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1 / 1)

幾個丫鬟麵麵相覷,立馬表了一番忠心,離去之意已些微地有了。我打鐵趁熱:“隻要你們守口如瓶,再不對一人說出此事,我便與你們一人五百兩銀子,三支金簪三副金鐲子三副金耳墜子,如何?”

幾人聽見這些個銀子和首飾,忙口裡答應跪下稱謝。

由此可見,金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還是頗有道理的。我在說這話時便思量過,害死一條人命,沒個不怕的,我先用人命官司唬住她們,再以情動之,最後許以厚利,不怕達不到目的。

果然,這幾人也是精明地選擇受我利用,與我也算是兩方有益。

到快到午膳之時,窗外的小丫頭端著井水浸過的茶來將我吃,院子裡有些修減花枝兒的小丫頭,我便叫住她們:“且取幾支好的來。”

然後就有一個丫頭來問:“小姐要花兒作甚?”

這些丫鬟也問得忒多了些,若是我還在家時我的那些丫鬟這般問我也不覺有什麼,畢竟情分在那裡,然此時卻讓我膈應。我蹙眉:“去找兩隻看相好的花瓶來將花插瓶,一會子隨我去見老爺太太。”

丫鬟唯唯,我卻深覺壓抑。中午去和息夫雅的爹媽吃飯時,我便笑著叫侍女將花兒擺在某處,又叫她們送一份去息夫益屋裡。

息夫太太那保養得還算光滑的臉笑起來眼角有些細紋:“我兒如今越發孝順了。這花兒哪兒沒有,還要巴巴兒地送來。”

我看她的眼神兒和軟,聲音慈愛,倒是打心眼兒裡的歡喜道:“原有的是原有的,我送的卻是我的一片心,媽可不許不喜歡。”

息夫雅的這個弟弟先是詫異地看了看我,而後又皺了皺眉,陰陽怪氣道:“想來姐姐必定是又有什麼事兒求著爹媽了。不然哪會這麼好心!”

話剛說完,息夫老爺臉上的笑立馬就沒了,白而略胖的臉怒時極有威嚴,高大的身子也極有壓迫感,他哼了一聲道:“一家子的姐弟,不說和睦相處,你反倒處處尋些事情來鬨,卻是做何道理?這幾年的書都白讀了?”

息夫益雖是不服氣,但也不敢反駁,隻是不說話。我見息夫老爺似是還要發作他,就為他解圍,順便說出我想說的話來:“爹爹莫怪,阿益卻也沒說錯。我確有事要說。”這樣一來,多少能讓息夫益對我改觀。凡是之前息夫雅討厭的或者不願做的事我都要做,因為我要潛移默化,完全抹去她的痕跡,不僅擁有她的身體,占據她的錢財,擁有她的雙%e4%ba%b2及胞弟,還要讓所有人說起息夫雅這個名字時想起的都不會再是她,而是我,現在的我。因為息夫雅,失去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容貌、生活的我。

或者說,她不再是息夫雅,我才是!

息夫老爺這才收了怒氣,息夫夫人將我的手拉著隻是摩挲:“可是短了什麼?”

我搖頭:“我深覺自己以前依恃爹媽寵愛做錯了許多事,還常和阿益鬨氣,實在是不該。是以想去庵裡住兩日念兩日經。”

要說這世間哪裡消息最靈通那必是尼姑庵,一群凡心未泯的女人紮窩子般聚在一起最喜歡討論東家長,西家短的,更甚的還要勾些少年、風流男子等進去輪流采戰取樂的,弄出人命來的都有呢。

此前我曾和柳寄生沒得吃坑蒙拐騙缺人手時要麼就找些守寡多年的寡婦,要麼就找尼姑庵的尼姑,除開我故意放走的一人外,並不曾失過手。

說起這個,我實在該為我之前所犯下的過錯懺悔。雖庵堂也不甚乾淨,但我自己抄兩日經在佛像前燒了也是種心意。

息夫老爺息夫太太都甚是詫異:“那庵中人都隻吃素齋,且又粗糙地很,你能吃得慣?”

“能吃得慣的,爹爹,娘%e4%ba%b2,你們就依了女兒吧。”息夫老爺和息夫太太想了想,也就答應了,隻說叫我去慣常來府裡走動著的景雲庵,又多叫幾個丫鬟小廝跟著我。

景雲庵和白雲庵相去不遠,我自是願意。我估摸著息夫雅此前必是萬千寵愛集一身的嬌小姐。連息夫益聞言也是看陌生人一般看我,那不可置信的模樣倒是招人愛得緊。我頓生彆念:若是就此得到一個家,也算是因禍得福。

說到丫鬟小廝上,我又和息夫太太道:“我身邊兒的四個大丫鬟也大了,我想都把她們放將出去任其自擇夫婿。媽看如何?”

息夫太太蹙眉:“可是她們惹你不快?”

我搖頭:“我不願耽擱她們。媽就依了吧?”我臉皮厚得連撒嬌都用上了。

息夫太太點頭:“我兒今年年方十六,也是該說%e4%ba%b2的年紀了,將來不知道要到那家去呢,現在再買幾個回來用趁手了將來陪嫁也就不短人了。”我現下這年齡聽見這話兒實在應該嬌羞些才襯得我有大家閨秀的氣質,然我如今算是老黃花一朵,哪裡去找桃花的風韻呢?

我回想起曾經有一個書生,我告訴他我是騙他錢財的壞女子時他說:“不管你是誰,我看到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你做過或者要做什麼事。”於是我這張老臉也就順利地紅了紅。我趁著這臉紅的勢頭說:“媽,你說什麼呢!我可是要長伴你們身邊的。”

息夫夫人摩挲著我的手,柳眉隨著意蘊深深的眸光彎了彎:“我的雅娘此時羞甚?當年你可是%e4%ba%b2口兒和我說定要嫁把一個舉人的,又說要有什麼樣貌、身段兒的,怎麼現在倒紅起臉來了?”

