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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此,臣隻恐他在禦前撒野,萬一衝撞了皇上……”

安森揮手打斷:“撒野?那你們是做什麼的?”

二人無言,隻得喏喏退下。不消半刻,便帶了一遍體鱗傷卻麵神倔強的漢子上來,約是怕他生事,杜克已命人用拇指粗的棕繩將他捆了個嚴實。

安森打量他少頃,也不與他多話,隻單刀直入的問道:“你主子現在何處?”

那人恨恨抬頭盯視安森,“不知道!”

“不知道?”安森目光驟然陰下去,“刑獄司的人怎麼做事的,用了半天的刑卻還一句‘不知道’……”

安森話音還未落儘,卻不料那人竟突然間叫罵起來:“你這喪心病狂的狗皇帝!豺狼成性,禽獸不如!卑侮皇室,專/製朝政,必為天地所不容……”

聽得那人言語不堪,又聲振屋瓦,羅冰和杜克慌忙扯了布條繩索死死塞入其口中,“放肆!禦駕當前竟敢這般狂妄!”

安森眼角斜覷著羅冰和杜克將那人製住,非但未有動怒,反是冷冷一笑:“不愧是被派來散布謠言之人,還真是振振有詞,%e8%88%8c燦蓮花。”

羅冰與杜克一麵扯住那人,一麵緊張回話道:“皇上恕罪,臣等無能,未能及時製住這忤逆刁徒,汙了皇上的耳。”

安森閉目靠上後方金漆椅背,淡淡道:“此人到底什麼來頭?若僅僅是老家夥的耳目,何至對朕這般憎恨?”

羅冰略一沉思,回道:“此事臣已查過,此人在京城中以平民身份潛居已數日,平日無事便在街頭巷尾搬弄挑撥,妖言惑眾,以此來亂我臣民之心。臣隻恐還是昔日亂臣賊子那邊的人,老家夥自遁逃以來,便一直吸收這些亂賊的餘孽,集結一氣,日日洗腦。就算是本無那許多仇恨的人,如此長久這般,到今日,也已變成欲與我朝不共戴天的心性了。”

安森半睜開眼眸,冷笑道:“老家夥的根本,便是這些亂黨餘孽,僅僅跑來散布謠言,實也大材小用了些。”安森微一側目,卻瞥見那人神色頑抗,便道:“既是好不容易抓住個人,便在他身上繼續查罷,不管用什麼辦法,必要挖出些線索來,千萬彆讓他也自儘了。”

羅冰麵上微有為難,口中卻也隻好應道:“臣遵旨。”他低眉片刻,又沉了沉聲氣,道:“皇上,人雖已抓到,但是如今城中卻是已經謠言四起了,那些個老百姓,一個個的口耳相傳,描得繪聲繪色。若放任如此,臣恐怕有損皇威,臣以為……”

安森頭也不抬便打斷他:“這等傳言也不是今日才有的,這些年來,朕還聽得少了麼?”

羅冰見安森不為所動,不由有些焦急,“可是皇上,今時絕不同於往日,昔日之傳不過是捕風捉影,隻能算是毫無根據的以訛傳訛,而如今,卻是言之鑿鑿,更有細節詳實,臣實在擔心,如此下去,難保不會民心大亂。”

安森淡淡道:“再如何言之鑿鑿,也依舊還是毫無根據,有什麼可擔心的。”他沉默片刻,又道:“你們想如何,便說罷。”

兩人對視一眼,杜克便稍一點頭,陰冷道:“臣以為,必要將那最是長%e8%88%8c之人,揪出一二來,拔%e8%88%8c懸首於城中顯要位置,以儆效尤。”

安森橫睨著他冷冷一莞,“真是好主意,如此一來,便更坐實了朕暴君之名了。”

“皇上!”羅冰急急抬首接過話頭:“人言可畏啊!”

