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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笑,“布諾阿哥怎麼會死呢,他前兩日明明還跟我說,想穿我縫的衣裳呢,這個冬日還想穿我%e4%ba%b2手縫的冬衣過冬的,怎麼可能就死了呢,怎麼可能呢……”

朵西笑得淒淒,說著說著,兩行淚水自她的眼角無聲蜿蜒而下,“阿譽,你說,他怎麼能死了呢,他怎麼能讓我縫了新衣不來取呢,他怎能……不守信用,扔下我獨自一人……”

“阿娘——”龍譽喉間哽咽,用力摟住了傷心欲絕的朵西,“阿娘,你還有我。”

她竟不知如何安慰她悲傷的阿娘……

“啊啊啊啊——”朵西抱住了龍譽,忽然沒了平日裡的溫婉模樣,嚎啕大哭出聲,“可是,我愛他啊——”

愛人,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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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西哭到昏厥,而後沉沉睡了一夜,翌日醒來之時,她又變回了平日裡那個溫雅安靜的朵西,除了她鬢角的白發和眼角的皺紋無法抹去以外,她還是龍譽心中那個溫婉美麗的阿娘。

朵西昏睡了一夜,龍譽便守了她一夜,在她醒來後給她捧上了一碗滾燙的魚肉粥,朵西隻喝了小半碗便喝不下了,就是龍譽勸她多喝一些她都隻是搖搖頭,龍譽隻能無奈歎息。

而後,朵西對龍譽說,她要見燭淵。

龍譽驚訝,因為在她心裡,朵西對燭淵,一直是避之不及的,從沒有主動提出過要見燭淵,可這是她的阿娘,她不能拒絕這個小小的請求。

於是,朵西將自己梳洗了一番,收拾了一個小包袱,跟著龍譽去見燭淵。

龍譽看著朵西挎在臂彎裡的包袱,隻覺心生生的疼,她知道,她的阿娘心底做了一個決定。

朵西與龍譽是在總殿後山半山腰的茅亭見到的燭淵,那是曳蒼常與布諾喝酒的地方,此刻隻有燭淵一人靜靜坐著。

“朵西見過祭司大人。”朵西一來到燭淵麵前便雙膝跪地,垂首行禮。

燭淵隻淡淡一笑,“朵西姑娘找我何事?我可是記得朵西姑娘見我如見瘟神一般,恨不得躲我躲得遠遠的,今兒是什麼風竟然把朵西姑娘自己吹到了我麵前?”

朵西第一次在燭淵麵前沒有覺得害怕,而是平靜地看了一眼,繼而向他躬身磕頭,平靜道:“朵西是來請求祭司大人把布諾阿哥的骨灰給朵西。”

燭淵眼眸微眯,冷冷看著朵西匍匐在地的身影,不言一語。

“請祭司大人成全。”朵西再一次磕頭,龍譽看著心有不忍,想要扶起朵西卻又覺事情不需要她的插足,隻能在旁當一個看客。

燭淵沉默良久,才緩緩道:“去吧,帶布諾去他想去的地方吧。”

聖山束縛著他太久了,是該讓他自由了,又或者說是他把他束縛得太久了,才使得他變成如今永遠也不會睜眼的模樣。

“謝祭司大人成全。”朵西磕下第三記響頭才慢慢站起身,在抬頭之時看向龍譽,慈和一笑,“阿譽,阿娘要離開聖山了,也不知是否還會再回來。”

“也不知是否還能與我的阿譽見麵……”朵西慈愛地看著自己的愛女,眼眶裡泛出水光,龍譽上前幾步,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朵西,朵西笑著輕撫她的肩,“以後,阿娘就不能在你身邊疼你了,定要照顧好自己……”

“阿娘,這一次,我不阻攔你。”龍譽聲音哽咽,心中難受至極卻強忍著不落淚,因為她的阿娘是去一件她覺得幸福的事情,她該為阿娘覺得高興才對。

“阿娘的好女兒。”朵西忽然猛地緊緊摟住龍譽,而後鬆手,轉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龍譽看著朵西的背影,抬手撫向自己的左邊臉頰,觸手是溼潤的涼意,她知道,那是她阿娘落下的淚。

燭淵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後,龍譽一轉身便將臉埋進了他的%e8%83%b8膛裡。

她的阿娘走了,正如阿娘所說的,不知是否還有相見之時。

“阿妹,我想去中原。”燭淵看著遠方綠意疊浪的群山樹影,悠悠道。

龍譽將燭淵摟得緊緊的,雙手緊緊抓著他背上的衣裳,把臉在他%e8%83%b8膛埋得更深,悶聲道:“阿哥,我不許你去。”

“可是,我的阿妹,我的右手極度渴望著鮮血,渴極了,渴得我沒法控製住自己。”燭淵麵色淡淡,眸光悠遠涼淡,“我想殺人,我的右手在呼喚著我殺人,我想看中原人在我麵前血流成河。”

龍譽緊抓在燭淵背上的手指甲深深嵌進了他的背部,難受道:“阿哥,不要去,我不許你去……”

她害怕,她害怕他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即便她知道他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憤怒,憤怒得想要殺儘中原人,可是她不能讓他離開她的身邊離開苗疆,若是四年前,她定不會阻攔他,甚至願意與他一齊前往中原大開殺戒,可今時早已不同往日,他的身子,再也承受不起任何負荷。

所以,她才會覺得害怕,即便他會厭惡她,她也不會讓他去,不會讓他離開苗疆。

“阿妹,你知道麼,布諾陪了我三十五年,整整三十五年。”燭淵癱廢的左手手指忽然輕輕顫了顫,似是傾瀉出此刻他內心的情緒一般,冷冽,嗜殺,“在我最痛苦的十年裡,是他和曳蒼從未間隔一日地陪著我。”

“阿妹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他們時是有多高興麼?我慶幸我們活了下來,我們都活了下來。”

“那一年我十八歲,布諾十七歲,明明長得比我高大,卻心甘情願跪下叫我大人。”燭淵忽而淺淺笑了,“布諾不像曳蒼,曳蒼是健朗的,會在我麵前說各種各樣的玩笑話,布諾卻是沉默的,他從不會多說什麼話,可他卻比曳蒼更懂我。”

“我早已把他們當做我的弟兄,又或者是阿妹你們口中所說的%e4%ba%b2人,可是如今,我本就少得可憐的%e4%ba%b2人就這麼死了,被中原人給殺死了,阿妹你說,我該恨麼?”

