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發現先前派去求援人竟將雍城城門緊閉，讓涼州成了消息閉塞死城。他這才知道奸細不止一個，當晚便集結兵力殺入雍城，斬了千夫長，衝開城門%e4%ba%b2自去求援，不想遇到了荀紹。

荀紹已經經曆過太多生離死彆，這次沒有悲傷，隻有憤怒，荀鳴不是死戰場上，而是死了陰謀裡。

霍江城發了急信入都，又趕赴彆處調兵，她和竹秀先趕回涼州，卻沒回府，而是去了軍營。

原來營地已經被迫退回到西城門內，因為擔心還有奸細，霍江城將營中事務交給了兩位心腹副將主持，一個是老將吳忠，一個是年輕龍亭。

荀紹營中待了一晚，第二日吳忠便力勸她回將軍府主持喪禮，她卻不聞不問，隻站地圖架前默默看著。

到第三日，她帶了幾名騎兵斥候悄無聲息地出了城門，半夜才回，又坐帳中看地圖，不見外人也不與人多話，連竹秀也是。

第四日也是如此，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年關已至，洛陽城中卻毫無喜氣。

應璟剛從禦書房回來，大臣們商議了許多應戰之策，但他%e8%85%bf上舊傷又有複發之勢，也沒聽進去多少。

範一統從門外走入，行禮道：“公子，內應已經打聽清楚，此次鮮卑內部生變，段宗青有意投靠魏國，護送首領去東北就是要繞道去魏國避難。鮮卑首領派遣使臣入朝修好是為了迷惑視線，難怪我們會那麼容易就買通他們使臣，他們本就想攪出事端來。大將軍事平息後，朝廷有意追究鮮卑責任，鮮卑首領和段宗青便遁入了魏國。此番魏國襲擊西北，一來是為了晉國河山，二來就是為了替鮮卑首領奪回權位了。”

應璟坐案後輕輕捶著%e8%85%bf：“現才打聽清楚有什麼用，人家都打過來了！”

範一統垂頭稱是，忽又想起什麼，抬頭道：“對了，荀大人有消息了，她現人就軍營之中。”

應璟並不意外：“我猜她也是待那裡，隻怕她會忍不住出手。”

營中待到第五日，荀紹又帶斥候出去打探消息，回營後忽然叫來龍亭，讓他點兩千輕騎，要求有三：一要眼力好，二要行動敏捷，三要不怕死。

龍亭不解，問她有何安排。

荀紹叫竹秀給她準備盔甲長槍，轉頭道：“偷襲魏營。”

若是吳忠，肯定會勸她三思而行，但龍亭和荀紹一樣年輕，正是熱血氣盛時候，又不甘心荀鳴受辱，當即轉頭去辦，還算上了自己。

是夜無風，一天星鬥，整個城中百姓都像是憑空消失了，寂靜可怕。

兩千死士輕騎從南城門繞道而行，由荀紹帶路，足足兩個時辰路線，再從兩座山中間穿過去，魏營已肉眼可見。

所有人靜靜立山穀中，隻偶爾傳出馬輕嘶一兩聲。

荀紹早已打探清楚，每夜到此時魏營換崗，守備就會鬆懈。她將兩千人分成五隊，前四隊每隊兩百人，分四個方向吸引敵軍注意，將他們引出大帳，剩餘一千二百人隨她殺入營地，直取中軍大帳。

到後半夜，月入層雲，四下晦暗，荀紹吩咐一聲，四隊人馬衝了出去，果然惹來注意，魏營中馬蹄陣陣，大約是派遣騎兵出來追趕了。

荀紹低喝一聲：“走！”

身後黑影幢幢，直撲魏營。

魏營士兵見到敵軍來犯，自然先保護主帥，紛紛湧向大帳，龍亭帶著人與他們周旋，荀紹趁機率領百騎繞開大帳朝營地後方奔去。

後方空曠，燃著熊熊柴火，旁邊豎著支架，上麵吊著荀鳴屍首。

荀紹一槍挑開衝過來魏兵，翻身下馬，直殺過去，忽有人加入戰局，一刀劈了背後魏兵，轉頭一看，是竹秀。

“誰讓你來？”

“彆事可以不來，殺魏狗怎能少了我！”竹秀雙刃一揮，護她背後：“點！”

荀紹衝去木架下，跪下磕了個頭：“將軍，末將來接您回去。”說完起身斬斷了繩索。

荀鳴屍首還算完好，臉卻已被劃破，慘不忍睹。

他生細皮嫩肉，白麵紅%e5%94%87，以前荀紹常嘲笑他，但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死後會受到這般羞辱。

荀紹心中憤恨驟起，扯下披風蓋他臉上，負上馬背，翻身上馬，直衝大帳。

竹秀背後急地大叫：“你走錯方向了！出營啊！”

荀紹充耳不聞，眼見龍亭已引出那主帥，手中長槍橫握，一夾馬腹，閃電般衝了過去，到了跟前，忽然俯身滑下，一槍刺穿了馬%e8%85%bf。

主帥翻倒地，眼睛隻看到頭頂馬蹄越過，馬背上還負著荀鳴屍體，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未及回神，馬上人影已經躍下。

周圍魏兵趕來撲救已來不及，比人先到是槍，狠狠貫穿了他喉嚨，他連嗚咽都來不及發出一聲便斷了氣。

荀紹順勢劃下他頭顱，一把提起又翻身上馬，喊了聲“撤”，人已朝外衝去。

龍亭和竹秀率殘部殿後，一路殺出重圍，後方追兵不止，入山穀時，月光透亮，一陣亂箭射來，不少士兵中招，速度慢了許多，但終究是趕被追上前逃入了穀中。

敵軍一個副將追上山頭，用漢話大聲叫罵：“何方宵小，報上名諱！”

