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極了!
朱長澤心中大妒,語氣似酸漿果般,佯裝不滿道:“麽麽,既然是梅花絡子,您為何不用了朱紅色的絲線來編,這樣才跟表哥更配麼!”
曾氏隻笑著不接話,心說大公子一向打扮雅致,朱紅色哪裡就更配了?
朱長澤嫉妒過後,又眼饞起那玲瓏球來。
“表哥,我上回問過莫大匠了,他說這玲瓏球原本是一對,還有一個翠玉的,上麵雕的女童戲蝶圖。”
朱長澤笑得諂%e5%aa%9a,語氣討好道:“表哥,那翠玉的玲瓏球也未曾見你戴過,想來是不喜歡,不如就送給我了吧。”
韓令和聞言,嗤笑道:“你還好意思提那翠玉玲瓏球!”
朱長澤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來,小心翼翼道:“難不成也是被我幼時頑皮給不小心弄壞了?”
曾麽麽聞言險些要笑出聲來,表少爺倒是十分有自知之明。
韓令和眼裡閃過幾分惡趣味,笑眯眯調侃道:“你十五年前將一名姑娘給欺負哭了,我為了替你賠罪,將那翠玉玲瓏球賠給了人家。”
朱長澤聞言俊臉瞬間爆紅,嘴唇開開和和幾回後,才結結巴巴道:“我我、我欺負姑娘?!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表哥你是不是記錯了!哪哪、哪家姑……”
見曾麽麽與林叔、慶叔都是憋笑的模樣,朱長澤瞬間反應過來,瞪眼怒道:“不對,十五年前我還未斷奶呢!……表哥,你又戲弄我!”
“噗嗤”
“哈哈哈!”
韓令和大肆嘲笑,半點也不在意表弟渾身炸毛的模樣,就連林宏山與韓成慶也忍俊不禁。
曾麽麽見朱長澤又是疑惑,又是憤懣,好心給他解釋了“欺負姑娘”是怎麼一回事。
曾麽麽含笑總結道:“表少爺當初大約是將阿瑜當成了布偶娃娃,明明隔著大半個炕頭,卻非要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就費力爬過去撩撥兩下,沒輕沒重地將人惹哭起來。”
朱長澤聽完不再麵紅結巴,卻也十分難為情。
韓令和見此,腦海裡回想起當年那軟軟糯糯的小團子奮力去打朱長澤,卻因為手短打不著,自個將自個氣哭的模樣來。
那翠玉玲瓏與其說是賠,倒不如說是被她給訛去的。
朱長澤撓撓頭,對著林宏山訕笑道:“林叔,我當年不懂事,並不是有意弄哭阿瑜妹妹的,嘿嘿……”
林宏山連連擺手,隻說不必在意。
韓令和眼裡含笑,心想就這般誤會下去也好,還多了一個取笑擠兌表弟的由頭來。
*
季夏之美,莫過於驕陽與荷。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彆樣紅。
安平長公主彆院內的百畝荷塘比起西子湖自然相差甚遠,但亭台樓閣,白堤綠柳,卻也是京城難得美景。
韓令和兄弟今日本是要去安平長公主彆院參加花宴,卻因為玲瓏球的事情耽擱了許久,乘車到達時已經有些晚了。
花宴設在荷塘畔臨水閣裡,朱長澤熟門熟路地帶著自家表哥從偏院抄近道趕去。
走到太湖石假山處時,聽見假山對麵有女眷的聲音傳來,從石縫中望去,卻原來是定國公府千金曹芳菲,以及其貼身丫鬟鵲喜。
曹芳菲在京城一眾貴女中向來是最會打扮,心思也頗為巧妙。
今日便穿了藕色齊腰襦裙,豆綠色腰帶處往下,或疏或密地繡著百花圖案,繡工不算精致,花朵設計卻十分新穎。
先用薄紗珍珠做成絹花樣式,再一朵朵縫在裙擺上,清風拂過時,竟像是花落滿裙一般。
曹芳菲相貌甜美,再是如此一打扮,雖談不上豔壓群芳,卻也是搶足了風頭。
朱長澤準備帶著表哥繞開去,卻聽見曹芳菲對著丫鬟鵲喜抱怨道:“不就是嫉恨本姑娘將她們襯托毫無光彩麼,陰陽怪氣給誰聽呢!”
