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譽之所以這麼興奮,完全是因為她自從來了聖山之後就覺得憋悶,沒幾個人與她說話,沙耶娜偶爾會去瞧瞧她,與她說上幾句便很離開,完全不頂事,她想要是有個人能與她胡天胡地地聊,就像她與小哥哥那樣,就像她樹頂村落時與村裡巫姑阿姐那樣,那樣才開心。

而她隻所以敢扯燭淵來與她瞎聊,完全是因為今兒她瞧出燭淵對她溫柔,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他理她便理,不理也罷,加之確實如她方才所說,好歹認識一場,雖然不喜歡,但是要離開了,能一起坐下好好聊一聊也是頂好一件事。

燭淵看著龍譽樂背影,豆油燈火他眼裡跳躍,真是個不藏心思小家夥,他命竟然就係她身上,也不知道是可笑,還是可悲。

龍譽蹦出去後又蹦了回來,拿了一張小竹幾,又蹦了出去,燭淵透過半撐窗戶看到龍譽往離毒穀穀口跑去,知道她定是去叫教徒替他煮茶去了,便由著她了。

燭淵拿開遮自己身上薄被,也往屋外走了去,抬頭看了一眼墨色蒼穹,隻見銀盤似圓月懸掛其中,繁星閃爍,夜風清涼,確如龍譽所說,今夜月色好得很,非常適合月下閒聊小酌。

燭淵走得不疾不徐,龍譽早已從毒穀穀口折返回到吊腳樓前空地,見燭淵還慢悠悠地下竹梯,不由叫道:“好阿哥,你%e8%85%bf又沒瘸,倒是下來啊。”

平日裡看他每一個動作都得讓人措手不及,沒想到走路都不比三歲孩童,龍譽撇了撇嘴,草地上坐了下來,將%e8%85%bf並攏直放,及膝百褶裙便如花兒一般開草地上。

“阿妹急什麼,我這不是下來了麼?”燭淵走到龍譽身側,看著她動作,不由勾起嘴角,“我還以為阿妹已經可以成為活%e8%84%b1%e8%84%b1男人了,沒想到還會擺些女兒家動作。”

燭淵邊說邊龍譽身旁盤%e8%85%bf坐下,兩人間隔著龍譽方才搬出小竹幾,龍譽將它擱這兒,當是準備著待會放茶水用。

“就算是真正男人,也保不準什麼時候會露出女兒態,何況說我這身體還是正兒八經女兒家身體。”龍譽無視燭淵諷刺,輕哼了一聲。

“阿妹說得挺有道理。”燭淵不置可否,將手擱身旁小竹幾上,未看龍譽,隻是抬頭看著夜空,“阿妹把我扯到這兒來,想要與我聊什麼?”

“那阿哥想聊什麼?”龍譽也將手搭了竹幾上,收回放直%e8%85%bf,盤到一起,眼珠子轉了轉,連忙補充道,“不過話先說前頭啊,今夜這情況是排除咱倆平日相處之外特殊情況,不管待會說到什麼不該說,先說好,你可不能一怒之下就動手。”

要是打起來,她可不是對手,這個自知之明她還是有。

“阿妹,這話我覺得你應該對你自己說,似乎暴躁狂跳人都是阿妹吧?”燭淵眼眸微眯,側過頭看了龍譽一眼,輕輕一笑。

月光下,燭淵淺笑被銀色月光點綴著,兩個淺淺小梨渦似盈滿了清澈透亮酒,極是可愛動人,如此燭淵沒有一絲陰冷與戾氣,倒像一株開夜裡白色花兒,乾淨,漂亮。

龍譽看得有瞬間分神,燭淵注意到自己失神前忙眨了眨眼,拍拍自己腦袋揮散方才失神,繼而嘿嘿一笑,“阿哥放心,我知道我脾氣性子都易躁,我會注意,堅決不會你冷下臉前發火。”

