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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恩 樓雨晴 4327 字 3個月前

往之事,想起那還是稚嫩女娃的年歲,每回隨父%e4%ba%b2來嚴府小住,被告知那個人是她未來的夫婿,所以她要從現在開始,好好與他培養感情,努力地喜愛他。

她有聽進去的,真的,她也想這麼做,可是那個人從來不給她機會,無論何時,他懷裡抱著的,總是那個男娃兒,還對她說:「大人說的話,不必當真,我拿你當妹妹看待,你就當是來嚴家作客,你與我家小恩同年,可以一起玩,玩得開心些,知道嗎?」

為什麼他說的,和爹說的不一樣?那她要聽哪一個人的?那時她不是很懂,可是至少知道一件事——他不當她是未婚妻,也沒有要與她培養感情,雖然笑容很溫和,可是就是讓人沒法子%e4%ba%b2近。

她其實很想告訴他,她好羨慕那個男孩,可以讓他抱在%e8%85%bf上,教下棋、教讀書、教習字……那麼、那麼地有耐性,麵對男孩時,總是笑得很溫柔。

有一年夏天,她來時,男孩病了,未婚夫抱著他在亭子裡透透氣,時而摸摸他燒熱的額,拉整披風將那身子兜攏在懷,不教男孩吹了風。

他說:「小恩在換牙,這次不能陪你一起玩了。」

他撐開男孩的口,伸指去探那鬆動的牙床,男孩病得迷迷糊糊,張口咬了他,他指上被咬了好深的齒印,看著都覺疼,但是他沒生氣,拔了那顆牙,溫聲細語地連連安撫。「好了、好了,沒事了,小恩乖,漱漱口,吐掉——很好,我們再吃點粥好不好?」

男孩才吃了兩口,又緊閉著嘴,怎麼也不肯再張開了。

他便擱著,隔了一會兒再喂上幾口,粥涼了、糊了便重新煮過,一整日不厭其煩。

她想,心情或許就是在那時,起了些許微妙變化吧。

因為羨慕,所以起了嫉妒,感到不平。

那個人……大家明明說,那個人是她的未婚夫,他要疼的人應該是她才對,為何她從不曾有過這般待遇,她應得的寵愛、包容與耐性全都被彆人占去了!

她討厭男孩,而且開始會在私底下找他麻煩、欺負他。

有一回,嚴君離讓他們在園子裡玩,她已記不得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總之一個不留神便摔進池子裡去了,男孩伸手想拉她,正好她的驚叫聲引來屋裡的未婚夫,她那時也不知想什麼,一個衝動便%e8%84%b1口而出——

「嚴知恩推我!」

她以為,讓人覺得他是個闖禍的壞孩子,那樣未婚夫就不會再喜歡他。

可是,那個人隻是代為道歉,直安撫她說:「對不起,是我家小恩不好,你彆哭了,讓奶娘帶你去換身衣裳好不好?」

然後,嚴老爺的懲處卻讓他擋了下來,說的又是另一番說辭。「我相信小恩不會做這種事。當然,也不是在說嵐兒撒謊,隻是事發突然,以致讓她產生一些錯誤認知。」

男孩還在呆呆瞪她,無法反應。男人以為他嚇壞了,反而連連安撫他。

即使受傷的是她,還是沒有得到像男孩發燒那時的待遇,男孩依然被護著,並且,不曾減少一分一毫的寵愛。

然後一回、兩回、三回,嚴君離都沒有動搖一絲對男孩的喜愛與信任,永遠相信,他的小恩是個好孩子。

弄到後來,她沒有成功得到未婚夫的關愛,連男孩也不喜歡她。

她以為自己是討厭男孩的,一直到十五歲那年——

嚴君離臥病在床,她前去探望,那時,嚴知恩在一旁照料,她看見他的動作有多輕巧溫柔,像是護著什麼絕世珍寶,甚至——傾下`身,臉龐輕輕貼在熟睡那人的頸側,流泄依戀。

那樣的守護姿態,絕對不是對待一名兄長該有的!

她大為震撼,也是在那時正視了自己的感情。

童年時誣陷於他,爭取嚴君離的目光,那是孩子似的爭寵;後來慢慢的,每回挑釁他,也許就是下意識裡,察覺他看嚴君離的目光過於專注,她想爭取的,其實是嚴知恩能回頭,也用那樣的目光看看她,否則,每回被他的冷漠態度氣得哭了,她也不曾去找嚴君離告過狀。

她知曉他的隱匿私情,卻從來沒有說破,故作無知。

他離開嚴家三年,她本已死心要嫁嚴君離了,誰知他無預警地又回來。

從他出現在她身邊開始,她其實比誰都清楚,他並不是為她而來,他誘她,隻為破壞婚事,不讓她嫁成嚴君離。

可是她還是心甘情願往下跳,這男人她想了一輩子,為什麼要放過?

他說她不知羞恥,但她追求所愛,有什麼錯?命運對她也沒多公平,她嫁的人由不得她作主,她隻不過想爭取一點點自己想要的幸福。

是,她是利用嚴君離,拿他當擋風牆,可這天底下,誰不自私?誰不圖自身私欲?他若不自私,就不會來招惹她,以求達到自身目的,他自個兒又清高到哪裡去?

嚴君離也一樣!表麵上是仁厚寬容,心裡又何嘗不偏私,一心隻為那個人?

說好聽些是幫她,事實上他娶她,還不都為了保全她腹中那個人的骨肉!

她騙了嚴知恩。嚴君離在病中,口口聲聲喊的全是他的名字,字字淒傷,萬般不舍,她瞎了才會看不出那是什麼樣的感情。

他也虛偽,他也在利用她、利用這樁婚姻讓嚴知恩斷念,就像幼時她落水的那一回,表麵安撫她,心卻是向著嚴知恩。

他們一個是她獻上童貞、全心深愛的男人;一個是她托付終身、共偕白首的丈夫,可是誰又真正珍惜過她?

