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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失國體 天如玉 4319 字 3個月前

功勳,消息傳來,早朝上討論得愈發熱切。

朝中有好幾個官員提議幼帝重用荀紹,理由是“哀兵必勝”,荀紹又是荀家嫡脈唯一傳人,如今是振奮軍心所,定能廣聚人心,收複失地。

但另有一些武官表示出了反對,認為荀紹可用,但無須為帥,否則被魏國恥笑國中無人,要靠女子出麵作戰,失了天朝顏麵。

這些武官有一半都與周家有關係。周家不僅自身門庭繁盛,出了不少武將,還培養了許多得力部下,這些人顯然是希望朝廷將機會留給周氏門人。

兩邊說都有道理,幼帝眼睛一會兒瞄老丞相,一會兒瞄自家舅舅,但這二人都不表態。

寧都侯向來謀定後動,老丞相又喜歡模棱兩可,其他大臣一時不知該如何抉擇,乾脆坐山觀虎鬥。

結果演變到後,雙方差點吵起來,鬨騰了好幾個時辰,幼帝終於忍無可忍,拂袖退朝。

應璟緩緩走出大殿,一個機靈小太監趕緊上前來攙扶,正要送他下台階,應璟擺了擺手,叫他扶自己去見陛下。

荀紹並沒有放棄,都城裡四處奔走,可荀家常年駐守西北,又一代比一代耿直,到了今日才發現她能動用關係實太少了。

她實沒有辦法,竟硬著頭皮去見了永安公主。

公主對她遭遇感同身受,眼淚盈睫,握著她手說了許多安慰之言,對魏國行徑是痛恨入骨,可後也隻是愛莫能助。

若是先帝位,仗著受寵,她還能說上幾句話,奈何如今當政不止幼帝一個,太後不會讓她有插手機會。

荀紹也有數,公主眼裡隻有應璟,就算能辦,恐怕還是會顧忌他意思。

已是正月初五,洛陽雖然離西北不算太遙遠,那裡冷兵對峙這裡卻絲毫感受不到。

百姓們隻知道敵軍主將被割了腦袋,歡欣鼓舞,卻未必意他們會另選將領卷土重來,也並不明白眼下不過是喘熄之機。

荀紹坐荀府後院裡,聽著遠處大街上鼎沸喧囂,看著夕陽緩緩沉下去,算了算日子,滿心焦慮,再將所有都城裡族人都數了一遍,終帶來隻是氣悶。

她霍然回屋取了長槍,瑟瑟冷風裡揮舞起來。

荀氏一脈春秋立名,漢代建功,祖上於戰場上創下三十二式槍法,到她父輩又化為五十六式。

她父%e4%ba%b2以前說過,家裡就她練得好,不僅靈活還殺氣十足。可她練到今日,用到它機會卻並不多。

父%e4%ba%b2寧願帶傷上陣也不派她迎戰,後死亂箭陣裡時,她還被關府中。哥哥荀縉為拖住重兵,山頭上戰到隻剩一兵一卒,臨死前還緊握著荀字旗。

荀家男人一個個倒下去,如今荀鳴也流乾了後一滴血。

而她空懷一身武藝,每次都隻能無奈時現身,隻能夾縫裡偷上戰場,即使立下功勳,名揚天下,也始終沒有一個堂堂正正麵對敵人機會。

隻不過因為是女子。

幼年時她被頑皮男孩子們嘲笑說像個男兒郎,她一個個把他們揍趴下,昂著脖子道:“為什麼說我像你們?怎麼不說你們像我?”

她從沒小瞧過自己是女子,過往這些年,即使受再多歧視也沒生出過“若我是男子該多好”念頭。

隻這次,她恨不能為男兒身,跨馬殺敵,再無阻礙。

收了槍,已是冷月孤懸。

她慢慢平複下喘熄,轉身去了祠堂。

她裡麵待了整整一夜,父母兄長牌位前都燃起香,卻一句話也沒說,反而喝光了好幾壇烈酒。

天亮時她跌跌撞撞摸索回了房,倒頭就睡,醒來已是午後,洗漱收拾完畢,忽然對下人們說要回西北。

老管家知道她這些日子忙什麼,從西北跟過來家養老奴,哪能不明白她心思,送她出府時直抹眼淚,再三勸說:“女公子何必逞強,朝廷自有安排,您如今不是武官,貿然動作會被說成越俎代庖啊。”

荀紹像是酒勁還沒過一般,朗然大笑:“就算以後朝廷追究問罪,此番我也要參戰,大不了一死,賺幾個魏狗陪葬方才痛!”說完將披風緊緊係好,跨馬上路。

大雪已停,疾馳到城門口時已是傍晚,天邊掛著微薄夕陽,但她急著趕路,並未意時辰。

正要一鼓作氣衝出城門,身後有馬馳來,馬上人一路高聲叫喚:“荀大人留步!”

荀紹轉身,見飛奔而至是範一統,他身後還緊跟著寧都侯府馬車。

範一統勒馬停她麵前,氣喘籲籲:“荀大人留步,公子本要見你,奈何這幾日舊傷嚴重,未能成行,剛剛得知你要離開才匆忙趕來。”

荀紹看著馬車接近,不冷不熱地笑了一聲:“就算國舅要%e4%ba%b2自阻攔我也不會改變主意。我荀紹命就這兒,戰後隨他處置,但現,歸我自己管!”

