後, 仿佛五條悟身上的某種機關,在大腦被天與暴君貫穿的瞬間一同打開,不但學會了如何對自己使用反轉術式, 對無下限術式的掌握也是突飛猛進。

即便名義上還是平級的“特級咒術師”, 可夏油傑自己清楚,他漸漸隻能看到一直以來並肩行走的摯友的背影。

因為是最強, 所以不需要隻會成為束手束腳累贅的同伴,他們更多情況下不再搭檔,而是獨自行動, 以此提高效率,去解決更多的委托。

這次也不例外。

正值夏季, 是咒靈爆發的最高峰期, 夏油傑已經一個人馬不停蹄地奔波了大半個月, 一連祓除了十三隻咒靈,幾乎都沒有喘熄的機會。

而白川鄉是他的第十四個委托, 也不是最後一個。

十三次祓除,意味著十三次吞咽,十三次忍耐下凝聚著人類負麵情緒的咒靈球穿腸過肚的痛苦。

夏油傑有時候也會覺得奇怪, 人類明明是一種很擅長習慣的物種,被長期磨損的皮膚會自我修複,覆蓋上厚厚的繭,用來適應本該受傷的肢體。

可為什麼,將近十年重複吞咽的折磨,卻並沒有讓他的身體麻木呢?

如果說身體的痛苦還可以嘗試忍耐,那這段時間以來,不管是為天內理子而鼓掌歡呼的愚昧信徒,還是灰原雄的慘死,都讓夏油傑的精神越繃越緊。

——咒術師的死亡真的有意義嗎?他們即便如此痛苦也硬著頭皮去保護的,真的是有價值的人嗎?

他對自己一直以來堅定的信念感到無力和困惑。

然而,即便如此,夏油傑依然在麻木地履行自己身為咒術師的義務,不停地祓除咒靈,不停地吞咽,儘可能減輕學弟和學長學姐們的負擔。

既然他是被公認超出規格的特級咒術師,那至少由他去做的話,就能降低其他人遇害的可能性吧?

可誕生自人類負麵情緒的咒靈,哪有能真正被除儘的那一日呢。

在去往白川鄉的路上,夏油傑接到了一則很短的通知——相熟的輔助監督死了,為了保護偷偷闖入封鎖去,去進行“靈異現場拍攝”的未成年直播播主。

他還記得上一次和那位輔助監督見麵的時候,對方驚異於自己的消瘦,在自己推脫說“隻是苦夏”之後,抽空去買了一杯附近的人氣涼茶給他。

“雖然特級咒術師,但夏油君還是沒成年的學生呢!不要太辛苦了啊。”

沒有對待特級咒術師的恭敬和拘謹,金發西裝的女性笑了笑,隨手將微涼的杯壁貼在夏油傑的臉頰,半認真半玩笑地說。

“該休息還是要適當休息一下的。即便是咒術師,也是肉()體凡胎嘛。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會疲倦和受傷的哦。”%25思%25兔%25文%25檔%25共%25享%25與%25線%25上%25閱%25讀%25

已經很久沒有人會和“最強”的夏油傑說這種話了。

因為是最強啊。

雖然對方根本不理解真正折磨他的痛苦是什麼,但出於對這份溫柔和好意的感謝,夏油傑還是把那杯涼茶喝得乾乾淨淨。

哪怕事後他又躲在角落裡,扶著牆吐了個一乾二淨。

夏油傑的術式“咒靈操術”,是要將未死的咒靈濃縮成咒靈球,然後咽下,從而達成契約條件,可以不受控製地操控咒靈。

可無人知道,將全是極端負麵情緒集合體的咒靈咽下的滋味是多麼難熬。長期下來,他甚至喪失了部分味覺,並生理性地對食物產生了厭倦和抵觸心理。

尤其是在咒靈爆發的夏季。

但這就是他的術式,即便說出來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他……所以,也沒有必要說出來。隻會給其他人添麻煩罷了。

夏油傑通常隻會用一句“苦夏”帶過。

人的悲喜並不相通,他無意吵鬨。而且身為頭頂“最強”光環的那一方,也沒有人會深究坐在雲端之人的腳下,究竟是不是深淵。

畢竟,就連同為“最強”的五條悟,也無法理解他的痛苦——還是說,是因為他還不夠強,無法做到真正的“最強”的為所欲為呢?

比如創造一個沒有咒靈存在的世界。

念及此,夏油傑不帶任何情緒地笑了笑,垂眼斂去這個有點瘋狂,卻愈發蠢蠢欲動的想法。

說起來,有多久沒和那個笨蛋說過話了……半個月?一個月?記得是被派去海外處理出現的特級咒靈了吧。

好像是埃及?

那大概會收到木乃伊玩偶之類的伴手禮吧。

放空大腦,刻意不去深思一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殘片,夏油傑最後也隻是用手機,為那位故去的輔助監督送上一束花。

依禮本該為逝者獻白菊,更為莊重,可腦海中閃過關於金發西裝的女性的記憶,他選擇了開得絢爛的金色大麗菊。

既然是送花,至少也該送對方喜歡的東西吧?

………………

…………

……

抵達白川鄉後,夏油傑先是要進行調查,通過情報排查出咒靈可能出沒的地點,然後再順藤摸瓜,將其祓除。

除了特級咒靈以外,大部分咒靈都會在誕生地徘徊,無法去太遠的地方。

但在調查期間,他意外地發現,這個村子有種種奇怪的跡象——

首先,明明是大白天,村內卻沒有什麼人在走動。憑借咒術師敏銳的五感,夏油傑能感受到那些躲在窗簾和門後的視線和竊竊私語。

……他是他們委托來解決異常的咒術師,卻恨不得他儘快離開嗎?

再者,這個白川鄉太“乾淨”了。

按理說,隻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算是再幸福無憂的地方,也必定會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