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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恩 樓雨晴 4583 字 3個月前

調整薪俸,我氣得差點掀桌。」忍不住吐吐苦水,朝那溫暖身軀又靠攏了些。

嚴君離也知對方是在撒嬌,安撫地摸摸他肩臂。「真沒調整的空間嗎?人家也是要養家過活,可能的話讓他們日子好過些也無不可。」

「不是那個問題。我們另外還有發放紅利,他們隻要勤快些,領的隻會比徐府多,不會少。他們隻是受人挑弄,見著好處便鬨鬨事,看是否有糖吃罷了。這招我五歲就會玩了。」也不是如他們的願就沒事,開了先例隻會食髓知味。

「也是……」要鬨,眼前這人是個中好手,誰能比他嚴二少爺更任性?「那你後來怎麼處理的?」

「為了這種鳥事浪費我兩個時辰,我後來火了,說不滿薪俸想走的人,嚴家絕不強留!在這裡先祝福各位前程似錦!」

「啊?」

「你以為有幾人敢走?沒摸清對手的底也敢來玩。」他嚴知恩是能讓人來硬的嗎?

「……我的底倒是都讓你摸清了。」難怪敢放肆地玩。

嚴知恩不著痕跡又移近一些些,蠶食鯨吞,薄軟中衣底下透出的肌膚熱度,誘得他有些神思恍惚,一時意亂情迷地撫上對方腰際。

嚴君離一顫,直覺挪身避開,他旋即收攝心神,什麼綺思迷亂都沒了,安安分分收回掌,閉眼裝困,不敢再亂來。

因此,也沒瞧見枕邊人頰容上浮現,那抹淺淺的暈紅。

嚴君離從不知道,自己腰側如此敏[gǎn],隻消輕輕一碰,便覺癢麻震顫。

垂眸凝視枕靠在他肩側的麵容,都二十七歲的大男人了,有時還是會覺得,小恩與當年的三歲小娃沒兩樣,每每瞧著那獨獨在他麵前才會卸下心防的睡容,有些孩子氣、又帶點惹人憐的脆弱,心房便會柔軟得一塌糊塗。

他輕輕將枕在肩側的腦袋移向心口,張手溫柔地將對方護進懷中,感覺那身子微微一顫,輕輕枕靠過來,臂膀隨後圈上他腰際,身子貼著身子。嚴君離笑而不語,隻是張臂環抱住,一下下輕輕拍撫著後背。

「我不是孩子了。」微悶的嗓自%e8%83%b8口處傳來,那姿態——又不是在哄三歲的他睡覺。

「我知道。」不過就是忍不住想寵他、疼他,那種心情是無論他幾歲都不會改變的。

見他有些悶,嚴君離傾首,輕輕貼上對方%e5%94%87瓣,熨上溫度,淺吮了下。「討到糖了嗎?」

「……」明明都有了一個兒子,還花名在外、玩得比誰都狠的浪蕩子,竟因這一記再簡單不過的%e5%90%bb——臉紅了。

那緊閉著眼裝沒事,臉龐輕蹭他%e8%83%b8口的舉動,頓時讓嚴君離覺得可愛至極。他輕輕笑了,掌心撫了撫對方。「睡吧。」

嚴知恩知他的底,他又何嘗不知對方的?是他心甘情願任人予取予求,他若不給,那是誰也要不來的。

他們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他會讓他的小恩知道,他能給的愛與寵,遠比他所要求的還要再多更多。

隻因,君恩似海,情根深種。

巷外之章 同眠

我不知道如今在另一個地方,他們是不是已尋著彼此、真正相守在一塊兒,但是我很珍惜自己目前所僅有的,這是他們教會我的,尊重每一分感情,好好善待愛自己、自己也深愛著的人,把握能聚首的每一寸光陰。