“除了十八歲那年我有過恨不得殺了天下人之外,我再沒有過那麼強烈的殺心。”燭淵昂頭仰望蒼穹,低低而笑,“如今,我竟覺得那股子殺心又回到了我身體裡。”

“阿妹,你說,我該怎麼辦?”

龍譽心疼至極,她明白,布諾與曳蒼早已是他不能割舍的%e4%ba%b2人,而今他眼睜睜地看著陪伴了自己整整三十五年的%e4%ba%b2人離他而去,縱使他冷血無情也會有所動容,更何況他並非無情無心之人。

“阿哥……”龍譽聲音哽咽,從燭淵懷裡慢慢抬起頭,神色心疼而哀傷,亦收回摟在他背上的雙手,輕撫上他冰涼的臉頰。

在看到燭淵已然變得猩紅的左眼時,龍譽隻覺心仿佛被針紮一般抽搐得疼,用指腹一下一下地輕輕撫摸著他的左眼,“阿哥,不要這樣,我害怕。”

這三年多裡,她沒再見過他的左眼變得猶如煉獄血池,她以為她再也不會再見到他這般模樣……

他如染血一般猩紅的眼眸,讓她覺得那沉睡在他心底的恨意又儘數燃燒沸騰了起來,似乎要將這世間的一切灼燒%e8%88%94舐乾淨才肯罷休。

她不要見到他這個模樣,她心疼,她害怕,心疼他早已滿目瘡痍的心,害怕他心中的仇恨把他吞噬。

“那阿妹就看緊我,不然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就會衝到中原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把駐紮在苗疆的唐軍全部殺了。”燭淵笑得涼淡,“守護苗疆是阿妹的夢,殺了唐軍便如同毀了阿妹的夢,我不想我將阿妹的夢給毀了,所以阿妹,看緊我。”▽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阿哥,對不起。”龍譽再一次將臉埋進燭淵的%e8%83%b8膛,顫唞著聲音心疼道。

她不能讓他去冒險,可她除了阻止他,還能為他做什麼?

“阿妹,我說過的,阿妹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燭淵撫了撫龍譽微微聳動的肩,笑得溫柔,“我的確是老了,阿妹不過是我死得太早而已,阿妹是一心為我好,我知曉的。”

他知道,隻要他大開殺戒,他的命,隨時都有可能折斷,所以,他隻能極力地控製住自己波動的情緒。

並非他畏懼死亡,隻是他還不能死,他還要陪他最在乎的阿妹再多幾年,他不能,就這麼扔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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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揚州,藏劍山莊。

簡潔卻又不失雅氣的屋子裡,紅木雕就的架子床上,白雎雙目緊閉,麵無血色地靜靜躺著,身上蓋著薄薄的絲綢薄被,此刻他的左臂放在薄被外,正由一名須發花白的中年男人把著脈象,一身玄色衣袍的墨衣正眉心緊皺站在中年男人身後,看著床上沉睡的白雎,一臉的緊張不安。

良久,中年男人才慢慢收回手,墨衣立刻緊張道:“白叔,主上怎麼樣了!?”

“無甚大礙。”被稱作白叔的一臉嚴肅的中年男人很是平靜,意味深長地看向墨衣。

“可這都三天過去了,為何主上還不醒來?”墨衣仍舊緊張,似乎不相信白叔的話,目光閃躲著有些不敢看白叔的眼睛。

“主上太累了,讓他好好睡上一覺又如何?”白叔幾不可聞地輕歎一口氣,站起身時拍了拍墨衣的肩膀,慈和道,“不要急著叫醒主上,這麼些年他活得太痛苦太累,就讓他好好地睡上一覺吧,好生照顧著主上,藥熬好了我自會讓人送來。”

墨衣看著床上的白雎,眸光閃爍,終是讚同地咬牙點點頭,“白叔放心,我會照顧好主上的。”

白叔又拍了拍墨衣的肩頭,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說什麼,拿了隨身的藥箱走出了屋子。

入夜,當墨衣為暗沉的屋子掌上燈,再點上驅趕蚊蟲的熏香時,白雎慢慢睜開了沉重的眼瞼。

入目,即是深色的帳頂,撐起身,則是在朦朧中搖晃的燭光,以及墨衣正扣上熏香銅鼎的背影,一時間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墨衣。”白雎看著點完熏香又到門外去看湯藥是否有送來的墨衣,將背靠到了床架上,輕喚了他一聲,隻見墨衣身子驀地一僵,立刻轉過頭,看到已然醒來的白雎時,喜色立刻攀上眉梢。

“主上,您終於醒了!?”墨衣顯然很是激動,衝也似的到了白雎床前,緊張地問,“主上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屬下這就去找白叔,告訴白叔主上醒了!”

“墨衣,我很好。”白雎無奈一笑,製止了墨衣想要往外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