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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她在床榻上醒來時才發覺屋裡都亮起了好多盞燭火,她一睜眼,正在繡錦囊的書雁就瞬間察覺。

書雁在她頸下墊了個軟枕,才攙著她半躺著。董鄂烏蘭揉了揉太陽%e7%a9%b4,後知後覺道,“天兒都黑了麼?”

“可不是?”書雁“噗呲”一笑,繼續道,“萬歲爺可%e4%ba%b2自從馬車裡將您給抱到軟榻上呢,偏生您睡得踏實,一番兒動靜都沒把您給鬨騰醒。”

原來是這般麼?董鄂烏蘭納罕的皺了皺眉,她這個人一向十分驚醒,甚少睡得這般嚴實,可她這幾日分明覺得身子好了許多,此前的那股心絞滋味兒亦不曾再有過,所以大約是今日舟車勞頓,整個人太累了?

趁她愣神片刻,書雁就從桌上端了盤精致糕點過來,又給她斟了杯熱茶。

董鄂烏蘭就著吃了兩塊兒,書雁服侍她好一會子才拍手訝道,“壞了,差點忘記萬歲爺給奴婢交待的大事兒。”說著提著裙擺就往外跑,拉開門臨走之際又回頭衝董鄂烏蘭解釋,“回夫人,是這樣的,萬歲爺給奴婢千叮嚀萬囑咐了,待您醒來就把它送過來給您瞧,奴婢現在就去取……”

瞧著書雁急急的樣兒,董鄂烏蘭不由得抬了抬眼皮兒,順治又耍什麼花樣?

不過片刻,書雁就火急火燎抱著卷好的畫軸進來,在榻前笑著道,“萬歲爺說這是送您的禮物,奴婢幫您展開?”

一幅畫兒至於這般大驚小怪?就算是名畫兒她也不能拿回現代賣了是不?董鄂烏蘭左右看了那畫軸數眼,不以為意的微微朝書雁頷首。

書雁得了首肯,解開紅繩兒,徐徐展開。

董鄂烏蘭觸目一望,不由一愣,呆怔半晌,她撐著床榻坐起來,細細看了兩眼,輕聲一笑。

“萬歲爺還讓奴婢給您留了句話呢!”書雁學著順治頗為得瑟的腔調道,“怎樣?不比那小白臉兒畫得遜色吧?”

那畫卷上是位女子,白色披風隨微風向後撩開,露出了深綠色的百褶裙,桃花紛紛攘攘飄落在她腳邊,還有一瓣正好落在她發上,但那女子卻渾然不知,正扭頭不知看向哪裡……

董鄂烏蘭聽得順治帶給她的話,忍俊不禁的再笑了幾聲,他口中的小白臉兒自然是指的桃林那位作畫公子。彼時她與順治離開時她似乎隨意說了句“想必那公子深愛他家夫人吧”,順治自是要與她作對的,哼哼兩聲表示指不定人小白臉兒就是裝模作樣呢,“深愛”這兩字兒又不是寫在臉上的,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呢?

她當時回的很認真,道,“那位公子把夫人的神態抓的很準,連頸間的一顆小痣都未遺漏,若不是愛得深又常常凝視自己夫人,怎能描繪的幾乎與真人無二呢?”

那麼,現在順治又是再向她證明什麼麼?亦或是隻是單純的想炫耀一下他作畫的功力。

但,無論怎麼說,她自己看著這幅畫也是覺著挺像董鄂烏蘭的。可是,她究竟是誰呢?並不是真正的董鄂烏蘭不是麼?

笑容漸漸凝固,她將目光從畫卷上移開,盯著雕花木櫃上跳躍的燭火,閉上眼。

她不要再被迷惑,她不是董鄂烏蘭也不是娜木鐘!一切的偽裝到最後都是為了做回她真正的自己。

書雁收拾好了畫卷,抱著放回書房去,她合上門扉時,從門縫裡瞧見董鄂夫人呆呆的坐著,目光看著前方,卻渾然無神……她不知為何竟也覺得心裡泛起了淺淺的哀傷,分明最先董鄂夫人看到畫像時挺開心的不是麼?