“嗬,本姑娘打扮隻為悅己,以為誰都跟她們一般,花癡似的巴巴等著端華公子過來,隻知一味依附男權,卻半點自我價值也沒有!”
“……”
朱長澤聞言回頭看了一眼端華公子本人。
端華公子韓令和卻隻是眯了眯眼,真是好一番自視甚高又傲慢無禮的言論呢!
那邊鵲喜聽了自家小姐的話也覺得十分彆扭,卻隻是小心翼翼勸道:“小姐,此處太偏,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
曹芳菲仿佛沒聽見一般,轉頭指著路邊樹梢處,滿臉驚喜道:“鵲喜,快瞧!那裡有顆早熟的蜜桃呢!”
這個時節蜜桃大多都還隻是青綠色,路邊那高大的桃樹頂端卻有顆已經半紅。
曹芳菲見四周無人,提起裙擺便往樹上爬。
“……”
朱長澤目瞪口呆,無聲看著他表哥,眼角眉梢都寫滿了疑惑。
我沒瞧錯吧!大家閨秀跑來彆人府裡爬樹摘桃?
鵲喜嚇壞了:“小姐,快下來!您爬上去做甚?”
曹芳菲踩在樹枝上,叉腰笑得調皮又狡黠:“本姑娘摘桃去,你莫要大喊大叫,不然就不分給你吃了!”
朱長澤:“……”國公府的姑娘還能缺顆桃吃?
朱長澤終於忍不住低聲吐槽道:“這般言行粗莽,她莫非還覺得自個俏皮可愛不成?”
“啊啊啊……!”
朱長澤話音未落,那邊曹芳菲腳滑突然從樹上落了下來。
韓令和目光陡然變得淩厲,隻見一玄色身影從假山旁的竹林裡飛了出去,單手攔腰撈起墜落的佳人。
墨衫纏繞著襦裙旋轉而下,衣擺揚起的清風吹落青黃色葉片,紛紛揚揚似輕盈的蝶,圍繞著相擁之人翩翩起舞。
曹芳菲驚魂未定,即使已經安然落地,卻仍舊緊緊摟住玄衣男子的肩膀,盯著他的眼眸久久不能回神。
那玄衣男子身量挺拔,容貌卻不似漢人,五官深邃硬朗,氣質陰翳邪魅,眸色十分怪異,竟是一隻眼珠子墨黑,一隻眼珠子碧藍。
此人便是天順帝獨子,安順郡王朱長庸,其母乃十五年前自焚假死,又害得桐梓關失守的北狄聖女。
朱長庸被曹芳菲盯得不自在,微微側開臉去,語氣莫測道:“看夠了嗎?”
曹芳菲眼裡全是讚歎,癡癡道:“沒有,這雙眼真好看,混血大帥哥啊!”
男子神情詫異,眼裡動容、感激、執著……,皆有之。
鵲喜卻在一旁快要哭出來:“小姐,好像有人過來了,我們快些離開吧!”
若是叫外人瞧見小姐與安順郡王抱在一起,定國公府與小姐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朱長庸似觸電般退開,深深看了曹芳菲一眼後,便迅速離開,離開時還假作不經意地忘了假山後一眼。
韓令和麵色平靜,眼裡卻一片冰寒,朱長澤更是直接黑了臉。
鵲喜顫著嗓子,壯著膽子提醒道:“小姐,剛才那人眸色怪異,想來應該就是安順郡王,因為當年北狄戰事,京中可無人待見他。”
您可千萬彆糊塗犯渾啊!
曹芳菲聞言卻不甚在意,隻擺手感歎道:“十五年前安順郡王也才兩歲左右,北狄人造的孽與他又有多大乾係,說白了也隻是遷怒而已!”