她扯了韁繩要走,忽聽車中應璟說了四個字,頓時錯愕停下。

車簾揭開,應璟被侍女攙扶著下了車,長發披散,罩一件灰絨大氅,依稀可見裡麵衣襟有些鬆散,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一般。

他遣退左右,從一地白雪上緩緩走來,周圍沒有行人,靜默得隻餘下腳步聲,若非隱約可聞淡淡藥香,幾乎要叫人覺得他是來自高嶺之巔散仙,已遠離了塵世。

到了跟前,他從袖中取出一卷黃絹,將剛才話又重複一遍:“荀紹接旨。”

荀紹連忙下馬,顧不得地上積雪就跪了下來。

“魏國犯我西北,其心可誅。東觀令荀紹智取賊首,揚我軍威,朕心甚慰,特擢升為征西將軍,執掌帥印,統領西北軍,驅除賊寇,光複涼州,固衛邊疆。”

荀紹震驚地抬起頭,應璟已將黃絹卷好遞了過來。

“臣荀紹……接旨謝恩。”

應璟垂眼看著她:“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

荀紹立即起身:“你說,任何要求我都答應!”

應璟背過身去:“活著。”

荀紹一怔,他已緩步前行,和來時一樣緩慢。

她沒有看見他神情,也無法想象出來。當初西北五載相處,後來洛陽也再見過好幾次,但再認真嚴肅時候,也從未聽他用過這種語氣。

荀紹上了馬,回頭看他,明明已是個閒散文人雅士,她卻忽然想起了他任昭陽軍副將時少年模樣。也許摒除了朝堂爭鬥,他心裡是真惦記著這多年交情,隻是她以為他忘了而已。

“應子岸!”

應璟停步轉身。

荀紹縱馬上前,從脖子上解下一塊玉墜子,遞到他麵前:“這是家母遺物,我年幼時她便離了世,模樣都已記不清楚,隻靠這件東西存著念想。我擔心戰場奔波會遺失,寄放你這裡,你替我好好保管著,待我回都,可是要取回來。”

應璟低頭看著她掌心,嘴角一點一點浮出淺淺笑來,伸手接了:“好。”

荀紹笑笑:“那就有勞了。”

應璟退後一步,抬手行了平禮:“預祝荀將軍早日凱旋。”

荀紹正色,抱拳回禮:“寧都侯珍重。”

風聲嗚咽,雪吞殘陽,馬嘶抬蹄,疾馳而去時揚起一地飛雪。`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第二六章

晉朝開國以來出了第一位女將軍,消息傳遍天下,眾說紛紜,讚成者有之,反對者也不少。西北卻是軍心大振,霍江城本來擔心會有主帥前來,不敢輕舉妄動,此時收到消息,立即下令將涼州住民遷往雍城一帶。

魏國也不含糊,趁著晉國主帥未定,迅速調派將領,又增兵二十萬,不給晉軍喘熄之機就揮兵殺來。

西北全軍一共十四位副將,二十七位校尉。如今主帥未定,對於如何應戰自然各執一詞,結果荀紹回到軍營時,魏軍已經攻入西城門,直入涼州腹地。

涼州失守,所幸城中已無百姓,西北軍營往後退了三百裡。荀紹派出斥候打探,果然不出所料,領兵是段宗青。

正月將近末尾,西北落下大雪,魏軍騎兵受阻,終於暫停了進攻。

竹秀一早伺候荀紹穿上將軍盔甲,難得鬱鬱寡歡:“我之前一直都支持你做將軍,真到了這天,又恨不得國舅拒絕了你才好。”

荀紹笑道:“天不怕地不怕竹秀居然會說這種話,真是叫我意外。”

竹秀冷哼:“我不管,你們漢人不是說一人得道%e9%b8%a1犬升天?你做了將軍,至少也得給我個先鋒官做做。”

“那不行,”荀紹捏了一下她臉:“你這妖妖嬈嬈,派去做先鋒,魏軍還不以為我們使美人計啊。”

竹秀剛要發火,霍江城揭了簾子進來,向荀紹行禮道:“少主,昨晚我夜觀天象,推測接下來天氣會好轉,魏軍騎兵若沒有阻礙,恐會有動作。”

荀紹思忖道:“魏國向來以戰養國,這次不會善罷甘休,我們邊防上還需駐派兵力,看來必須調來援軍了。”

霍江城道:“要調其他地方兵力都要耗費許多時間,昭陽軍二十萬兵馬正好可用。”

荀紹與他想到了一處,“那就發信昭陽軍,加蓋將印。”

竹秀總算逮著機會,高聲道:“我去!我去!”

荀紹歎氣:“好吧,那你就接任中軍千夫長一職,替我跑一趟昭陽營吧。”

天氣果然好了起來,連著好幾日暖陽當頭。眼看雪水一點一點化去,諸位將領都很著急,數次找霍江城詢問將軍有何打算。霍江城隻道:“將軍說了,正麵迎戰就是。”

荀紹每日悠閒,頂多喂喂自己馬。

這馬還是當初應璟西北時送給她。那時候每到逢年過節他都會送些東西給她父%e4%ba%b2,荀紹偶爾也會收到一些禮物,但他為人奸詐,豈會有好心?她隻覺得他是收買人心,全都拒絕了。

隻有一次,他牽了匹馬駒來,說是古代名駒之一祿螭驄,荀紹實愛不釋手,就收下了,一直馴養至今,此馬果然極通人性,靈活非常。

霍江城馬廄裡找到她,看著她忙前忙後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少主為何不招諸位將領議事?”

荀紹看他一眼,停了手上活,沉默許久才道:“我擔心軍中奸細還沒有徹底拔除。”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