她說得清楚,燭淵既不能發怒,連擺臉色也不行,她對他疑問太多了,可不想說到一半就要開打,打完再繼續,太累先且不說,問題是她還打不過,麵子這種事情,偶爾還是需要。

“阿妹小心思算得真是好。”燭淵聽明白了龍譽話,也明白她心底想什麼,淡淡一聲,將手臂支了起來,撐住了額頭,“就如阿妹所說,阿妹過幾日就要走了,心裡有什麼疑惑,想問什麼便問吧。”

龍譽一怔,顯然沒有料到燭淵這麼“大方”,卻還是試探似擠了擠眼,“好阿哥,這可是你說,待會不管我說什麼問什麼,你都不能大動乾戈,我這小命還是要留著帶阿娘走,當然觸及你底線你都可以沉默,還有,你也可以問我。”

燭淵輕輕嗯了一聲,伸出食指按了按眉心,有些無奈,小家夥年齡太小就是麻煩,還是個心思這麼純粹小家夥,他性命還真是危險。

龍譽捏著下巴,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微微伸了伸脖子,折了個適中問題,看著燭淵試探性地問道:“好阿哥,你和我阿娘是舊識?”

燭淵輕輕點了點頭,龍譽覺得自己好像問了個白癡問題,接著問道:“那阿哥與我阿娘是什麼時候認識?我怎從沒聽阿娘提起過?”

“二十年前,阿妹你哪兒呢?又怎麼會知道呢?”燭淵支手撐著額,不看龍譽,眼瞼微垂,淡淡答道。

“那……阿哥你到底幾歲?”真是二十年前他與阿娘就相識了,“那當年發生過什麼事情,讓阿娘這麼怕你?”

“看來阿妹還擔憂我是人還是妖這個問題,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我選擇沉默,阿妹不是很就又能見著你阿娘了麼,何不屆時問你阿娘呢?至於你阿娘為何怕我這個問題,聖山之上,隻怕沒人不怕我,當然,除了阿妹之外。”燭淵耐心地慢慢回答龍譽問題,說著拿開了支著額頭手,側過頭看著龍譽,嘴角含笑,“至於我年齡問題,阿妹看著我像幾歲?”

燭淵將手擋到了竹幾之後,因為他十指上銀指環嗡嗡而動,使得他雙手慢慢緊握,他身體裡,不由自主地竄起一股蜇人寒流。

“二十。”龍譽盯著燭淵臉認真看了片刻,認真道,“可是我知道你不止。”

“是,我不止二十,不過我倒是想我真是二十,和阿妹一般年紀。”若是他真是二十,或許他就不用經曆當年那些事情,那麼他生命便不會是這樣,隻是這世上從來沒有假若,“我也倒是想忘了我究竟活了多少年,年齡幾何,可是我卻清楚地記得。”

燭淵看著龍譽清泠得仿佛月華一般眼眸,笑得如夜裡涼風,“我比阿妹,多活了十七年。”

十七年,那是暗無天日如墮深淵般十七年,無折磨,十七年,他甚至不知道什麼叫做陽光,連怨恨都無處宣泄。

可是十七年後,他踩著那自認為至高無上無所不能人屍骨活了下來,懷揣著刻骨銘心深入骨髓恨意,站了陽光之下,他誓要那些給了他這生不如死十七年人,生不如死。

然而他才從那十七年走出來,竟又墜入了任何人都無法將他救贖二十年,若說不恨,那都是假。

“你身上傷……都是那時候留下?”龍譽已不驚訝他年齡,三十七,她想到過,老一些她都想到過,不過龍譽這話一問出口就有些後悔了,因為她看見了燭淵眼神慢慢變冷,變得黯淡,連忙道,“這個問題,阿哥還是保持沉默吧,我不問了,換阿哥來問我吧!”

