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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富貴人家的女兒,估摸著雙%e4%ba%b2也還在,但宅子裡有幾房使喚的人家、有多少丫鬟小廝、有多少%e4%ba%b2族姊妹兄弟,我一一不知。便是現在這梳著頭的丫鬟,我也不知道名姓。更彆提她和他們關係如何,平時的為人處事如何等等。

且我心中頗是不知道該如何行事。這個我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的女子現在已然變相的變成了我,我欲使刀子將這張花容玉貌的臉毀個稀巴爛,然傷在她身卻痛在我心,日後見不得人的還是我。我欲使一根繩兒將這惡心我還變相害死我的女子縊死或者直接投湖將她溺死好拚個同歸於儘泄我心頭之恨,然現如今在這軀殼裡的是我,若是死了又不知我該歸於何處。且現如今柳寄生殺我之仇丁把點都還沒報,好容易再重見了天日,卻又自尋死路將他放過也不能叫我甘心。

我瞅著鏡子裡為我梳頭的丫鬟忙碌的小手,想起了我和柳寄生情濃之時。那時他早上也是這般使著他纖長的手指將我的頭發一縷一縷地梳成醉髻,又學張敞畫眉一般與我描眉上妝。忽然間我就生出一種想法來,反正他現在迷的是這個身子這個樣貌,又是在情濃的時候,若是我就這樣和他在一起,他肯定還會那般對我好吧?

那樣神仙眷侶的日子那般你敬我愛有一口粥兒也要分成兩口的日子定然還會再回來吧?

然想到這裡柳寄生那悠悠的一聲歎息在我耳邊清晰地響起:“怪隻怪你擋了我的路。”我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即便我再和他在一起,免不了過幾年他就再次將我拋棄。我為著自己剛才的想法而恨鐵不成鋼,若不是有這丫鬟在,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連命都丟了一次還學不乖?

這丫鬟將我的發輸得一絲不苟,又問我:“小姐要戴什麼簪子?”

我不動聲色:“我自己看看。”說完便開了那烏木雕花的首飾匣子,隻想撿兩支素淨的簪花戴了也就罷了,卻隻見一盒子的首飾不是金的就是銀的,就是有玉也必是鑲在金銀上的。

於是我關了匣子,對那丫鬟道:“你去替我找兩支素淨的來。”

那丫鬟奇道:“小姐今日要去見未來姑爺?”想來就是柳寄生那個酸儒了。

我搖頭:“你隻管去便是,做什麼問這些?至於那邊兒麼,咱們在等等消息,看看他怎樣發付林氏。”

那丫鬟笑道:“小姐你還擔心什麼?你昨日已然說過,有林氏便沒有你,有你便沒林氏,姑爺也答應說定然給小姐交代的,我估摸著那林氏怕是活不長了。”

我心裡一咯噔,原來是這樣麼?我隻說這息夫雅隻是勾引了柳寄生,害死我也隻是個間接效果,怎麼就變成直接推動我死亡的主因了呢?

頓時我看著鏡子裡那嬌花一樣的臉蛋兒就恨不得抓破她。如此算來,我也是極恨她的,現如今霸住了她的身子想整治她也不是個難事,隻將她家鬨個家破人亡就好,但她所做之事,並非其%e4%ba%b2友指使教導的,我若真是將她家鬨個家破人亡又比她更可惡了一層。

我淡淡道:“還是要穩妥些才好。我們且看一看他那邊怎麼說才好。”

我穩住了這個丫鬟,又添了些愁怨,這般下去遲早要被看出來我並非她家的小姐。

這丫鬟在我的示意下去取素淨的簪花的空檔,我在房內看了看,一張黃花梨的雕花大床上掛著綠色的幔帳,上麵繡著些野外的蟲子花草之類的東西。幔帳內床上隔出了一層,上麵擺著些時新的盆景,床頭外幔帳邊亦置有一張小方幾,上置一盆盆景;離床不遠一張大木案,上置妝盒、梳妝鏡、胭脂水粉之類的物件兒,案角處一個飯碗大小的香爐,想必丫鬟已經往裡邊兒添了香料,蓋子上的小孔內正冒出縷縷輕煙。大木案的斜對麵又置有一張美人榻,上麵鋪著斑竹涼席、蠶絲薄被,擺著一隻瑪瑙枕。榻邊又設了兩張幾,一張上麵擺著青花瓷瓶,插著幾支桂花。一張上麵擺著一把米扇,一套白玉雕琢出的茶具。正對著大木案的是一架竹骨的繡花屏風。轉過屏風正對著一扇幾乎開了半麵牆的大圓窗,鏤空雕花的窗門上糊著淺綠色的窗紗,窗外是花紅柳綠,還有好幾杆翠竹。再看向門口時,見去門口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梳妝台,也是黃梨木雕花的樣式。

那丫鬟不知在哪兒找了幾支淺粉色的堆紗簪子與我插好,又服侍我上妝。我粗粗算來,離家三年多我早已學會自家打點身上的一切,有侍女服侍的日子竟然恍然如夢。我在抿著胭脂時,不由得要掉下淚來,除開要去哄人錢財的時候去租了衣裳胭脂水粉等來裝扮,我竟一直都是素著臉呆在破陋的房裡的紡紗織布換錢討生活。

我閉了閉眼,想問問這丫鬟,卻不知曉該如何開口,生怕被看出些破綻來。

早在起來穿衣時我便淨了麵漱了口,上好妝後便由幾個丫鬟跟著去息夫太太爺那兒請安。我並不曉得路,隻是留心她們的腳步是往何處走的。

一路上穿花拂柳,走在青石板砌成的小路上,踏過走廊又繞過大山子石轉過大屏風才到了息夫雅爹娘的所在。我進去時,息夫雅的四個丫鬟則在房間外邊兒等候,我對著息夫老爺和息夫太太道萬福時硬是叫不出“爹媽”兩個字來。

息夫雅的弟弟在一旁笑道:“莫不是姐姐過了一日越發心高氣傲了,隻說要嫁給舉人了就看我們不起了,連爹媽都不叫了?”