安森皺了皺眉頭,厭煩擺手道:“你們若這般魯莽,便是正中那彆有用心之人的下懷了。老百姓最為在意之事,也端不過是身家利益,古往今來,國泰便能民安。統治者的權謀之事本就與他們無關,不過圖個津津樂道,逞一時口%e8%88%8c之樂罷了,遠不至因此而生逆謀之心。你們倒好,竟要為著這種事情去誅殺民眾,那便真是會鬨得人心惶惶,民心動蕩了。”

兩人默默低頭,好一會兒,羅冰才試探著開口道:“那皇上的意思……”

安森倦倦的按揉著額角,“散布謠言這等花招,朕是十分不屑的,你們且看著辦去吧,若真是失控,小懲大誡即可。朕真正在意的是那幕後之人……”

安森邊說邊瞥一眼旁邊五花大綁的男子,目光一落下卻不覺陡然收聲,驚道:“怎麼回事!”

那男子正七孔流血,氣息奄奄,一對銅鈴般的雙眼卻還怒目圓瞪,羅冰慌忙上前查看,片刻垂頭喪氣道:“回皇上,此人已服毒自儘。”

安森麵色陰鷙如寒冰,冷聲喝道,“豈有此理!帶到朕跟前來的人,身上竟然還藏著這等臟東西,此番帶毒藥,下次是不是帶了暗器進來你們也照放不誤!進出一趟刑獄司,半點有用的東西也掏不出來,隻知盯住芝麻小事糾纏不休,渾然不分輕重緩急,真是無用至極!”

兩人見安森動氣,慌忙伏地道:“皇上息怒,微臣知罪了,微臣立刻下去再行追查。”羅冰微抬眼眸看一眼旁邊五花大綁已然氣絕的男子,“皇上,那此人……”

安森愈加煩躁,隨口道:“拖下去,挖眼拔%e8%88%8c,砍掉手腳,丟去亂葬崗喂野狗!”

麥羽用完晚膳,百無聊賴的坐了許久也不見安森回來,正惦記得緊,卻聽見外頭竟叫罵聲陣陣,她頗是不安的踱出內殿,隻聽得聲音自和政堂方向傳來,正欲細聽,卻是戛然而止,她不覺憂心,躊躇片刻,終還是忍不住前去欲探個究竟。

待她走近和政堂,喧雜已然平息,尚在夜晚的大殿內清晰回蕩的,卻是安森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拖下去,挖眼拔%e8%88%8c,砍掉手腳,丟去亂葬崗喂野狗!”

麥羽方才走近,便陡聽得這般血腥的話,不由驚得花容失色,怔怔呆立,腦中甚至控製不住的將那場麵具象化,不覺冷汗涔涔,手足發麻,%e8%83%b8中更是一陣眩暈惡心湧上,猛烈翻騰得幾欲嘔出,急急摸著身後一白玉石柱,閉目倚了好一陣子方才緩過神來,一睜開眼來,卻正對上了安森急切擔憂的目光。

安森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焦心道:“怎麼會在這裡?”

麥羽欲掙開他,卻又渾身無力,隻得疲憊搖頭道:“我實在是不該來這裡。”見安森蹙眉,又苦笑道:“不過是聽到外頭吵鬨,所以出來看看怎麼回事,誰知……”說話間,便覺那倒胃的感覺又再次翻滾而來,她禁不住的陣陣作嘔。

安森手勢僵了一瞬,複又回過神趕緊安撫她,待她稍緩下來,才小心試探道:“你聽到什麼了?”

麥羽氣若遊絲,“還要聽到多少,也就是你最後那句話罷了。”

安森臉色有些蒼白,好半天才道:“外頭風大,我們先進去吧。”

麥羽隻由他攙著,一進了內殿便癱軟的倒在長椅上,安森連忙也在她身旁坐下,隻將她戰戰兢兢的身子緊緊擁住,慢慢的安撫她。

麥羽按住%e8%83%b8口,隻覺冬日夜透骨的徹寒,幾乎滲透了心肺,她心有餘悸的茫然搖頭,迎著安森有些滯澀的目光,顫聲道:“若非%e4%ba%b2眼所見,我如何都不敢想像,一直以來都這樣溫柔的你,口中竟然會道出那般凶殘的話來!”

