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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眼中釘,嫉妒她的美貌,嫉妒她擁有三個孩子。所以母%e4%ba%b2那看似突然的失寵,其實也不過是那些積怨懷恨,厚積薄發的必然結果。我那時年幼,便也隻是略知一二,隻知與外祖在前朝的起落有關,更與當時的皇後內外勾結,處心積慮的算計打壓有關。隻是這許多年來,我卻也再沒有細細追究過,心底總覺得是個傷口,不願也不敢再去揭開。”

麥羽聽得皺眉:“嫉妒總會使人失去理智,在後宮之中,想必更是避也避不開吧。非要拚出個你死我活來,當真是殘酷。”

安森苦笑著微微垂眸,眉眼間落寞深深,又道:“此後我們全家人,除了不得不開始潦倒的生活之外,更要承受那些肆無忌憚的排擠和中傷。可不管旁人是如何刁難欺辱,不管所出言語是如何不堪入耳,那時候那樣弱小的我,根本沒有半點反抗的力量和資格,隻能默默忍下!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直到先帝第五子出生,他大赦天下,方才解除母%e4%ba%b2的禁足。可就算得以重獲自由,昔日風光卻早已是一去不複返了,母%e4%ba%b2自己也是心如死灰,隻終日吃齋念佛,祈盼我們三兄妹能平安此生……”

麥羽有些納悶,不覺打斷道:“為什麼五皇子出生便要大赦天下?”

安森眉頭微皺,聲音卻極是平靜:“因為他的母%e4%ba%b2是先皇之後最寵愛的妃子。”

麥羽明白過來,不由微微歎息,心底淒淒然浮出幾絲涼意,潤物細無聲一般的,往全身滲透蔓延開去,冷不丁的竟抽一個寒戰,搖頭輕言道:“從前是你母%e4%ba%b2,後來又是旁人。看來帝王之愛,果真如鏡花水月一般。”

安森察覺她的顫唞,連忙緊一緊她的手,柔聲撫慰:“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對你的感情,必會始終如一。”

麥羽勉強一笑,“我隨口說說,你繼續吧。”

安森靜靜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接著道:“後來我慢慢長大,便越發懂得,清心寡欲的生活躲得開一時,卻絕不能躲開一世,我的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們,不論未來是誰即位,我們一家人,都將麵臨不可預知的未來,唯有將生殺大權掌握在自己手裡,才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平安。”

“生殺大權……”麥羽聽出他語中深意,略一想開來,才總算明白他今日這番長談所為何事,不由得默默一莞,緩緩道:“你從前並不願提起這些事,今日卻這般煞費苦心的主動來告訴我,想來也不過是為了讓我明白有因才有果這個道理吧。”

安森怔了一霎,很快卻又笑了,“娘子這般聰慧,我承認便是了。不過方才所言,卻也字字肺腑,絕無半句虛妄。”

麥羽定定的望著他,追問道:“可是我不明白,既然先皇這樣不喜歡你們母子,為何最終卻把皇位傳給你呢?”

安森本來柔和的目光聞言倏忽一跳,瞬間卻清冷下來。他似未曾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竟無言相對。他斂眉避開她的鋒芒,極力按捺心中柔軟的惆悵和剛戾的仇怒,無力道:“一時……很難……說清楚……”

麥羽滿腹疑惑被堵回%e8%83%b8腔,一時窒悶難當,不覺搖頭,“罷了罷了,這樣的事情,實在不是我該好奇的,你若為難,便當作從沒聽過吧。”

安森麵色有些難堪,慌忙扶過她的手來,沉%e5%90%9f了好一陣子,才低低道:“羽兒,你遲早會明白,但……不是今日,此事……並不是我今日想說的,我改日再……”

麥羽惘然一笑,語氣漠然的打斷他:“你今日備好的說辭,自然都是衝著你今日的盤算來的,本來已是達到目的了,隻怪我方才不小心,問多了一句,卻白費了你這一番苦心。”

安森聞之眉頭幾乎擰成了一片死結,連連搖頭道:“我的盤算?我能有什麼盤算?端不過就是想解開我們之間的心結,才好容易下決心來對你說這些陳年舊事,如何就被你說成了這般居心叵測的事情?”