荀紹勒馬轉頭，笑聲震徹山穀：“荀氏荀紹！”

她策馬躍上另一邊山頭，手中長槍刺著那顆人頭高高舉起，“魏狗聽著！敢辱我荀氏者，猶如此人！敢亂我軍威者，猶如此人！敢犯我河山者，猶如此人！！！”

夜風嗚咽，她聲音山穀間回蕩，月色下舉槍挑著人頭，猶如修羅，魏軍心神巨震，頃刻間她已躍下山去，消失不見。

將軍府靈堂裡兩座牌位，隻有一隻棺槨。

天剛破曉，荀紹背著荀鳴進了靈堂，鬢發淩亂，臉上血跡未乾，手臂上傷口淋漓了一路鮮血。

西北當地荀氏族人披麻戴孝，正哭靈，見狀不禁目瞪口呆。還是年紀長叔祖父先反應過來，招呼大家搭手幫忙。

荀鳴睡入棺槨後，荀紹淨手洗臉，處理傷口，換上孝服，終於開始主持喪禮。

靈前還跪著荀鳴剛滿六歲兒子，荀紹拍拍他頭，挨著他跪下。

堂嫂連孩子也不顧便殉了情，顯然當時是絕望到了極點。荀家近%e4%ba%b2已經都沒了，以後她%e4%ba%b2人就隻剩了這個孩子和竹秀。

霍江城於各城點齊兵馬，匆匆趕回，路上便聽到了風聲——荀紹深夜偷襲敵營，奪回將軍屍身，斬了敵將，大人心。

各支軍領兵副將聞言精神大振，紛紛趕去將軍府外，求見荀紹。

荀紹一身素縞走出大門，便見眼前跪了一地將領。

“請校尉主持大局，統率全軍！”

荀紹沉默，許久才道：“我是女子。”

龍亭嚷道：“那又如何，大敵當前，誰能打勝仗就誰做將軍，靠本事說話！”

“對！”其他副將紛紛附和。

“魏賊辱我軍威，校尉身為荀家後人，豈能坐視不理！”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魏狗殺入我大晉腹地嗎？”

荀紹手緊緊撰起。

霍江城走到她身邊，歎息道：“將軍其實並不像表麵那般對少主絕情，當初他會出麵做將軍，也有其他原因，如今少主若真能回來主持大局，想必他天之靈也會放心，畢竟荀家如今就隻剩少主一人了。隻是……不知洛陽會作何安排。”

荀紹鬆開手心，忽然道：“備馬。”

霍江城忙問：“少主要去哪裡？”

“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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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紹名號以前就晉國很響，但畢竟多年未涉足戰場，若非後來和幼帝婚約，早已叫人淡忘。如今卻是一夜之間又傳遍大江南北。

洛陽城中百姓交口稱讚，提到荀紹再不會扯上幼帝，也不會想到大將軍，字字句句都是關於她夜襲敵營，奪回將軍屍身，怒斬敵軍主帥傳奇。因這好消息，年味也增添了幾分。

荀紹這熱火朝天傳頌中悄然回都。

都中大雪，應璟%e8%85%bf傷又來勢洶洶。

早起後他由範一統扶著出府上朝，打開門卻見門外立著熟悉人影，白色孝服，黑色披風，發上滿是落雪。

他朝範一統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帶著左右退入府門。

“你不是剛立了戰功，怎麼肯回來了？”

天色青白，荀紹神情有些模糊：“我回來是為了將軍之位。”

應璟怔了怔，沒有開口。

“不管以前如何，這次請讓我統領西北軍，驅逐賊寇，一雪前恥。”她掀了衣擺，跪他麵前，“求你。”

第二五章

雪落無聲。

荀紹頭垂得很低，幾乎隻看得見應璟鞋麵。

其實來這裡之前，她已經去過皇宮。除去婚約後幼帝看她順眼了許多，還對她功績表示了讚賞，但並沒有承諾給她將軍之位，隻說吏部由寧都侯管轄，此事還需商議。

荀紹甚至有些後悔太早悔了婚，如果婚約還，至少太後會大力支持她坐上將軍之位。而現，她隻能放下自尊和驕傲，卑微地祈求一份憐憫甚至是施舍。

應璟沒有回答，反而問了個問題：“你此番夜襲，去時多少人，回來多少人？”

荀紹不明其意，但還是老實做了回答：“去時兩千輕騎，回來……不足三百。”

“你雖立下戰功，但無權擅自調兵也是罪行，一個無法自律人，憑什麼請求做將軍？”

“因為有些事不得不做。”

應璟沉默。

荀紹仰起頭，見他視線落階下厚厚白雪上，緊抿著雙?%e5%94%87始終不表態，心裡希冀一點一點熄滅。

他這樣人，雍城屍骨堆裡爬出來，大漠飛沙裡趟過來，目有多明確，心誌就有多堅定，誰又能改變了他決定。

“我知道答案了。”她站起身，走下台階，踏著厚厚積雪離去，形單影隻，脊背又挺得筆直。

應璟一直注視著她背影直到消失，默默站了許久，然後轉頭叫來範一統，和往常一樣上朝。

朝中這些時日一直為派遣哪位將領替代荀鳴擔任西北主帥爭執不下，如今荀紹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