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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爹 香小陌 4302 字 3個月前

媽的這麼些年都是跟人簽合同的,以為我不懂法沒見過合同?條款上怎麼寫的你就怎麼給我賠,不然我叫我的律師跟你打這個官司。

保險公司欺軟怕硬,看過少棠名片上的台頭,那間公司名字,權衡利弊,估摸惹不起,於是賠了。

也是因為這樣狀況,原本有可能針對到少棠身上的怨恨與責難,就沒人顧得上了。建民不在,一家之主就是老太太,彆人輪不到。再者說,如今這情形,誰把賀少棠攆走,誰就頂上來負責孟建民留下的遺孀老小,將來孤兒寡母有個需要,誰擔著?

案子後來判決比較順利,該伏法的伏法,該賠錢的賠錢,依照當時情況,算是給一個普通工人家庭爭到一筆巨款。然而多少錢能挽回一條鮮活生命?

此前,母%e4%ba%b2住院恢複期間,孟小北孟小京回家一趟,整理父母的東西。

大屋酒櫃上,擺有孟建民一張黑白相,兩隻香燭。孟建民年輕時英俊端正,雙眼極有神。經大姑提醒,頭七當晚,兩兄弟在他們大院門外,大馬路的路口處,燒了一盆紙錢,算是燒七。

孟小北從衣櫃裡給他媽媽收拾出一些衣物和日用品,準備帶去醫院。

聶卉一直安慰著男朋友。女孩安慰人的方式,大抵就是哭,掉眼淚,柔情攻勢。由這種方式來減輕另一方情緒上心靈上的痛苦,也不失為一種有效方法。

然而少棠不能也哭。少棠和孟小北兩人自始至終沒有互相說話,就埋頭收拾東西。

孟小京側身坐在他們家窗台上,眼望遠處一片空曠開闊地帶,發呆片刻,轉過頭道:“孟小北,爸爸這麼多年永遠還是更疼你。”

孟小京逆光的身形在窗前化作一叢剪影,眼睛黝黑,說:“爸爸就是沒有等我,沒理我,他最後心裡最惦記的人是你。”

孟小北仿佛就是從那一年,經曆了這許多事,性格變內向穩重很多,說話口氣都變了,一下子長大。

他天生不是那種多愁善感自怨自艾的人,不會過度自躪苛責放逐人生。他不會認命,他從來都是遇挫折而更強,他可以活得很好。

孟小北往北京給祁亮打了個長途,在電話裡說:“亮亮,沒事,我問問你怎樣,好好過日子,彆再晃蕩。”

祁亮:“你乾嘛啊,莫名其妙的,我日子過得好著呢!你真夠操心的。”

孟小北說:“我家裡出了點事。我爸我媽出車禍了,我爸爸不在了。”

祁亮在電話裡半天沒說出話,需要一段時間反應,二十歲男孩,沒有“爸爸不在了”這樣的概念。

後來祁亮對孟小北說,掛斷電話之後,他立刻就給祁建東和他媽媽分彆打了電話。祁建東當時特激動,電話裡嗓門賊大,豪氣地談笑風生,以為他兒子主動找他和解、向他低頭了,父子恩怨從此一筆勾銷!

祁亮給蕭老師打電話,鼓了勇氣對蕭逸說:“就是想問問,你過得好麼?以後還能叫你小逸逸嗎?”

蕭逸也詫異:“小亮你怎麼啦?”

祁亮撅嘴小聲說:“我心裡一直特想你,不好意思跟你說,怕你嘲笑我沒有人要了。”

大屋窗台上有一排盆栽,夏天一個多星期沒澆水,集體打蔫兒,那盆文竹纖細的%e8%8c%8e杆直接萎了快要枯死。孟小北趕忙拎了噴壺澆花。這都是他爸,養病期間平日裡侍弄幾株花草。種的有吊蘭、君子蘭、文竹,皆是清雅氣質一類的植物。

回想住在這個家的兩年高中時光,孟建民當時確實病得很重,夜夜咳嗽。孟小北自己反省,他好像沒有幫他爸倒過一杯水。他媽媽總是不好意思指使他。雙方隔著一層,馬寶純每次都喊孟小京倒水倒痰盂。

大衣櫃裡有相冊,孟小北拿相冊出來看。這是那種裝黑白小照片的老式相冊,每一頁貼有幾幅照片,布局隨意,再以一層薄膜覆蓋上,黏住。孟小北挑中一張他們一家四口的老照片,揭下來揣在自己錢包裡。那時還住在西溝,老的廠房宿舍大院裡,孟小京很乖地讓媽媽抱著,而他自己像個小泥猴子,頑皮地騎在他爸後脖子上,威風霸道地占據他們家製高點,快活得眼睛眯成兩道縫。

孟小北去小屋整理他留下的課本雜物,裝了兩大紙箱。

他在他書桌一角,發現兩張紅色存折。

存折都寫的他的名字,一張是他高中兩年掙到的微薄酬勞,另一張大約是大學幾年陸續掙到的錢,他自己都記不清,不太在乎錢。存折裡是一筆一筆小收入彙起來的;孟小北每次上交稿費,孟建民立刻記賬,存到存折裡。另付一個小記事本,記錄每一筆入賬的數目日期,可能是怕和家裡彆的錢弄混,特彆細致。

孟建民當日臨出門前,在大兒子書桌前坐了挺久,然後在記事本空白頁上留了話。

【小北,這是你這幾年畫畫辛苦掙到的稿費,我們一直為你記賬存著。大學即將畢業,就都交給你自己保管……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事,如果受了委屈,那方麵發生變故,還是回家來。爸爸愛你。】