因為——愛情很美,能夠相愛更美。

之一 意相同

我,名喚嚴意同——是梧桐縣財力最盛、蜚言流語也最盛的那個嚴府下一任繼承者。

這可不是我自封的,爹從很早就告知這件事,要我早點認清現實。

一般人或許會認為我命好,懂得挑地方出世,不曉得多少人妒羨我這自小含著金湯匙嬌養著長大的富貴兒。

真是如此嗎?可說是,也不是。

我的身世說複雜,也沒多複雜,可要說簡單,好像比起彆人又特殊了一些些。

我沒有娘,隻有一個父%e4%ba%b2,和一個爹。

娘從我很小時便不在了,我一直是父%e4%ba%b2養大的,是而,我對娘的觀感始終很是模糊,問了父%e4%ba%b2,父%e4%ba%b2能形容的也極片麵,可是對我的%e4%ba%b2爹,他卻能侃侃而談,幾乎可以說進骨子裡去。

雖然對於這一點,我曾經小小疑惑過,為什麼父%e4%ba%b2對結發妻子的性情隻能說出「溫婉」、「大家閨秀」那樣浮麵的表述,對義弟卻是閉著眼也能描繪出形貌?

嚴府的小公子,其實並不是正統少爺的%e4%ba%b2生兒,這點除卻身邊%e4%ba%b2信少有人知道,父%e4%ba%b2倒是沒瞞過我,因為是一開始就知道的事,倒也不會有特彆的情緒反應——例如戲台上演出真假少爺那類身世謎揭露時的崩潰反應。

七歲那年第一次與%e4%ba%b2爹見麵時還平和得很,平日常聽父%e4%ba%b2談起,倒也不覺得陌生,到後來爹搬進品竹軒與父%e4%ba%b2同住,年紀小時不覺得奇怪,後來一路看到大,也覺順理成章,不像外頭的人那般大驚小怪。

沒錯,他們是「在一起」。

以世俗的觀點而言,「在一起」無非是一男一女,情投意合,托人說謀,然後成%e4%ba%b2生子,共偕白首。可是對他們而言,真的就隻是「在一起」,相互陪伴,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好與壞都有對方擔待,無關乎世俗或名分什麼的。

或許對旁人而言,兩個男人一起,聽起來驚世駭俗、不倫不類,可是在我看來,就是覺得他們仿佛生來就是一起的,再也不會有誰比他們更契合、更懂彼此、也更珍惜對方。

有時我都在想,找名女子也不見得能如他們這般相契相知、相惜相戀,要真能擁有這樣的幸福,我也願意另一半是個男人啊!難怪爹一巴上就死也不肯放開父%e4%ba%b2了。

話再說回來,我這個富貴小少爺可當得一點都不富貴,雖說是衣食無虞,可父%e4%ba%b2在對我的教養上是極為嚴格的,該要求的從沒放寬尺度,疼愛歸疼愛,也將分寸拿捏得很好,犯了錯該挨的板子更沒少挨過,與外人想象那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嬌生慣養的日子可是差得遠了。

父%e4%ba%b2是那種很理智的人,要想把我寵成不可一世的敗家子也不容易,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教養良好的貴公子,連對下人也不曾頤指氣使,那一身的氣質……我很難具體形容,單單是沉靜倚坐窗口,那股誰也仿不來、謫仙般出塵矜貴的風雅,就是一幕渾然天成的景致,教人不舍移目——

他唯一不理智的時候,大概也隻有遇上爹時吧!小時候我常常覺得很不平,為什麼父%e4%ba%b2規定不能這樣、不能那樣的事,換成爹就什麼都沒關係了?

說到我這個爹就更沒天良了,在我滿七歲那一天,他送給我的大禮居然是一間布莊,直接扔帳本要我看著辦。

再然後,八歲那一年,是三間米鋪。

九歲那一年……我決定我受夠了(其實是嚇破膽了),搶先在他扔給我更多東西以前,哭喪著臉想去找父%e4%ba%b2求救。

那幾日,父%e4%ba%b2染了一場小小的風寒,爹居然就理直氣壯把我扔在書房裡一個人摸索帳本,自己窩進灶房,為了一鍋父%e4%ba%b2生病時一定得吃的百合蓮子粥,把百來間店鋪子擱在一旁,固執地非得%e4%ba%b2自熬出他要的熟軟度、濃稠度、順口度——我實在想不透,這到底是什麼毛病?