我這好不容易才略略有點羞澀之紅的臉,此時也不好就不紅,這下也是未曾知彼,所以一戰即弄巧成拙。我一邊兒暗自檢討自己,一邊兒給自己圓謊:“從前是雅娘不懂事,爹媽擔待些則個。”

飯好時我們又移步飯廳吃過飯,用過些菊花茶,我才帶著丫鬟們回院子。路上遇到息夫益時,看見他小小的身板兒想起他挨罵時的模樣,深覺他與當年的我有些像,想來當年我曾感受到的苦處他亦有,隻是他不曾體會到息夫老爺和息夫太太的苦心。是以我叫住了他:“阿益以後可少在爹媽麵前說些他們不愛聽的話,也不至於惹他們生氣,也不至於挨罵了。”

息夫益皺眉:“你何必在此幸災樂禍!我一挨訓你便落井下石,現在說這話又做甚?”

我聽見他頗含了抱怨和委屈的聲音不由得訥訥無語,難道我能說之前那般對她的不是我麼?顯然是不能的,是以我隻能歉意地頷首:“往日我對你,並非是我的本心。我說的話你自己想想罷。”

息夫益說我“黃鼠狼給%e9%b8%a1拜年不安好心”,拂袖而去之。我身後的丫鬟們看著我甚是詫異:“小姐不是向來......”後邊兒的卻說不下去。

“%e4%ba%b2姐弟間哪有隔夜的仇?”我不欲多說,回了房便清點銀錢一一發放給幾個丫鬟,又出錢叫人出去買了些時興的小吃與她們叫她們自兒一處聚一聚。

第二日息夫夫人叫一個牙婆領著十幾個使女來叫我自家挑選,我看了看她們,問她們可認識字,其中有五六個都說認識,我棄了一個清高的、一個看著極是正經的,將其他四個留下。其中兩個還是一團孩氣,另兩個瞧著很是知禮懂得進退。

以往我和柳寄生兩個顛沛流離討生活時見得多,那看著正經或是清高的最是要不得,正經的悶著騷,許多見不得人的事體她們一聽說就皺眉鄙夷,然人家最多也就說說,她卻是做了許多遭的。那清高的更是要不得,這事她也說不可,那事她也說不行,唯有她的行事最是要得。

留下的四個人都被帶下去洗漱,而後由我一一分派工作。我給她們分彆取名為玉竹、蒼術、蘇葉、青黛,而後又一一盤問了來曆,專管衣服首飾的玉竹原是一個家中斷了糧的秀才之女,是故認得幾個字;專管飲食的蒼術和鄰家哥哥學過幾個字;專管起居坐臥的蘇葉和專管人情往來的青黛原來是大家的丫鬟,因主家沒落又被轉賣至這邊。

◎思◎兔◎網◎

若是我未曾被柳寄生毒死,而是趕走,那我定然也是和她們一樣的被賣來賣去。我忍住發熱的眼眶裡那不合時宜的幾滴沒用的水,問蘇葉和青黛家裡可還有人,若是有我便可助她們一家子團圓的,不曾想倒勾起她們倆抱頭痛哭,原來其雙%e4%ba%b2皆不堪勞苦提早麵見閻王報告在人世的所經所曆去了。

我暗自感歎了一回,歎息:“如今這裡就是你們的家了。”我們五個苦命的人兒就這樣組合著要將餘下的日子過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乍遇故人

去景雲庵這天,我隻帶了年齡大些的青黛和蘇葉,蒼術和玉竹都在家跟著那即將離去的四個習學如何做事。

景雲庵原是修在僻靜處,我被青黛和蘇葉扶下轎時就有住持前來迎接,顯然是爹媽事先遣人來打過招呼的。與她們略略敘了幾句我便被引進我這兩日要住的廂房,小廝們則留在庵外,不拘找哪個客棧住下安頓。

這景雲庵庵如其名,最好看的就是雲景。半山腰上的庵房猶如是修在雲間一般的縹緲。到廂房後,蘇葉便將我的行李安放妥當,青黛已拿了銀錢等物單去打點管我們吃喝住的小禿瓢子。

我待蘇葉將我坐臥起行的物件兒安排好,將筆墨紙硯經書等一一擺放妥當後便叫她研墨,將支小狼毫蘸了墨用簪花小楷抄了會兒便到用膳之時。

用完膳後我略略歇了歇就叫住正在鋪床的蘇葉和青黛說:“今天下午我須得出去一回,你們就在庵中看著,莫叫她們翻咱們的行李。”

蘇葉看著我猶疑道:“小姐可是要一個人出去?若是遇到些居心不良的人不是耍處。”

其實我特想說我就是那居心不良的人,然到口中卻是一轉:“我隻是去白雲庵的後山走一遭,這邊兒既無強梁盜賊,便是遇到個把生人躲一躲也就是了。”

青黛果斷搖頭:“此行斷然不可,小姐一個人出去實為不妥,殊不知許多女子隻呆在家中便有被拐走的,倘或遇個不測,小姐一人也難以支應。不如我跟著小姐去,小姐要做什麼事我隻回避著就是了。”

我聽見此言,雖知她們是怕我有個什麼閃失回去不好交代,心中卻仍舊動了一動,其中的關切之意亦讓我做出讓步:“也好,青黛就和我同去,蘇葉在房中看著罷。萬不可叫彆人碰著我的東西。”

蘇葉含笑應道:“知道小姐愛潔,不敢有失,隻放心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