鵲喜乃定國府家生子,生父乃前定國公世子手底下的親兵護衛,十五年前跟著世子爺一同命喪桐梓關。
曹芳菲這番言論,聽得鵲喜心頭憋悶,忍不住輕聲質問道:“老國公與世子爺亡於北狄人之手,世子夫人聞得噩耗難產而亡,小姐也因此剛出生便沒了父母,小姐難道就不遷怒麼?”
曹芳菲微微蹙眉,竟有些動情道:“遷怒無用,戰爭本無對錯,活著的人又何必隻生活在仇恨之中呢,向前看不好麼?”
“……”
鵲喜聞言不知該如何反駁。⊙思⊙兔⊙網⊙
朱長澤瞧著曹芳菲那看似大義凜然的神情,像是吃了蒼蠅一般惡心難受。
韓令和麵上無趣得很,輕聲諷刺道:“殺父害母之仇也能這般輕易放下……,嗤,這位曹家千金竟是個大慈大悲的“女菩薩”呢。”
第7章
假山旁的插曲讓朱長澤鬱悶不已,即便美酒佳肴在前,也未能讓他提起多少興致來。
他表哥卻好似半點不受影響,折扇輕搖,眼尾帶笑,風度翩翩似山間清風,灼灼其華如蒼穹明月,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端華世無雙!
十六歲連中小三元,十九歲連中大/三/元,如今任翰林院編修兼內閣司值郎的首輔嫡長孫,無論走到何處,都是人海裡最奪目的光,是受無數文人追捧,萬千女子愛慕的對象!
公主府絲竹聲陣陣,霓裳翻飛,水袖輕揚。
嬌荷襯著倩影,美酒與詩歌作配,好一副盛世才子佳人共賞夏荷圖!
另一邊,林宏山的認親之旅,開局也同樣不順。
林宏山雖也算是走南闖北,但礙於身份階層,卻並未與京中世家打過交道。
他設身處地想過,若是自己丟了親生閨女,即便過了十幾二十年,但凡有一絲線索上門,他就算不會立即相信,卻肯定會極其重視!
不過人與人的想法大抵是不完全相同的,林宏山去第一戶人家拜訪詢問時,才隻將將表明來意,便被門房當作騙子給趕走了。
休沐在家的韓首輔知曉此事後,特地將林宏山叫去嘲笑了一番,說他即便做了人父,行事卻依然莽撞冒失得很,還是當年那個愣頭愣腦的傻小子!
不過韓首輔雖愛擠兌人,卻也護短得很,當即便讓韓成慶取了他的名帖,陪著林宏山挨個走一趟。
韓首輔如今在朝堂之上可謂隻手遮天,拿了他名帖的林宏山行事自然也順利許多。
林青瑜身上有處胎記,位置不算隱秘,形狀卻十分特殊,因此這認親之事說來也極其簡單,隻肖跟丟失過女兒的人家確認一番,便也就差不多能排除哪些不是了。
隻半日不到,林宏山跟韓成慶就排除了其中三家。
待到第四家時,卻又變得不順利起來。
*
安鄉伯太夫人魯氏一生育有兩女一子。
長女方元敏嫁的是定國公世子曹啟賢,夫妻兩一個戰死在桐梓關,一個生女時難產而亡。
方元敏長子曹信業不滿十歲就去了幽州戰場,拚命生下的幼女曹芳菲則留在京城,自小在安鄉伯府長大。
幼女方元柔嫁的是金陵淮安府王氏子,丈夫王琦乃天順元年探花郎,如今在江西南康府任知府,其夫人方氏卻留在京中,並一直居住在娘家安鄉伯府裡。
方元柔天順三年曾有過一女,後因戰亂丟失,至今膝下無子嗣。
王琦也不知是何原因,雖有妾室,卻也同樣無子嗣。
安鄉伯方元德乃魯氏次子,娶妻許氏,妾室數名,如今子女成群。
方元德能力不顯,隻在五成兵馬司領了個閒差,性子倒是和善,客客氣氣領了林宏山二人進門,吩咐下人去後院通知方元柔後,便親自在客院招待著。
茶水過了兩旬,無話找話的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