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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倒點水。”

阿加莎聞言,輕哼了一聲,搖搖晃晃地在沙發上坐下。

福爾摩斯倒了一杯水再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將自己整個人都窩在了沙發裡,懷裡抱著她跟哈德森太太一起去采購的棉麻抱枕。

抱枕上的圖案是一個捕夢網,她買回來的時候還很有興致地跟他科普:捕夢網可以留住好夢,帶來好運。

福爾摩斯對這類寓意並不關心,因為跟他的工作沒什麼關係。

阿加莎看他不以為意的模樣,還皺著鼻子埋怨了一句,說他的生活實在太沒情調。

他確實並不是一個有情調的人。

情調能帶來刺激嗎?情調能為他的工作提供幫助嗎?

並不能。

福爾摩斯走過去,將水遞給阿加莎。

阿加莎將水接過,仰頭將那杯水一口氣喝光。

微涼的液體並沒有緩解她的酒意,她窩在沙發裡,一雙湛藍色的眼睛有些失焦。

人有時候需要一點酒意,仿佛這樣,現實就能離自己遠一點。

阿加莎想起自己最後一次跟父親說再見,是在她去機場前。

那天父親想送她去機場,可是她覺得自己已經長大,足夠獨立,不用事事都需要父親操心。

父親與母親離婚後,她跟父親在國內生活,因為母親已經缺席,所以父親並不想在她的成長過程中錯過太多,但凡周末假期,他需要出差,都會帶著她一起。

初中時,有時讓祖母陪她一起,有時讓家裡的保姆阿姨陪她一起。

到了高中,就隻帶她。

每逢父親工作,她玩的時候,都要及時把自己的定位發個父親。

她有時也會嘀咕,煩死了,她能出什麼事?

那天她帶著行李出門,父親從房間出來,說要送她。

她隻覺得好笑,半是撒嬌半是埋怨地跟父親說:“我已經大學畢業,秋天的時候,就要入學成為一名研究生。爸爸,我不是出門就必須要人陪伴的小女孩,我已經長大。”

父親眉頭皺緊,並不讚同她的話,“即使你已經三十歲,依然是我的小女孩。在我的眼裡,你永遠長不大。”

國內外有名的心理學家,竟然會說出這樣唯心的話來。

她被父親逗得想笑,但考慮到父親的麵子問題,於是忍住了笑意,附和說道:“是是是,我永遠長不大。但這次能讓我自己去機場嗎?我跟朋友都約好了,不會有事的。”

父親想了想,勉為其難道:“那行吧。晞晞,一路平安。”

可是她還是沒能平安。

她在去機場的路上出了意外,穿越時空,改變身份,這裡人人都叫她阿加莎,知道她是來自阿普爾多爾彆墅的的小女傭,從此沒有人知道她是遲晞,靈魂來自有著悠久曆史的華夏大地。

——不知道父親現在怎樣了?

理智告訴她,沒有人能完全規避風險,可是情感卻令她無法冷眼看待這些事情。

福爾摩斯將空了的杯子放回去,再回來的時候,隻看到阿加莎抱著捕夢網抱枕,神色懨懨地靠著椅背出神。

他走過去,俯身,天灰色的眼睛跟她對視,“在想什麼?”

阿加莎眨了眨眼,勉強回神,她怔怔地看著福爾摩斯,忽然伸手揪著他的衣領。

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隻得順著她的力道,再靠近一些。

男人低沉的聲音放得很輕,語氣有些無奈,“我說,你是什麼時候養成這揪人衣領的習慣的?”

阿加莎卻不睬他,她甚至往前更湊近了些,將福爾摩斯剛才的問題丟給他——

“夏洛克,你在想什麼?”

淡淡的花香,混著淡淡的酒氣。

並不令人討厭,甚至讓人覺得這種氣味,有些旖旎的感覺。

眼前的女孩,有著精致的眉目,靈魂卻是來自百年之後,冷靜聰明,狡黠獨立。

最關鍵的,是她離得這麼近。

她難道不知道男人有時也會有一些不合時宜的衝動,而且那些衝動與愛情並無關係嗎?

福爾摩斯的目光落在她的五官,喉結不自覺地滑動了一下。

阿加莎望著他,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

“你是被我吸引了嗎?”

福爾摩斯:“……”

阿加莎的神色很無辜,“你忘了嗎?人類的五官會出賣他們的想法。一顰一笑,都是內心的映射。夏洛克,你的眼睛真漂亮,裡麵寫著欲望。”

福爾摩斯:“……”

可是下一刻,阿加莎卻鬆開了他,她抱著捕夢網的抱枕,咬著唇笑,“可是想一想,你的年紀也太大了。我來自百年之後,夏洛克,你要是活到我出生的那天,都能當我的曾曾祖父,是老妖怪了。”

如果說腦海裡真的有什麼旖念,在聽到阿加莎說他能當她的曾曾祖父那一刻,就全部都煙消雲散。

福爾摩斯麵無表情地看著阿加莎,語氣很嚴肅:“我今年一十八。阿加莎,我並不認為自己已經老到能當你的曾曾祖父。”

可是阿加莎已經懶得搭理他,她窩在沙發裡,笑著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仿佛已經陷入夢鄉。

而那個捕夢網抱枕,依然被她牢牢地抱在懷裡。

福爾摩斯:“……”