「恭喜你那敗家子又玩垮一家米鋪子,你隻剩粥可以喝。」

我躲在房外,看爹一匙匙喂粥,一邊還不忘損我。

「……你又胡亂扔什麼給意同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多,就五間古玩鋪子。他要更不爭氣些,你未來就隻剩清水喝了。」

什麼?!這回是古玩鋪子?我才九歲,是懂什麼古玩啦!

然後父%e4%ba%b2竟還好氣又好笑、用一點指責力都沒有的柔軟語調說:「你彆太過分了,兒子是生來這麼欺負的嗎?」

「你心疼了?」頗不是滋味的哼氣。

「……」房內詭異地安靜了片刻。「跟自己兒子吃什麼醋?」

……我希望自己被%e4%ba%b2爹惡整,和父%e4%ba%b2太疼我、放太多心思在教養我這件事上沒有太多關聯,否則,被%e4%ba%b2爹嫉妒的人生也未免太……微妙。

最後,當然我還是沒能鬥贏他,隻能認命把淚一抹,認清自己這輩子是沒有當那種鬥%e9%b8%a1賭犬、上上花樓、偶爾再當街調?戲一下良家婦女之類紈絝子弟的命,乖乖撥起算盤珠子,我實在不想當嚴家的罪人,害父%e4%ba%b2隻能喝清水度日。

在「害怕嚴家會被我敗光」的壓力下,十歲那年,總算能勉強把爹交給我的這幾家店鋪子撐住,十二歲時,小小賺了一點,年底將帳本交給爹審閱時,那張對我從來都不苟言笑的冷肅麵容下,淺淺揚起了一抹笑。

淡淡的,不明顯,但那確實是笑,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那是欣慰與驕傲嗎?

那一日,鮮少與我%e4%ba%b2近談心的爹對我說了很多心裡話,包括必須努力賺這麼多錢的原因。

「會怪我這麼逼你嗎?」他應該也知道,對一個七歲孩童而言,他幾乎是用強製威脅的手段了,而且是逼著我在最短的時間裡,有最極限的成長。有段時日,我常常夜裡作惡夢,夢見嚴家被我玩垮,隻剩幾片破敗屋瓦在頭頂上搖搖欲墜,然後幾度嚇醒過來。

他說——

「我隻是想確保,如果我不在了,還有個人可以撐起這個家,替我守護好你父%e4%ba%b2,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時日等你。」

「爹怎麼會擔心這個?」這是不合理的,爹正逢盛年,處在人生最精華的璀璨階段,平日連個小病也難得染上一回,而父%e4%ba%b2年長了爹九歲,身子又不好,應該是我們常常要擔心父%e4%ba%b2才對呀。

「三十年壽呢……誰知還有多少……」他喃喃自言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當我想再問下去時,他已經轉移話題,徑自交代起一些大大小小的事項,還囑咐我,每年抄上百本經書、捐萬石米,這是他發的願,若是他不在了,我無論如何得替他做到。

將這種事發落給一個十二歲的孩童,不覺太兒戲了嗎?不過爹的行事風格就是這樣,會將帳本扔給七歲稚童的人,好像也不需要太大驚小怪。

我是到那天才知道,原來祖父過世那一年,請了廟裡的住持過府為其誦經,爹是在那時,遇上那位雲遊的高僧。

那位高僧告訴爹,父%e4%ba%b2具仙骨,非凡夫俗胎,早晚是要回歸本位的,這一生,無妻無子,姻緣空虛,%e4%ba%b2恩淺薄,本該四大皆空,來這世間一遭,不過是感民所苦,是世間人的執念,強留下他。

於是,代價便是一生受病體折磨,若要免其苦難,必須年年抄上百本心經,賑濟白米萬石,積千萬福德,回向予他。

「這種話,爹信?」

「事關你父%e4%ba%b2,姑且信之又何妨?隻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讓他少受些苦,為何不做?」

不但做,還做了十二年。以往每年冬天,父%e4%ba%b2總要熬得死去活來,這幾年父%e4%ba%b2幾乎沒再發過病,所以爹才會持續做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