麥羽也不接他的話,卻突然道:“你方才既說到生殺大權,倒讓我想起一事來,也不知當問不當問?”

安森一凜,不由警惕的遲疑了好一會兒,皺眉道:“是什麼事?”

麥羽不眨眼的定定看著他:“方太醫是你殺的麼?”

安森一驚,%e8%84%b1口道:“誰與你說的?”

“誰說的並不重要。”麥羽目光明察秋毫一般,隻深深望住他,“將他暴屍曙涵宮前,殺%e9%b8%a1儆猴的,是否也是你?”

安森沉默了許久,終是歎氣,“你既便是知道,也沒有必要在此時此刻再來質問我一遍吧。”

麥羽輕輕搖頭,“你自己做過的事情,卻也不願意麵對麼?”

安森沉%e5%90%9f良久,才抬起眼眸來,望住她疲憊道:“並非如此,羽兒。其實許多事情,也不是表麵看到的那樣簡單,旁人大多數時候,都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隻看著個表象便蜚短流長的傳得沸沸揚揚。其實我並不在意旁人如何評價我,我隻希望我的愛人,不要把我想得那般不堪。”

麥羽未置可否,隻茫然道:“這宮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好多事情,越往深裡想,便越覺得不安。”

安森心裡一沉,卻擁她入懷耐心道:“你有著身孕,難免容易胡思亂想些。可是你放心,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必定會拚儘全力來保護你。”

麥羽沉思著在他懷裡靜了一會兒,卻突然正起身來道:“安森,我還是想回家去養胎,可以麼?”

安森目光晦澀而淒楚,擁住她的手臂不覺緊了又緊,艱難道:“你……一定要這樣麼?”

麥羽恍若未聞,隻以手輕輕撫著小腹,語帶苦澀道:“我可憐的孩子,成天耳濡目染這些不乾淨的事,也不知會怎麼想。”

安森身子狠狠一震,良久,卻將臉深埋入她的頸間,似下了狠狠決心一般,緊咬著牙關,聲音卻輕弱得幾近無力:“羽兒,你彆說了,我答應你,讓你回家養胎便是了。”

各自傷

次日安森便喚了麥連奕%e4%ba%b2自驅車將麥羽接回家去。麥羽心情沉重,一路無話,一進府門,卻見母%e4%ba%b2一臉嚴肅端坐堂前,麥羽心裡一沉,還是勉強衝她笑了下,便兀自朝內屋而去。

“你站住!”

麥夫人語氣帶著幾分惱意,下一刻已疾步到了她身後,一手拉過她來,怒視著她的肚子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麥羽一扭身便掙開母%e4%ba%b2,沒好氣道:“娘既是已經知道了,又何苦還來再問一遍?存心要讓我難受麼?”

麥夫人沒有料到她口氣竟然這樣衝,一時愣住,麥連奕在旁也不覺皺眉:“你娘擔心你,你如何這樣和她說話?”

麥羽滿心疲憊,隻得順手摸過一張椅子來,有氣無力的往上一攤,閉目道:“爹,娘,我真的累。”

這話她自己說來,卻也莫名覺得心酸,憋不住連眼眶也濕了。

麥夫人見狀多少也心疼了,無奈歎了歎,轉而坐到她身邊,憐惜道:“孩子,你受委屈了。不過萬幸,你人是平安的。回來就好,家裡人絕不會舍得讓你累著。”

麥羽聽母%e4%ba%b2這樣說,知她約是有些誤會,卻也無心去解釋什麼,便木然的點了點頭。麥夫人欲言又止的歎了口氣,隻得喚了麥羽的貼身丫鬟晴翠將她扶到裡屋休息,滿腹話語也暫且按下不提。

