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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諾望住她笑道:“你若喜歡,也不枉費我大老遠帶你來這一趟。其實觀這山茶,此時還不到最適宜的季節,須要待到那雪虐風饕的隆冬,這滿山滿樹凝了霜雪的鮮豔山茶,萬枝吐豔於漫天銀裝素裹中,便將那臘梅淡淡的淩寒獨自開,都遠遠的比下去了。”

麥羽貪看這山花爛漫,一時也顧不上答話,隻呆呆的點著頭。安諾注視她片刻,忽然喚道:“羽兒!”

麥羽恍然轉頭,卻見安諾衝她溫和一笑,那笑容毫無防備的侵入她眼簾,她心臟竟忽然一墜,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什……什麼?”

安諾將她恍惚反應看在眼裡,卻也不多說,隻揚一揚頭,依然笑道:“這邊來。”

安諾將兩人帶到一地勢較高,地麵卻較為平整之處,他隨意清理了一下地麵散落的枝椏雜草,便席地而坐。麥羽猶豫片刻,便也拉著之恩要坐下來,卻見安諾低頭解著外衣,麥羽驚了一下,一時竟呆住不敢動了。

安諾%e8%84%b1下外衣疊了下,遂即將其鋪墊在地上,才讓麥羽和之恩往上麵坐了,“這天氣漸冷,地麵很是濕涼,你身子不太好,可不好學我這般隨便就坐下的。”

麥羽有些不好意思,隻低頭輕輕道了聲:“謝謝。”

安諾看她一眼,卻也笑道:“你總是這樣客氣。”他遂朝後躺下去,將雙臂懶懶的攤開,片刻,語氣卻多了幾分罕有的惆悵:“這東曙國雖是我的故土,可是……卻覺得舉目無%e4%ba%b2,就連母%e4%ba%b2和妹妹,如今也不知身在何處。難得遇見你,也總跟我刻意保持著距離。”

麥羽沉%e5%90%9f少頃,還是道:“其實你不用擔心,你的母%e4%ba%b2和妹妹目前都好,雖然我並不知道她們在什麼地方,但是必然是被安頓得極好的,你大可放心。”

安諾的眼裡閃過一絲詫異的光芒,不覺半支起身子來望向麥羽,然而很快又黯淡下來,“是麼,能跟你說這些事情,看來安森果然視你為%e4%ba%b2密之人。”

麥羽側過頭去,默默望著一旁隻顧低頭玩耍步搖的之恩,半晌才輕輕搖頭道:“倒也並非如此。更多的時候,更多的事情,無論我怎麼問,他都不肯說。”

安諾茫然的笑了兩聲,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什麼,直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道:“羽兒,你還在想他麼?”

麥羽身子微僵,不覺仰頭迎上漫天晚霞,那玫瑰般的緋紅生生沁入她眼裡,幾乎要將她逼出血淚來。良久,方似承受不住一般合上雙眸,須臾轉頭拉住之恩站起來,輕輕道:“我們回去吧。”

安諾坐起身來,不覺怔怔望著她,片刻苦笑道:“是我說錯話了,你不要生氣,再待一會兒吧。”

麥羽搖了搖頭,平和道:“我沒有生氣,不過是天色漸晚,的確是該回去了。”

安諾嘴角勉強勾出的笑容難掩失落,“這才多一會兒呢?你方才不也覺得這美景如畫麼,怎好就這般匆匆歸去了?”

麥羽低頭晃一晃之恩的小手,慢聲道:“帶著孩子,怎麼也不能太隨意的,再待下去,之恩就該餓壞了。”

安諾一時語塞,隻得長歎一口氣,“那下次……我單獨邀你出來,再聊些彆的,可以麼?”