我轉眼望去看時,見到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稚氣少年,穿著絹做的衣衫,梳著當下未成年男子的頭。想來他和息夫雅是不和的。

我張了張口,正要答話時,息夫老爺就一聲斷喝:“無知的業障!整日價讀書不知用功,倒學會了和婦人一般搬弄是非,是何道理?”

那少年眼圈兒一紅,忙站起來告罪。

息夫太太慈愛地對著我招手:“我的兒,快過來讓我看看。”

我便走過去,她將我一把摟在懷裡,息夫老爺也笑得十分慈愛,他想了想,看著我亦將聲音放柔:“你看中的那個秀才,雖有幾分真才實學,但家徒四壁,且看麵相有些不大老實,你真個就非他不嫁?”

我想起柳寄生鴆害我時的模樣,搖了搖頭:“從前是雅娘不懂事,見爹媽疼我就故意做耍子,爹媽莫要在意。”

息夫老爺問我:“那還替他活動不活動?”他指的是做舉人的事。我見著息夫老爺和息夫太太那慈祥的模樣兒,忍不住羨慕起這息夫雅來,這二老對她可算是予取予求了。曾經我還在家時,能被柳寄生騙出來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爹爹偏寵妾室,%e4%ba%b2娘忙著感懷她的不幸、和妾室鬥法,故不曾照管得我,偏爹爹對我管教極嚴,總叫我背醫書認藥草,又早早地叫我去藥堂裡幫忙,我才生了幾根反骨,被柳寄生幾曲琴音幾句甜言蜜語騙將出來。

隻是跟著柳寄生走了後過起窮苦日子來才發現之前在家時過的簡直就是神仙一般的生活。而我因爹爹的嚴厲而習得的醫術亦在我和柳寄生設局騙人時不至於將我所汙。自那時起,我才深覺,沒有不盼著兒女好的爹媽。

我垂眸低頭:“依然給他活動,就讓他做個舉人也不值什麼。”我要他爬的有多高,就跌得有多痛!

期間我見那少年一直悶悶不樂,倒看出些門道來。想來這息夫老爺太太偏寵息夫雅,卻對這個小少年過於嚴厲了些,是以這姐弟倆之間的關係不怎麼好。看到這個少年,卻如看到當初的我一般。

我又和息夫老太爺息夫老太太說了一會子話,息夫太太詫異道:“我的兒,怎麼一日不見,倒如此貞靜起來?”

我偏頭笑道:“這不好麼?”正在這時,侍女打起了玉珠子做的珠簾,回稟說飯已經好了,我們便移步飯廳。↙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正在我們坐著要吃飯時,息夫雅的弟弟說:“爹,聽說逸之哥哥也在此要鄉試,現下已到蘇州府,我們家和他們家既然是世交,何不請他來做客?一來逸之哥哥家徒四壁,他來了我們也算是助了他,二來聽說逸之哥哥學問極好的,我也好請教請教他。”

息夫太太正吃著丫鬟給她夾的菜,息夫老爺將一個袖珍瓷杯裡的酒飲儘,方才欣然點頭:“如今阿益也懂些事體了,也肯學習長進,便是依你又何妨?這事還交給你辦,你去著手寫拜帖。”原來他叫息夫益。息夫益得意地地將眼睛斜看我時,我正發愣,並不知曉,這個什麼勞什子逸之我竟然是認識的。

然我現下無力想那許多,隻是叫身邊兒的丫鬟去柳寄生那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既然到了這息夫雅的身子裡,那息夫雅又到了哪裡?

作者有話要說:

☆、巧詢前事

還到沒用午膳的時候,被遣去的丫鬟就回來說:“那林氏已經沒了,柳姑爺將她埋在了白雲庵後山的大梧桐樹下。”

我聽她說的這話傷心起來,白雲庵,白雲庵可是一個舊地方,我和柳寄生剛到蘇州不久,初時沒地兒住就在白雲庵借住過三兩天,那裡看著倒還乾淨。可見這柳寄生良心尚未全泯,才將我的肉身埋在一個乾淨處。

然既是如此,何苦要害我性命?白居易曾為琵琶女作詩,其中有一句說商人重利輕彆離,然那些有些學識的書生比商人還不如呢,不止輕彆離,還輕性命呢。

那息夫雅如此,可見她的丫鬟也不是好的,再留著他們,遲早得引火燒我身。還有這息夫雅平日裡的事,我也得使個法子套一套才是,就這樣下去,叫他們發現我並非息夫雅或者把我當個瘋子卻不是耍處。

我用我當初算計客商或者書生們的腦子想了又想,有了!

到了太陽升起來時日頭有些大,也熱將起來,早日給我梳頭的那丫鬟就指使些小丫頭搬大冰桶放在房中的四角時,我放下手中從息夫雅書房中拿來的書,將那丫鬟喊過來說:“你將知道林氏之事的人都叫過來,我有話說。”

那丫鬟見我說得事關重大,便忙去找人來,又將其他下人遣開,我看了看,都是息夫雅的四個大丫鬟。

“林氏的事都是我想差了,那柳秀才既然能這般對林氏,我若真個嫁了他,將來必死無疑。現在弄出了人命,我卻不答應這樁婚事,若是一個裁決不好就要打人命官司。我也不願你們受苦,現在欲遣散你們,你們隻消將此事守口如瓶,下半輩子的富貴都有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