好像是少棠先掉淚了,站在屋子當中,眼眶慢慢殷紅,覺著自己已經夠愛兒子,或許可能還不夠深沉深刻,偶爾自私。

孟小北捏著兩張存折慢慢蹲下去,掏心扒肺的,抖得喘不上氣,被少棠從後麵用力攥住肩膀。

十五年前少棠與這家人相識,他夜裡去爬孟建民家窗台,想偷臘肉吃,結果被小狼崽子無情地澆了一身狼尿。那時的賀班長多麼年輕無畏,浪/蕩灑%e8%84%b1,臉皮也厚,他就拎著兩瓶西鳳,哼著小調,跑到人家裡蹭臊子麵吃,一來二去,吃出十五年交情。他賺回個乾兒子,大寶貝,一生作伴。

賀少棠後來跟他嫂子商量著,在西安南郊某一處新建的墓園,買下一塊墓地。

馬寶純叮囑買夫妻雙人墓地,先放進一人,過些年後還能重啟一次,安放另一個人進去。

這一年秋,孟小北孟小京哥倆失去生父。孟建民下葬,埋骨於西安,看灞水淒淒,西風長嘯,想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一生抱憾,沒有能夠再回到北京。

作者有話要說:小北的父%e4%ba%b2去世十多年了。非常偏愛這人,所以以建民得子開卷,以建民去世結尾吧。明天還有個尾聲若乾和後記什麼的。摸摸被虐到的讀者,珍惜眼前人,幸福安康啊~愛你們~

第九十二章尾聲一

又是某年的秋,滿城金黃。歲月的節奏腳步飛快,這座城市時時煥發新鮮動人的容顏,活著的人忙碌而堅強。

孟小北穿米色風衣,黑色長褲皮鞋,身材瘦高,走路偶爾還是當年肩膀輕晃不修邊幅的模樣。

如果仔細看,他的仔褲後麵兩個後%e5%b1%81%e8%82%a1兜上,露出很彆致的絲繡抽象圖案,腰上掛一條金屬銀鏈,有叮叮當當的裝飾吊墜。那是他自己設計,他奶奶給他繡出原始圖樣,再到外麵找人訂做。

這是電視台的大樓,敞通的大辦公間內人頭密集攢動。女士抬眼一招呼,“小北,你來啦?稿子節目組已經審過。”

“姐。”孟小北笑一下,沒找到椅子,身形麻利,抬%e5%b1%81%e8%82%a1坐到旁邊小桌上,兩人討論節目。

那大姐說:“噯小北,說好了你幫我做那條褲子呢!我要一條你設計的、後%e5%b1%81%e8%82%a1兜帶絲繡的,你一定記著給我做啊彆不拿我的事當個事!”

孟小北笑說:“台裡訂單太多了,我奶奶都忙不過來!”

電視台裡無論領導前輩,還是同齡年輕工作人員,都習慣喊他小北小北,姓氏自然省略,可能也是孟小北這人平時隨和%e4%ba%b2切,健談,和誰關係都不錯。前些年少兒部主任找孟小北籌劃投拍的那個節目,因為台裡資金和宣傳側重等等考慮,原本是黃了。那幾年,資金都撥去購買進口動畫片了,一部接一部在收視人群中火爆,唯收視率至上,嚴重擠壓國產動畫的生存空間。

拖了兩年,瞿主任又打電話叫孟小北來,製作一檔新節目,真人出演,結合動物與各種童話場景道具,做一個中國版的“綠野仙蹤”。

孟小北身上套著連體的道具演出服,腳上踩著老虎掌,戴個老虎頭。他就是個孩子王,身後領著幾名活潑伶俐的小演員,他與導演%e4%ba%b2自到藍天少年合唱團挑的幾個俊俏孩子。▃思▃兔▃網▃

這年北京的秋老虎厲害,攝影棚裡悶熱,頭頂幾個大燈燈光交錯射在他臉上。他是在人前見燈光興奮的人。

節目開機前,他呼機又響了。

他兩手套在連體衣裡,兩隻大老虎爪子沒法拿東西,滿頭熱汗,喊人幫忙:“姐,幫我看看呼機。”

導演說:“誰整天沒事呼你,你媳婦查崗呢?”

孟小北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他用老虎掌端著呼機撥弄,應道:“可不是我媳婦查崗麼。”

攝影師大哥樂他:“小子,甭吹了,你有媳婦了嗎!”

某人呼他:【出差回來了,今晚在家。】

孟小北嘴角微彎,眼裡有光彩。

少棠嘲笑過他,大藝術家,整天業務這麼忙,學校、工作室和電視台三個地方跑來跑去的,把咱家大哥大隨身帶著,方便聯係您的業務!

孟小北說,才不用你那個大磚頭,我們部門幾個領導仍然用摩托羅拉,大家開會,我猛地掏出個大哥大,招人恨我?

孟小北在鏡頭前滔滔不絕,隨即振臂一招呼:“小虎們,和大王一起出發,今天去動物園巡山!”

幾個穿連體衣的小老虎撲過來,歡歡喜喜簇擁到他身後:“大王大王,去巡山啦!!”

隨即音樂一響,“啪”、“啪”迅速站位,孟小北在正中,身後一窩小虎一字排開,倍兒認真搞笑的,踩著節奏來了一段說唱。“我知道我能我知道我們能,成為理想的自己理想的自己,隻要我們不斷追尋不斷追尋,到達夢想的彼岸我們一起出發!”

攝像的哥們兒扁著嘴忍笑,伸個大拇指:好!

……

孟小北並非台裡正式員工。電視台這種事業單位金飯碗,多少能人和背景後台過硬的人,打破頭往裡鑽,編製很有數的,一般人進不去。

他是瞿主任邀請來的熟人,與節目組簽訂合同,合作製作節目。

這檔節目他付出了相當精力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