外頭偏又在此時淅淅瀝瀝飄下了綿綿雨,安森黯然無語,隻慢慢鬆開緊抱她的手,輕幽的歎息聲幾不可聞,“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麥羽不語,心卻隨著窗外細雨一分一分沉靜下來,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唯吾獨尊的鐵腕帝王,不管有沒有她,這一點都不曾改變,隻是她自己一昧沉溺於他的溫柔,便不自覺的忘記了這一點。她不覺恍惚一霎,隱隱間第一次生出不詳的預感來,覺得仿佛已可預見自己多舛的未來,然而一欲細細看清,卻迷如深淵峭壁一般,怎樣都看不真切。

她隻得頹然閉目,輕輕道:“我本就害怕這些事情,如今有著身孕,更是聽不得了,我並沒有彆的意思,也遠遠談不上什麼失望,你彆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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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淡歲月

如此一連好幾日,麥羽的情緒都不甚好,常常無端覺得不寒而栗,似心中揣著事一般壓堵。加之本身妊娠反應的折磨,她便越發怏怏不舒,對安森則更是冷淡,任憑他每日挖空心思,好言好語的哄,也提不起半分興致來。

於是安森終於忍不住,這日午後,便%e4%ba%b2自端來一碗兌了少許蜂蜜的檸檬汁,一邊喂她,一邊懇切道:“羽兒,我今日想與你說一些舊事,你可願意聽?”

麥羽懨懨抬眸,淡漠道:“無妨,你既願意說,我便聽了,反正又沒有什麼損失。”

安森溫柔一笑,也並未立即應話,隻靜靜將白玉盞裡的檸檬汁一勺一勺喂她全部飲下,又拿絹子替她慢慢擦拭了%e5%94%87邊,方才握過她的手來,輕歎道:“羽兒,我這一路走到今日,幾乎沒有回頭看過,因為……不敢去想,不敢去回憶……”

麥羽望著他,皺眉道:“如果往日記憶那樣叫你難過,我不聽便是了。”

安森輕輕搖頭,目光卻漸漸深遠,暗啞著聲音道:“還記得五歲那年,我母%e4%ba%b2被先皇禁足了,這一禁,就是三年。母%e4%ba%b2本是先皇的寵妃,得意時風頭無兩,攀附之人無數,可一失勢卻是牆倒眾人推。連帶我們兄妹三個,一並給受了冷落。”

麥羽靜靜一笑,“宮裡的人從來勢利,我明白。”

安森輕撫她的秀發,繼續道:“先皇很是絕情,他撤走了我們身邊所有的侍從,隻留下一位小太監,算是搭把手照顧我們。我們一家人,因先皇的懲戒,受儘冷落和白眼,就連內侍府也為難我們,衣褥炭火隨意扣減,這也罷了,擠一擠也能過去,可我們素日裡的膳食,禦膳房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送來。我們的日子過成這般,先皇也並非全然不知曉,可是卻不聞不問,隻任我們自生自滅。”

麥羽輕輕搓著他有些冰涼的手,多少也感慨:“難怪你那樣恨他,口口聲聲隻稱先皇,連一個‘父’字也不肯提。”

安森笑意清冷,口氣卻依舊柔和:“我母%e4%ba%b2那時年輕,且被先皇寵了好些年,多少有些氣性。她似和先皇賭氣一般,不吃不喝,整日以淚洗麵,自僝自僽,哪裡還顧得上我們兄妹三人。我弟弟好玩愛鬨騰,妹妹又才兩歲,隻有我,也不得不是我,仿佛一夜長大一般,作為母%e4%ba%b2的長子,一邊照顧弟弟妹妹,一邊安慰母%e4%ba%b2,自力更生,粗活細活都要學著做。”

麥羽仰頭茫然望著頂上雕龍畫鳳的金漆屋梁,歎道:“你的母%e4%ba%b2,一定很美吧。”

安森點點頭,“母%e4%ba%b2還未出閣便已芳名遠播,因此當年才被外祖獻與先皇。她身上有一半的異國血統,所以——”安森停下來,指一指自己,“所以我會有這樣的頭發和眼睛,母%e4%ba%b2和我們三兄妹,都是這樣的頭發和眼睛。”

麥羽凝視著他,微微笑道:“這樣的頭發和眼睛,真是極美,我完全可以想象,你母%e4%ba%b2當年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安森輕輕歎氣,“風華絕代又如何,宮裡許多人卻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