麥羽目光一滯,卻隻不言不語的彎腰抱起之恩,滿目憐愛的撫著他柔軟的頭發。之恩歡歡喜喜的窩在麥羽懷裡,也伸出小手指著前方,嘴裡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安諾看得一陣心酸,隻好道:“罷了,走吧。”

安諾回到宮裡的時候夜色已濃,想起今日午時離開時,那奏折已經堆了老大一疊,不覺愈加煩躁。然而縱然這般,他躊躇片刻,終還是走進了和政堂。

吉如豐見他來了,連忙茶水點心一並奉上,然後駕輕就熟的開始研墨,口中又道:“禮部的吳尚書下午來找殿下,見殿下沒在,還等了老半天,急得團團轉……”

安諾手一揮便將一本奏折狠砸在地上,怒道:“讓他急去!禮部能有什麼大事情,這些個文武百官,每每芝麻綠豆的小事也要來煩本王!當真是閒出毛病來了!”

吉如豐雖是驚了一下,卻也立即恢複了鎮定,彎腰將奏折拾起,低頭道:“奴才該死。殿下日理萬機,自是不該為瑣事困擾,往後這些事情,奴才會視輕重向殿下稟報。”

這番話聽來,安諾氣多少也消了幾分,便揚手讓他起來。片刻卻又仿佛自語一般,喃喃道:“案牘勞形倒是其次,我今日帶之恩出去玩耍這一整個下午,才真是累著了。”

吉如豐沉%e5%90%9f片刻,隻道:“殿下常去麥府,小皇子想必也很喜歡殿下吧,此番願意讓殿下帶著出去,便可見一斑了。”

安諾輕歎:“自然是有麥羽陪同一起的,隻是她情緒始終不太好……”

吉如豐望住他惆悵神情,不覺越發憂心,終於忍不住道:“殿下,麥姑娘早已是皇上的人,殿下還是……”

安諾聞言一凜,目光遂再次陰沉下來,厲聲道:“吉公公,你管得也太多了!”

悸動

安諾一連七八天都沒有來麥府。

麥羽的日子一如既往的過著。傷口表麵的皮肉可以慢慢愈合,然而內裡的潰不成樣,深蝕骨髓,卻無人得以窺見。劇痛依然,卻因痛得久了,漸成習慣,習慣這樣漠然的日子,亦是習慣心裡幾近麻木的苦楚。日子一久,越發無處釋放。

再次見到安諾的時候是一個暮色微濃的淺夜時分,彼時麥羽正和母%e4%ba%b2在庭院裡散步,卻忽然見安諾晃晃悠悠的走過來,二話不說便拉過麥羽,“走!”

麥羽怔了一下,回過神來便要急急掙%e8%84%b1開去。麥夫人驚疑片刻,卻在一旁道:“去吧去吧,這樣匆匆忙忙的,必是有要事了。”

麥羽來不及應什麼,便已被安諾連拉帶扯的拖到了城中離麥府不遠的燕華河畔。

燕華河乃一條橫貫京城的河道,兩岸便是京城最為繁華的商業街區及居民地,許多名門望族皆聚居於此。一至夜晚,便是畫舫淩波,槳聲燈影,奢靡至極。

麥羽已不太習慣這樣紙醉金迷的喧囂,不覺有些頭暈目眩,隻極力忍住,轉頭向安諾道:“到底有什麼事?”

安諾遠目良久,聲音亦有些虛無而飄渺:“站在這裡看著這華燈燦爛,是否覺得有些……不合時宜?”

麥羽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隻這樣定定站著,方聞到他身上飄來陣陣酒氣,不覺皺眉道:“你喝酒了?”

安諾悵然一笑,忽地轉過頭來看她,“是啊,不過我喝這些酒,還不都是因為你。”

麥羽目光微微一滯,片刻淡淡道:“殿下果然是喝多了,滿嘴胡話呢。”

安諾澀然輕笑了兩聲,一把執過她的手來,緊緊握住,歎道:“這時節寒意深重,也累了你的手這樣冰涼;而我,卻也好不到哪裡去。既是如此,你我如何就不能互相取暖呢?”他低低歎息,越發有些情難自禁,“羽兒,我也不知從何時起,便開始牽掛你,每日每夜的想你,滿腦子都是你……我也知道,這樣的想法或許不應該有,卻怎樣都克製不住……羽兒,安森可以給你的我一樣可以給你,安森不能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你……羽兒,我很喜歡你,以後我來陪你,我也會把之恩當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對待,好麼……”