搖了搖頭,書雁不再多想,踱步急急往書房行去。

廊道上的紅色燈籠輕微晃悠,夜空上無數星點閃爍,看來明天又是個好天氣呢?

相對於這裡的平靜,襄%e4%ba%b2王府更似暗湧起伏。

亥時都快過了,水琤佇立在長廊,遠遠眺望著書房裡的那點光亮。

想必王爺還在借酒消愁吧?她抓扶著一旁的紅柱,不由得想起今日在臥佛寺見到福晉時的場景,為什麼這個世道會這般不公平?為何福晉那般不守婦道的女子卻能得到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兩個男人的愛?為何王爺被她害成如今的模樣她卻能笑靨如花的陪在皇上身側?

水琤沿著長廊緩緩朝著書房那方走,她行得極慢,王爺不允許下人接近,可她一路看著王爺的掙紮,王爺對福晉的體貼溫柔與遷就,有時候簡直令她發自肺腑的嫉妒與羨慕。

她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不過是個下人,是個卑賤的丫鬟,可是王爺的目光太過溫暖,有時候她站在一旁伺候福晉,都會被他的餘光暖得心口一窒。

其實,她是愛上了他的愛情。所以才會幻想,如果,隻是如果王爺的目光隻停留在她身上的話,她頃刻之間就沉醉了罷……

但是,終究不過是幻想。

水琤頓下腳步,佇足在門前。裡頭偶爾能傳來酒水倒在碗裡的清流聲,窗紙上那抹影子一碗接一碗,動作毫不停留,她看著看著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了下來,劃過臉頰,冰涼涼的。

默默閉上眼,水琤側身正欲離去,不料書房裡“嘭”一聲大響,她驚了一跳,驀地喚了聲“王爺”,去推門熟知卻已被反鎖,她慌亂至極的喚了數聲,始終不聞回應,她急得連連旋身欲叫人來查看。熟知身後門扉倏地大開,她扭回頭,就見王爺歪斜的靠在門邊兒,醉眼朦朧,不過幾日,他的臉色卻比當日暈迷中的福晉更是憔悴……

他“嗬嗬”兩聲,口齒不清的咕噥了幾句,水琤未聽清,見王爺身子搖搖晃晃都快摔倒,連連上前一把把他給扶住。

“王爺……”

水琤輕輕喚了一聲,他把頭靠在她肩上,濃濃的酒味兒彌漫開來,水琤連連把他扶著坐下,欲去倒杯涼水給王爺醒神,然手臂卻被他拽住用力一拉,水琤驚呼一聲,整個人就瞬間滾入了他的懷裡。

她心跳“砰砰”,很快很快。就著燭光,她能清清楚楚不需要掩飾的看清王爺的眉與目!

這就是機會是不是?

鼓起畢生的勇氣,她極度顫唞的傾身摟住他的脖子,猛地將%e5%94%87貼在他的臉頰。

“烏蘭……”

低喃一聲,博果爾猛地一怔,下意識摟住懷裡的女人,開始回應她主動的%e5%90%bb。

水琤幾乎要淪陷在這個%e5%90%bb裡,%e5%94%87%e8%88%8c傳過來的酒味兒讓她也覺著自己好像醉了,這倘若是個永不會蘇醒的美夢那該多好?她微微眯開眸子,腦海裡突然晃開那日的畫麵,磅礴的大雨在地麵濺開了一朵朵碩大的水花,懿靖太妃彎腰扶起跪在地上的她,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道,“真是個貌美的丫頭,隻做個丫頭未免太過可惜不是?”

她彼時瞄了眼窗外,心裡卻十分掛念獨身站在殿外的福晉,那麼大的雨,福晉身子還未痊愈,能熬得住麼?

懿靖太妃卻輕笑一聲,淡淡道,“給哀家梳頭罷!”