龍譽嗅到了蘊藏深夜之下危險氣息,隻要稍稍觸碰,便會屍橫遍野般危險氣息,這小男人出爾反爾啊,說好了不能發怒。

“阿妹怕什麼呢,我不是出爾反爾之人,放心。”燭淵用力鬆開自己攏緊雙手,摩挲著手指上銀指環,聲音很涼,“我身上傷阿妹是見過,阿妹想問,又是哪一處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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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譽忙擺手,很有立場地堅持道:“我不問這個問題了,我要換個問題。”

她總覺得這個問題要繼續下去,她性命堪憂。

“可以。”燭淵壓製著心裡四處流竄恨意,十七年早已過去,但是他身上陳年舊傷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那沒有頭也無法終結長久折磨,他不想去想,也不願再去想,卻如何都拋卻不了,如今被龍譽這麼一問,就像是有人將他身上陳年舊傷用力剖開,再撒上鹽,蟄得他壓製心底恨意數湧了出來。

“那阿哥為什麼偏要找上我?苗疆姑娘何其多。”龍譽將滿腹疑問翻翻找找,後確定這個是合適,便挑了出來。

“阿妹說得沒錯,苗疆姑娘何其多。”燭淵臉上很又掛上了他平日裡淡笑,眼裡麵上哪裡還尋得著方才涼意與危險,手肘抵著小竹幾,往龍譽湊近一分,“可是阿妹隻有一個,不是麼?”

“阿哥既然不願意說,便保持沉默好了。”龍譽撇了撇嘴,覺得口有些渴了,不由得往前伸長了脖子看甜茶來了沒有,幸好不負她這伸脖一望,她遠遠瞧見了有教徒提了陶壺端了陶碗走過來,龍譽看到燭淵還將手臂搭小幾上,不由伸手去推他手臂,“阿哥阿哥,手拿開,燙死你。”

燭淵眼眸陡然一眯,淺笑,拿開了手臂。

教徒將兩隻陶碗分彆擺到燭淵和龍譽麵前,提著盛著滾燙茶汁陶壺就要將陶碗裡倒,卻被龍譽接過,隻聽得她感謝地笑道:“謝謝小哥,我自己來就好。”

燭淵默不作聲,教徒將滾燙陶壺小心地交到龍譽手上,向燭淵深深一躬身,轉身退下了。

龍譽跪坐著提著陶壺,小心地將滾燙茶水往陶碗裡倒,一邊倒一邊碎聲道:“本來想喝酒,但是想著喝酒對我這傷口不好,我還想留著我這條小命,所以就委屈阿哥和我一起喝甜茶代酒吧。”

“阿妹,我對你這性子究竟是怎麼養成倒很有興趣。”燭淵垂眸看著那紅褐色盈亮茶水從壺嘴裡露出,陶碗裡注滿,易怒易躁先且不說,心思變換得也不說,心裡對周遭人沒存多少心思也可不論,但是這前一刻對對方還是劍拔弩張,這一刻就能和對方坐一起品茶,這樣小家夥,還真是百年難得一遇。

“我?我很奇怪嗎?”龍譽將兩隻陶碗都注滿了茶汁,將陶壺擱了小幾上,將%e8%87%80部壓到了腳跟上,保持著跪坐姿勢,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燭淵,“怎麼養成?不就是這樣過日子過出來嗎,難道你不是?”

說完了又補充一句,“這茶還燙著呢,阿哥要是不怕燙死自己,就可以先喝。”

“我可沒有忘記霧蹤裡,阿妹狠狠咬著我咽喉想要將我咬死情形,阿妹敢說心裡不是一直厭惡我甚至想要殺了我麼?”燭淵迎著龍譽眼神,“那麼阿妹是怎麼做到一瞬之間將對我所有怨怒拋至腦後,這麼若無其事地與我坐月下談天小酌?”

“這有何難,看開一點不就得了?你沒殺我,也沒殺我阿娘,我何必恨你?還給我機會離開,不如當做什麼過節也沒有發生過,讓自己過得愉些,不對?”夜風吹著茶汁冒出熱氣拂到龍譽麵上,很是溼潤,“但是倘若你傷了我阿娘,就算是我目前不敵你,但是我也會與你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