夜晚的燕華河畔燈紅酒綠,映在麥羽的眼裡有些隱隱迷離,夜風卻清涼,陣陣吹打在麥羽臉上,越發令她清醒無比。她欲將手抽回,卻被安諾緊緊攥住,隻得緩緩搖頭道:“你明知不可能,又何必說這些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安諾聲音有些失控:“何為不可能?我不在乎你曾經是安森的人,不在乎你們育有一子,甚至……甚至都不介意你心裡有他,還有什麼不可能!”

這些話字字紮入耳膜,聽來多少也是動容的。然而那一瞬,麥羽仍然隻想到了那一個人,思及他的包容懷抱,念及他的溫柔深情……所以,此時此刻,她心中那動搖了一霎的念頭,哪怕隻有一分半分,都頓覺是天大的罪過。她遂沉靜下來,堅決道:“我並非隻曾經是他的人,而是一直都是他的人,即便今後我死了,也是他的鬼。今生今世,我心裡也隻有他,再也不會裝下彆人。你方才問何為不可能,這便是最大的不可能。”

安諾幽深的眸子黯了又黯,緊攥住她的手亦是一分分鬆下來,然而半晌之後,%e5%94%87角卻又揚起一貫的傲然弧度,“我不會勉強你,但也不會放棄,你終有接受我的那一日。”

麥羽縮回手去,語氣清冷:“你若執意如此,我也無話可說。”

安諾眼神茫然地轉望著兩岸恍惚的舞榭亭台,那些亦幻亦真的流轉燈火,卻在這夜色下刺目無比。他隔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道:“我有時會很喜歡這樣的花天錦地,覺得隻需沉溺於此,所有的煩惱都會消失無蹤……”

麥羽怔怔聽著飄飄渺渺的笙歌鼎沸,絲竹盈耳,忽地冷笑:“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這樣醉生夢死的興致,很遺憾,我卻沒有。”

安諾恍過神來,認真望著她,歎道:“其實你又何嘗不是喜愛熱鬨的性子,如今卻為了一件不可逆轉的事情,生生將自己這樣封閉起來,你覺得值麼?”

深秋河畔晚來風急,迎麵狠狠刮著她的臉頰,教她忍不住微微合了雙目,以此來抑住眼中越發清晰的澀脹,“值不值有什麼要緊,我自己心甘情願,便足夠了。”

安諾卻嗤之以鼻的輕笑,“罷了,不說那些了。說來,往後……你可還願意見我麼?”

麥羽遲疑稍頃,點頭道:“你收回方才那些話,倒也是無妨的。”

安諾不置可否,隻斂了方才的挫敗神色,笑意盈盈道:“我自會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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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安諾也隻如從前一般,三天兩頭的往麥府跑,並不刻意提及那日燕華河畔之事,然而卻也越發不掩飾對她的好感,亦時常編出各種理由邀她出去。麥羽通常會推%e8%84%b1,然而次數多了,卻也不忍心每次都拒絕。而兩人那些心照不宣的曖昧,還有心中隱隱約約的悸動,卻日複一日的漸漸生長著。隻是一想到安森,她仍會覺得內心格外不安,這樣的矛盾心情每每困擾著她,教她日夜輾轉,無所適從。

這日安諾趕來麥府的時候,麥羽卻剛將之恩抱去了裡屋午睡。安諾隻好在廳堂候著,正百無聊賴,卻見麥嬌姍姍進來,乍一見著安諾不由笑得意味深長,“殿下今日這樣早便過來了?”

安諾笑一笑,“早是早,卻不那麼巧呢。”

麥嬌一雙秀眉笑得彎彎細細,“那便等一等吧,不必急這一時。”

安諾微微出神,歎道:“不過就是等待罷了,也沒有什麼。隻是她拋不開心結,也放不下過去,當真是自己為難自己……”

麥嬌思忖著輕籲,片刻卻道:“縱然如此,她多少也是喜歡你的,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