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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爹 香小陌 4348 字 3個月前

斜著走,仿佛這條道已經走過千百遍,路途了然於%e8%83%b8,雙眼能撕開濃夜遮擋,清晰辨認前路,一會兒就上了山梁。

賀少棠高處吹個哨子,不一會兒,四處亮起熒熒幾點藍光,是軍用冷光手電信號。

他招呼手下人:“孩子找著了,都回了。”

頭戴羊剪絨帽身裹軍大衣小兵,從林子裡鑽出來,肩上扣著偽裝,一個個凍得鼻頭發紅,嚷著,班長,找到啦,那娃找回來啦,咱趕緊回去還能睡個後半夜呢,困死牛了!

賀少棠想起個事,擱下孟小北,轉身蹲下,抬起長槍,瞄向山穀。

孟小北屏氣,順著槍管往下一看,隱約仍能瞅見倒吊那頭碩大狼,距離很遠,青白色毛暗夜裡發出漂亮光澤。

賀少棠蹲踞式瞄了幾秒鐘,麵容平靜,睫毛一動不動,扣下扳機。

黑夜裡一聲脆響。

子彈到處,食指粗細繩索崩斷,白狼重重摔地上,就地一滾,抖了抖頸上硬毛,一對眼綠幽幽盯著山梁,報以一聲嗥叫。

賀少棠迅即還以加剽悍一聲狼嗥,齜出一口白牙。

野狼通靈性,似乎聽懂了,於是不再戀戰,向強者做出一個前%e8%85%bf恭踞臣服姿態,轉身消失林中無影無蹤……

“走了。”

賀少棠薅起孟小北棉襖後脖領。

孟小北這時候還扭著脖子,一眨不眨,眼珠子都瞪圓瞪疼了!他眼裡不再是方才桀驁不遜,驚訝之中暴露幾分興奮。那是男孩骨子裡對年長、身手強悍男人欽佩與仰視。

少棠嘴角笑出弧度,也有男人得意:“老子槍打怎麼樣?”

孟小北那一對小眯眼一斜:“彆解放軍叔叔打靶子,都是朝那個圓固隆冬靶子上打。你要是來我們廠做彙報演習,你肯定是往立靶子那根木頭杆子上瞄,對吧?這樣顯得比彆叔叔槍法都厲害,是吧?!”

賀少棠:“……”

噗——哈哈哈。

身後小斌直接樂出了聲,接口道:“大侄子你還真說對了,這就是他!”

第6章 狗肉鍋

第六章狗肉鍋

賀少棠巡山回營,順利獵回小狼,扛著槍,嘴裡吹著哨子,五哥放羊調。

這人電話裡跟領導說:“人帶回來了,沒傷沒疼好著呢,明兒一早給廠裡送回去。”

他們連長說:“你現給我送回來。”

賀少棠說:“現都半夜了,我回去一趟這宿就甭睡了。”

鄭排那邊搶過聽筒,壓低聲音吼:“你小子他媽長本事了,還跟領導打哈哈、講條件?有你說話?”

賀少棠電話裡帶些微耍賴鼻音:“我又立功了——你給我記上。”

排長罵:“給你記個狗%e5%b1%81!!!趕緊開車把孩子送回來人家家長就放心了!”

賀少棠根本就不怵,臭貧道:“這娃好玩兒,我還留著逗逗,我這鳥都不拉屎鬼地方,難得熱鬨,帶一宿我再原樣送回去。”

貧完了,又補充一句正經:“這孩子既然從家裡跑出來,心裡肯定有事兒,著急送回去他不還得跑啊?我勸勸。”

連長電話那頭罵娘,排長接連長話茬一起狂罵祖宗八代,可是都拿姓賀沒治。

賀少棠整個兒機械師團兵裡麵,就他特殊,就他能耐,這一點,上下都知曉其中門道。

老鄭罵:“這個熊蛋,你瞅著,再過幾年就該騎老子頭上了。”

連長說:“不用過幾年了,給北京退回去,就說不要他了。”

排長說:“要退您跟營長打報告退,我們兄弟,我不能說。”

連長說:“你兄弟你倒是管得住啊?就說咱這廟太小,塞不下這尊菩薩,管不了!”

老鄭搖頭:“他從小就這性子,大事兒反正也沒耽誤過,生活小節麼……算了,他就那樣兒了!”

賀少棠是個難弄刺頭,這麼個“個色”人物,能戳兵營裡,必然有他獨到地方。他是個軍人,出去辦正事兒、執行任務,他們機械師加強連偵察排哨兵個頂個兒都身懷絕技,身體素質絕佳,能千裡獨行深山老林裡一杆槍鬥狼鬥野豬鬥黑熊,都是神槍。單打獨鬥本事不行,乾不了這活兒,吃不了這苦。賀少棠剛入伍時,兵營就是尖子,甘南五十公裡拉練,過山穀爬沼澤地,他替藍軍搶頭一個爬到終點插上了旗子。後來若乾次森林搶險,都衝頭裡,每一回卻都能從火場或者洪水溝裡活著回來。用他們連長話說,越是那個不要命,越是命硬……

尋孩子林裡鑽一整天,少棠確實又餓又累,嘴裡叫酒,想喝一口。

他們哨所掩半山溝樹林中,磚石壘成堅固小屋,能擋住豺狼野熊衝擊。屋頂偏矮,幾個大男人進去,立時顯得狹小局促,寬厚肩膀充滿空間,人挨人。孟小北一群糙漢子中間,一抬胳膊肘就捅到他少棠叔叔後胯,對方一轉身熱氣立時撲他滿臉,這屋子既擁擠又有種說不出來火熱%e4%ba%b2近。

賀少棠眉眼燈下漆黑如墨,拎著鋼叉子添煤,火苗光輝映臉上。一個班戰士聚攏屋裡烤火,老陝習慣,蹲著圍住火爐,用大瓷碗打熱水喝。

孟小北被捉回來,自知“劫難逃”,已經有心理準備打持久戰,蹲牆角,警惕地瞪著對方,像一隻炸毛刺蝟。

孟小北說:“我不回家,你彆想把我遣送回去。”

少棠問:“真不回家?”