他站直了身體,在沙發前站立了很久,然後認命地

回房拿了一條薄毯子出來,輕柔的蓋在她的身上。

他將有捕夢網的抱枕放在阿加莎的身旁,低沉的聲音仿若暗夜裡響起的大提琴,祝你好夢,遲晞。

※※※

那天晚上,阿加莎做了很多夢,夢裡光怪陸離,什麼都有。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了一樓公寓的沙發上,而在她對麵,福爾摩斯正靠著他的扶手椅,那雙天灰色的眼睛緊閉著。

對方平緩的呼吸告訴她,他正在睡夢當中。

阿加莎想起昨晚兩人在客廳裡發生的事情,她的身份來曆既然已經揭曉,也沒什麼必要在貝克街停留。

她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站起來整理被她弄得淩亂的沙發。

她一有動靜,福爾摩斯就已經醒來。

他看向阿加莎,她的一頭秀發因為睡覺而披散在身後顯得她臉更小,大概是以為醉酒的原因,臉色也有些蒼白。

……有種脆弱的美感。

就像水晶。

阿加莎意識到他的目光,轉身與他對視。

兩人沉默無語,對視了片刻,阿加莎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柔聲跟他說道:“夏洛克,我要走了。”

福爾摩斯一怔,“現在嗎?”

阿加莎點頭。

福爾摩斯昨晚已經想到阿加莎會走,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你曾經好奇迷惑的事情,現在都已經解開。”

阿加莎眼眸彎彎,語氣很平靜,“夏洛克,你曾經欺騙了阿加莎,而我也欺騙了你。如果你不能發現這個秘密,我還會欺騙你一輩子,那樣的話,我或許會一直留在貝克街,雖然不跟你結婚,但也要一直以你未婚妻的身份生活。”

“但是現在不行了,我是一個來自百年之後的人。夏洛克,依附於一個男人生活,對我而言,不是什麼美好的事情。現在這樣也挺好,從此以後,你就是自由自在的名偵探,而我,也不必在你麵前偽裝些什麼。”

年輕的女孩身上的衣裙有些微皺,她看上去並不是那麼優雅得體,但是她的舉止彌補了這些,甚至,她看上去比從前還要美麗迷人得多。

“明天我會登報解除我們的婚約。”

阿加莎平靜地說道,“祝你以後一切順心,所想所念,都能實現。”

醒來之後隻說了三個字的福爾摩斯:“……”┆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事情應該是這麼發展的,又好像不應該是這麼發展。

福爾摩斯心頭沒有由來一陣煩躁,他看向那個已經走向門口的背影,她的背影那麼纖細,仿佛被風一吹就能倒。

福爾摩斯皺了皺眉,忍不住喊了她一聲——

“阿加莎。”

阿加莎的身影頓住,卻沒有回頭,她輕輕地歎息一聲,語氣複雜地說道:“夏洛克,下次再見時,希望你在喊我阿加莎的時候,心裡能記得,我還有一個名字叫遲晞。”

——是東方之晞的晞。

當天下午,當華生從莫斯坦小姐那裡回來的時候,阿加莎已經收拾好行李,向他辭行。

翌日大早,華生在倫敦早報上看到了阿加莎刊登的解除婚約啟事。

啟事所占的篇幅很小很小,非常言簡意賅,但是卻讓人覺得很紮眼——

本人已於某年某月某日與夏洛克·福爾摩斯解除婚約,一彆兩寬,各生歡喜。

署名是阿加莎·杜蘭。

華生:“……”

怎麼說,一切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讓人連一點反應的餘地都沒有。

第67章

阿加莎在到來倫敦的第一個夏天,搬出了貝克街公寓。

霍格博士的心理診所在攝政街,阿加莎在牛津街上租了一個公寓,步行到診所隻需要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

被魯卡斯爾先生關了大半年的艾莉絲確診患上了心理疾病,經常產生幻覺,分不清現實和幻想,經常覺得身邊的人要害她。

福勒先生因為未婚妻的病情感到非常痛苦,誠如福爾摩斯所言,水手出身的福勒先生是個堅定的人,心裡對未婚妻的愛意始終未減,陪伴著她。

半年的囚禁生活不止為艾莉絲到來心理創傷,還全麵摧毀了她的身體。

開了一家診所的華生,也成了艾莉絲的家庭醫生。

為了能讓艾莉絲更好地恢複,福勒先生帶著艾莉絲到了倫敦暫居。

至於魯卡斯爾太太和小愛德華,他們留在了銅櫸莊園裡。

魯卡斯爾太太每個月都會帶小愛德華到倫敦接受心理治療,亨特小姐如今在一家私人學校當老師,相當受重視,當校長指日可待。

秋去春來,在阿加莎搬出貝克街半年後,魯卡斯爾先生被福爾摩斯以數項罪名一並起訴,將要在監獄裡度過餘生。

“魯卡斯爾先生殘暴冷血,得此下場倒是半點也不冤。”

在華生的診所內,阿加莎穿著一身簡單大方的咖啡色絲絨長裙,坐在沙發上跟華生說道。

而在她的腳邊,蹲著一團雪白的玩意兒,像極了一個雪堆,那是原本養在貝克街的寵物鵝大白。

半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能改變很多事情。

譬如華生在阿加莎搬出貝克街後不久,也跟莫斯坦小姐結婚,他如今經營一家診所,巧得很,診所剛好也是開在攝政街上。

華生離開貝克街,福爾摩斯徹徹底底變成單身漢,出於大白不是被福爾摩斯的黑暗料理弄死,就是被福爾摩斯的二手煙熏死的考慮,華生將大白帶到了他的診所。

……嗯,現在的大白並不僅僅是一隻寵物鵝,它還肩負著為華生看守診所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