麥夫人望著女兒的背影,忍不住的抹淚,“不過一月多的時間,羽兒此番回來,同上次的精神頭兒簡直沒得比,好像身心都疲怠下去了。你說這孩子,在家裡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跑到宮裡,平白無故的受這罪……”

麥連奕呆怔望著前方的目光空洞如癡,隔了許久才茫然搖一搖頭:“有孕之人是煩躁困乏些,你也彆說了,讓她好生休息下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平靜安寧的日子如水一般悄然流逝,麥羽又回到從前閨閣少女的生活,一轉眼月餘過去,離了安森的這些日子,她卻也並不好過,每日吃不下也睡不好,整顆心都被渾渾噩噩的莫名情緒牢牢的支配著,加上腹中日日見長的血肉,已會時而動個一兩下,如此,更是輕易挑動了她孕中善感多思的神經。如今,孕期已進入第四月,惱人的妊娠反應倒是漸漸退去了,然而心裡說不出的惆悵,卻此消彼長一般,不著痕跡的滲入她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她終日淒愁,夜間也噩夢連連,隻一回想當日,想及自己鬥氣回家,想及安森滿目傷心不舍,便覺心中如貓抓一般,難受得坐立不安。

於是她躲在屋子裡,整日整日的不出來。

心有所念,心有所想,雖是回到從前的環境,然而她與從前的自己,到底已經不一樣了。

心緒一日日被緩緩沉澱,離得這樣久了,她漸漸的,卻也越發惦記起他的好來。想起他總是疼她,寵她,包容她,總是細心妥帖,溫柔的對她,即便她任性胡鬨,即便她口不擇言惹他傷心,他也從不曾對她生氣。

然而那一日,她見著同住一條街上的鄭員外家,那大女兒歡歡喜喜的領著夫婿回家來拜見父母,鄭員外夫妻倆拉著女兒女婿高興得合不攏嘴的模樣,竟似利刀狠紮入她心裡,那一刻心頭湧上的,滿滿都是酸楚和豔羨。這樣的闔家團圓其樂融融,對她與安森而言,是畢生不可想象的,君臣之禮,絕對淩駕包括%e4%ba%b2子人倫在內的世間所有關係。更彆說自己的父%e4%ba%b2,一提到安森便恨得咬牙切齒。

為何她愛的人,偏偏是那高處不勝寒之人,便連帶了她,也無法如普通人家的妻女一般,享受天倫之樂。

她忽然想起安森那日悵然的話:“我又何嘗不渴望和美團圓的日子,隻是陰差陽錯,這樣的光景,從來都與我無緣。”

其實她本愛那天高海闊,快意縱情,曾一心向往閒雲野鶴,怡然自得,就算那些不過是她年少時天馬行空的想象,但現實中,至少,也不能是受著約束的生活。

安森的世界裡,處處都是森嚴的約束。

世事總難兩全。然而她隻知自己想他,想得心口都發痛。

今日陽光格外溫潤,然而給麥羽看在眼裡,也隻覺仿佛是銘於心中那暖如春風的微笑,她便悵然若失的走到書桌前,就硯旋墨,執筆在素箋上寫道:

“沉陰結愁憂,愁憂為誰興。念與君生彆,各在天一方。良會未有期,中心摧且傷。不聊憂湌食,慊慊常饑空。端坐而無為,髣髴君容光。”

收筆之時,她已是淚光盈盈。

這時房門吱嘎一聲,貼身丫鬟晴翠推門而入,“二小姐,該是用午膳的時候了。”

麥羽來不及拭淚,隻微微彆過頭去,“我不想用,你出去吧。”

晴翠見了焦急道:“二小姐心裡再難過,也不能不吃東西啊!今日有二小姐喜歡的青蝦卷,夫人還特地叮囑……”

麥羽思緒被擾,本就不勝其煩,隻狠一跺腳:“出去!”

晴翠嚇了一跳,隻得諾諾應了退下。然而隻不過須臾,麥連奕卻又尋進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