孟小北執拗地說:“我就不回,既然出來了,就沒想走回頭路。”

少棠淡淡一笑:“你不回就不回,隨便你!”

孟小北:“……”

少棠麵無表情:“你願意去哪兒,山高水遠,明一早我送你一程;或者乾脆就留這兒跟老子住,白天進深山放哨打狼,喝涼水啃鍋盔,晚上睡哨所吃麵片湯,你再也不用回家了,你回家乾什麼?!”

孟小北皺眉,嘴巴撅起來:“我……我……”

再也不用回家了?

跟爸媽小京不一起了?……家屬大院都住慣了呢。

小爺還沒帶鋪蓋卷呢,我那個“寶箱”裡邊兒還有軍帽、吸鐵石、洋蠟和小人書呢。

你北爺爺還有一群嘍羅兵等我回去打鬼子呢。

孟小北慢慢低下驕傲頭……

賀少棠表情很酷,很冷:“餓了?想吃饃?麥子後山地裡,石磨和水磨屋後,鍋床底下,盆架子上,你眼前這個是火爐子——你先去後山割麥子吧。”

孟小北徹底縮牆角了……

賀少棠斜眼瞟到沮喪小狼崽,嘴角悄然浮出笑意,笑得也很壞。

大冬天,地裡哪有麥子啊。

小樣兒,你有幾根刺,捋不平你?

班裡戰士們覺著鮮,照例拎過孟小北又逗弄一番,把孟小北當年怎麼從娘肚子裡漏出來磕出一道天眼驚險過程又講一遍,整個兒西溝兵工廠都聞名了。

孟小北耷拉著眼,盤%e8%85%bf坐炕上,就差再打個蓮花指了。他表情也酷酷:“你們彆老說我以前事。”

他們班大姚,姚廣利問:“為啥不能說你啊?”

孟小北:“那都是我小時候事了,爺現都長大了!”

廣利說:“小人兒,你多大了啊。”

孟小北聲音壓得粗粗:“我都男子漢了!……我那時還小麼,沒有經驗,一不留神兒我沒鑽好,就掉地下了麼!”

一個班戰士蹲地上哈哈大笑,熱水噴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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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少棠眼神一眯,眼角都笑出皺紋:“這事兒沒人有經驗。”

孟小北:“下回就不磕地上了。”

賀少棠樂:“你就沒下回了!廣利,當初你怎麼鑽?”

廣利:“彆問。”

賀少棠專逗老實人:“甭不好意思,給我們諞一諞。”

廣利低頭掰手指,粗聲道:“餓哪知道!回頭問問俺媽!”

孟小北終於繃不住,不裝蒜了,也跟著樂出來,暴露出又霸又慫本性。賀少棠這時才燒出一大盆熱薑水,為孟小北胃裡灌一半,另一半泡腳,蹲下來給孩子揉腳丫。白臉唱完,該唱/紅臉了,硬招使完再來柔情攻勢,這才叫做攻心戰……

孟小北讓這人搓著,渾身立刻就熱了,汗珠洇濕棉襖,鼻尖上一滴熱汗,吧嗒,滴到少棠鼻子上。

他坐床上,低頭看,賀少棠正好一抬頭,擦汗,繼續給他搓腳丫,怕他山裡凍壞。

少棠不耍貧嘴埋頭乾活兒時候,視線安靜,嘴角沉默……

部隊戰士吃得簡單,艱苦,一個大鋁盆裡是滿滿一盆饅頭和鍋盔,糧食管夠,另一鋁盆是胡蘿卜燒土豆,就油潑辣子。

賀少棠瞧出來了,問:“孟小北,不愛吃蘿卜?”

孟小北一撇嘴,表示出對一切蘿卜土豆塊根類蔬菜深惡痛絕:“……叔叔,你這就沒羊肉嗎?”

賀少棠說:“羊肉?沒有。”

“我們幾個不放羊,我們‘放狼’。狼倒是不少,後山上有是。你吃狼肉嗎?”

孟小北毫不客氣:“你會做狼肉?你逮來我就吃。”

少棠哼了一句:“我算看出來了,你小子就是狼。”

一夥人用饅頭蘸辣子吃,賀少棠直接拿勺子舀,大口大口嚼辣椒,滿嘴冒紅油。

就這工夫,又有人從外麵回來,是他們班戰士小斌。

小斌呆呆站門邊,帽子都撇丟了,懷裡抱著一動不動了無生氣一條大狼狗,神情極其悲傷沮喪。

少棠從地上緩緩站起來:“小斌,怎麼了?”

小斌聲音裡帶著哭腔:“少棠……二寶死了!”

一屋人都站起來,“二寶”是他們班養放哨狗。

小斌年輕,圓圓臉,哭起來淚花眼眶子裡打轉:“我剛才去找,從河溝那個潭子裡撈出來,已經沒氣兒了,嗚嗚嗚……”

少棠:“它怎麼能掉那個水潭裡了?”

小斌:“水裡有魚麼,可能想撈魚吃。”

少棠:“這吃貨,不會自己遊上來?”

小斌抹抹眼淚:“水忒冷了,都結薄冰了,可能凍抽筋了纏魚線上了沒爬上來唄!……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