她縱然擔憂,卻不敢違抗太妃的命令,持著象牙梳魂不守舍的替懿靖太妃捋發絲,卻聽太妃似乎漫不經心的和陳嬤嬤聊著天兒。她沒有聽與不聽的選擇權利,太妃無非是在埋怨襄%e4%ba%b2王福晉是個不知事兒的,累著了王爺名聲,她當初便不大同意這門%e4%ba%b2事,誰知那董鄂烏蘭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兒,竟敢勾引萬歲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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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裡的象牙梳“砰”得墜落在地,她嚇得魂不守舍,自知犯了死罪,連連跪下磕頭認錯。但懿靖太妃卻任何責罰的話都未與她說,反而甚是好脾氣的再度%e4%ba%b2自扶起了她,麵目慈善笑道,“你是叫水琤吧?願意幫哀家一個忙麼?”

願意麼?願意麼?願意麼……

腦海裡三個字不斷徘徊衝撞,水琤緊緊抓住博果爾的肩,用儘一切的狠狠%e5%90%bb著,仿佛隻有這般她才能把腦海裡的那些個聲音全部掩埋。

水琤幸福的笑著,隻盼與王爺更%e4%ba%b2近一些,但陡然一股衝力把她一推,她一時不擦猛地從王爺懷裡跌落在地。水琤雙眼水霧朦朧,麵頰染了微微的粉紅,她遮著自己露出的半邊肩膀,不可置信的盯著突然大力推開她的王爺。

博果爾發狠揪著自己的長發,疼痛讓他逐漸清醒,他大力喘著氣,閉眼再睜開,是的,他麵前的女人並不是董鄂烏蘭,那個女人怎會心甘情願的主動%e5%90%bb她,想必她此時正語笑嫣然的想念著那個人吧?博果爾思及此隻覺心口一陣陣撕裂般的痛楚,他怒吼一聲“滾”,瞬息把紅木桌上的茶壺酒碗全部掃落在地……

嘩嘩啦啦一陣刺耳的破碎聲響在耳畔,水琤哭著捂住耳朵,冰冷的茶水濺了她滿臉,比淚水都要涼,她咬著%e5%94%87抬頭楚楚可憐的瞅了王爺一眼,卻見他連一個眼神兒都不屑於給她,口腔裡都嘗得出腥鏽味兒,水琤匆匆整好衣裳,踉蹌跑了出去……

她沿著廊道一直不停的奔跑,眼淚滴滴下墜,她很累,卻停不下來……

為什麼到最後王爺心裡念念不忘的仍然是福晉?她已經背叛了他不是麼?

不知多久,水琤終於停了下來,她靠在牆角邊兒,慢慢癱坐下來,淚眼迷蒙的抬頭仰望夜空,星星點點,她哭著哭著卻又笑了起來,無論如何,福晉都不會是最後的贏家,不是麼?

她“嗬嗬”笑著,想起前幾日懿靖太妃氣急的欲離開王府時,卻看到了她,本來太妃對她是不屑一顧的,可不知為何卻頓住了匆匆的步伐。彆人不知,可她心裡卻清楚,不等太妃開口問,她就率先埋首平靜答,“那日,奴婢其實是願意的。”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曲終(二)

順治似乎正在籌備將她接入宮中的事宜,董鄂烏蘭這兩日無非也就重複前兩天的吃吃喝喝睡睡,順治日日早朝之後就出宮陪她,天色將暗才打道回宮。

這樣過得雖說平靜無瀾,但董鄂烏蘭總覺得隱藏在平靜之後的氣氛頗為微妙,且不論博果爾如今是個什麼看法,單論宮裡的孝莊以及各位太妃,尤其博果爾的生母懿靖太妃,恐都不會輕易容忍此番舉措。

曆史總不會出錯,無論多大乾戈她總會順利進宮成為順治的妃子的,可若真是博果爾自殺後發生的事情?順治心裡當真不會存有心結麼?

她實在煩悶,昨日她也想過潛出這所宅子見上博果爾一麵,可書雁琦芹二人寸步不離,前院也有侍衛把守,她想正兒八經的出去委實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