心愛的男人對她不屑一顧,她的丈夫心裡也沒有她,她未來的人生,注定隻能守著淒涼空閨,度此餘生,他們就沒虧欠她嗎?

她算什麼?說穿了不過是這兩個男人扭曲畸戀下的犧牲品,一生全教他們給毀了。

為什麼她必須得到這樣的對待?不,她不甘心,萬般地不甘,怨恨叢生。

她若不得善終,那也決計不放這兩個男人逍遙快活!

◇◆◇

「大夫說,你該放寬心,好好靜養。」嚴君離進到寢房來,好言勸著床榻上形容憔悴的妻子。

他雖不是大夫,也明白心頭鬱結,喝再多的藥也難治心病的道理。

她始終無法放開心%e8%83%b8,這大半年,她病情益發沉重,不曾有過起色,上回大夫前來,已然直言,再這麼下去,是她自個兒往死裡鑽。

「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隻要閉上眼,我就會想起他對我、對我做的那些事……我對不住你,沒能守住清白……」

嚴君離歎息。「這事早已過去,我也沒再提起,你又何必往死胡同裡鑽?」

但是她恨!她不甘心,夜夜抑鬱得難以成眠。

「你不相信我,對不對?你不信他會做這種事……」

他沉默著,沒應聲。

這代表——她說對了。嚴君離從來不曾真正信了她。

「我是你的妻子,你為何不信我?這種事、這種事——對一個女人的傷害有多大,能胡說嗎?我恨他!但是我更恨你!你是我要倚托終身的男人,卻連你也不肯挺身護我,一心偏袒於他,任我蒙受屈辱。嚴君離,你怎對得起我?」

「……這事,我們彆再提了好嗎?」

「嗬……不提,那我的公道,誰來討?」她抹抹淚,眸底閃過一抹恨意。「這事,我原本不打算說的,可如今,不說是不行了。」

「青嵐!」心頭湧起不安,他下意識地想阻止,不讓她說出那些他可能無法承受的話語。

袁青嵐不理會他的攔阻,鐵了心要傷害他,讓這兩個男人,陪著她一同萬劫不複。

「你不相信他會這麼做,好,那我就給你相信的理由——他愛你,不是兄弟情誼,是抵死癡狂的那種。很訝異?不敢置信?!這就是事實!他愛得瘋狂,失去理智、入了魔,為了得到你,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包括最初誘惑我,企圖破壞婚事,也包括——後來存心毀掉我的婚姻,讓我無顏麵對你,這樣,你肯信我一回了嗎?」

「……」嚴君離啞了聲,被扼住的喉嚨,吐不出完整字句。「不是……小恩他、他不會……」

袁青嵐是鐵了心要戳破這道他費力維持的虛偽假象,不顧他的攔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不要再自欺欺人,你心裡是知道的,不是嗎?否則,你為何趕他走?不讓他再接近你,不就是為了保護他,不讓他再沉淪下去,執迷於對你的畸戀?

「但是你真的了解他嗎?不相信他會推我入池、不相信他會在背地裡欺我、不相信他會禽獸不如地淩辱嫂子……如果那些都是為了獨占你、不允許我靠近你,你還能信誓旦旦說不可能嗎?我勸你,還是防著他點吧!他這人不擇手段,連人命都不看在眼裡的。

「話已至此,你若仍是不信便罷,但是嚴君離,我要你記住,若我因此送了命,他是凶手,你的溺愛縱容也是幫凶,縱容他為所欲為,無視我的委屈,是你們——一同將我逼上絕路!」

字字控訴,句句血淚,掩藏著底下,玉石俱焚的決絕。

她輕輕地扯%e5%94%87,將那抹扭曲詭笑,抿進淚光裡。

多年前,她誣陷於他,他甚至不需解釋一句,嚴君離便信他。這一回,她抵上了命,偏要冤他個百口莫辯、死無對證,她倒要看看,這一回,嚴君離是否還能一如既往地信他!

心念一旦動搖,陰影便會滲透,如影隨形,一生背負著人命,他們還能如何心安理得,相知相守?

嚴知恩,你錯了,錯在不該小覷女人,尤其是由愛生恨的女子,你今日的羞辱,我要你用一輩子來還!

◇◆◇

為何趕他走?不讓他再接近你?

嚴君離倚窗而坐,閉上眼。

夜闌人靜後,白日裡與袁青嵐的對談再度湧現腦海。

不就是為了保護他,不讓他再沉淪下去,執迷於對你的畸戀?

袁青嵐的話,他一字也駁不了。

他確實早已知曉,也確實是為此,才不能再將小恩留在身邊,繼續讓他產生那些近似愛情的錯覺。

在父%e4%ba%b2對他下手前的一個月,是小恩十七歲生辰,他們喝得很醉,纏鬨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地一同睡去。

小恩以為他醉了,但其實沒有,他還有一絲清明神誌。

「一輩子陪著你,可好?」

半夢半醒間,他聽見耳邊,有人徐緩地,這麼說著。

當然好。他想回應,但是還沒來得及與困倦感纏鬥完畢,那道聲音又低低淺淺地響起——

「讓我愛你,可好?」

什、什麼?他說的,是手足間的那種嗎?可那過於柔軟的語調,分明是情人間耳語的溫存情韻。

「我會用生命保護你,永遠不要趕我走,讓我陪你、讓我愛你一輩子,好不好?好不好?」

他震顫得不能反應,感覺到那雙手握住他,移向心口。

「允許我把你放在這裡,一生,一世,好不好?你不說,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