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念你營救主帥有功,責罰減半,待會兒自己去領五軍棍。”
荀紹對此並無異議,稱了聲是。
話說到這裡,周豐容臉上開始有了些變化,連語調都遲緩起來:“至於賭約一事……你當真覺得今日事算數?”
荀紹想了想,看當時情形,他應當是單槍匹馬從敵群包圍中衝殺出來,氣力不濟,會失手也並不丟人。而她以逸待勞,出其不意,已是占先機,會贏段宗青也算不上光彩。
但她此時看著周豐容不甘神情,聽著他不服輸口氣,卻忽然生出了征服感,於是故意冷著聲音道:“賭約是當著那麼多人麵立下,大將軍是想要出爾反爾了麼?”
周豐容眉目一動,淩厲地掃了她一眼,擱桌上手緊握成拳,沉聲道:“好!作戰也講天時地利,我敗於陣前,無話可說,此便自認是你手下敗將,聽憑驅使。”
荀紹笑了一聲,悠然轉身踱步:“那末將得好好想想該驅使大將軍做些什麼好……”
她緩緩走到帳門邊,倏然停步:“我想到了。”又轉身慢慢走回來,他案前停下,微微俯身凝視著他雙眼,“我要你跟我一起。”
周豐容愕然抬頭:“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你跟我一起。”
周豐容拍案而起,臉上滿是怒意:“你已與陛下訂%e4%ba%b2,這是想抹黑皇室嗎?”
荀紹直起身,神情也轉為嚴肅:“那是我事,我自會處理,你隻需要履行諾言。”
朝廷很派來了監軍,代替皇帝巡視了戰場,又詢問了大將軍一些具體事宜,得知荀副將挨了軍棍,還特地探望了一番,前前後後磨蹭了半月有餘才返都複命。
不出半月,朝中馬送來詔令,鮮卑和以往一樣,收刮之後知道打不過就上表求饒了,皇帝下令大部班師回朝。
周豐容身邊幾個副將對此不滿,吹胡子瞪眼地喊要滅了鮮卑一族,免得他們總興風作浪,但命令已下,他們隻能聽命返都。
荀紹身體結實,很複原,一路上都和周豐容形影不離。
紅臉副將習慣了與她作對,見她有時甚至與大將軍並駕齊驅,頗為不滿,好幾次都想衝出去指責,被身邊人拽著才沒上前。
“你沒發現大將軍臉色不好卻一直忍著沒發作麼?彆去送死!”
紅臉副將一看,還真是,隻好生生憋了回去。
回到洛陽已是隆冬,但即使這樣也比戰場時暖和。
長途跋涉十分辛苦,荀紹先隨周豐容入宮複命,結束後去見了太後,再去東觀宮轉悠一圈,回府後是疲憊,倒頭就睡,連竹秀一大堆問題也懶得理會。
一覺睡到晚上點燈,揉著眼睛坐起身來,竹秀捏著張帖子她麵前甩啊甩:“喏,國舅派人遞來,請你今晚去太白樓飲酒,說是要為你慶功。”
荀紹一聽“慶功”,雙眼一亮:“難道他良心發現要升我官了?”
竹秀拿著帖子當扇子扇,順便丟她白眼:“是啊,說不定是大將軍終於眼裡有你了,給你報了頭功呢。”
荀紹神秘地笑了一下,起床衣。
竹秀見她神色不對,湊過來問怎麼回事,荀紹衝她招招手,她耳邊將賭約事說了。
“什麼?”竹秀憋笑憋滿臉通紅,猛地撞她一下肩膀:“行啊你,看不出來還能將那個目中無人大將軍噎成這樣。不過你和陛下婚約要怎麼辦?”
荀紹臉垮了下來:“我還想辦法呢。”
太白樓今晚閉門謝客,隻有二層雅間裡坐著一個當朝國舅公。
荀紹今晚難得沒有束男子發髻,一頭青絲梳腦後,著一襲淡紫襦裙,寬寬錦帶束著腰肢,淡施脂粉,走入樓中時一言不發,端莊秀雅,與所有世家女子無異。待她環顧一周後,口中卻暗罵了應璟一聲“財大氣粗”。
範一統領著她上了樓,推門而入,應璟跪坐窗邊,木簪束發,一襲素白袍子,卻是神清骨秀,舉手投足間自有威嚴貴氣。
荀紹按官階行了禮,也不等他回禮便公然入了座,搓著手問:“你帶滌秋醉來了嗎?”
“管飽。”應璟拍拍手,幾個跑%e8%85%bf下人魚貫而入,每人手中都捧著一大壇酒。
荀紹喜不自勝,當即揭開一壇開懷暢飲,感慨道:“這麼長時間沒沾到酒,真是叫我想瘋了。”
應璟對麵慢吞吞地搖著羽扇煮茶,眼睛落文火上:“怎麼大將軍都沒給你酒喝?”
荀紹失笑:“軍中禁酒,他怎麼可能會給我酒喝?”
“我還以為,以你們關係,他會特彆對待呢。”
荀紹一怔,抬頭看他,應璟仍舊不緊不慢地扇著扇子,像是剛才什麼都沒說過。
大概是她想多了,荀紹撇撇嘴,繼續暢飲美酒。
下酒菜做得一般,但聊勝於無,何況荀紹這段時間行軍艱苦,此時吃到這些簡直是人間美味。應璟今日出奇安靜,並不打擾她,她也就專心吃喝,不多時便清空了兩隻酒壇子。
汝南應家雖然是世家裡為文弱秀氣文人世家,所釀滌秋醉卻是後勁十足,荀紹以往難得喝到這酒,也就為記掛,今日有機會飽嘗,一時貪杯,不多時便開始腦子暈暈沉沉,有些醉了。
應璟終於煮好了茶,想要端給她解酒,卻見她已經伏案睡去,起身掩上窗戶。
荀紹夢見她與段宗青交戰,刀槍劍戟,互不相讓。待她取勝,轉身便逼著周豐容兌現諾言。
夢裡周豐容真是溫柔,沒有那麼盛氣淩人,也不會總望著彆處,他走到她身邊來,忽然低下頭貼了過來……
荀紹感到%e5%94%87上微微涼,接著又有些濕熱,她覺得難以呼吸,隻好啟%e5%94%87,下意識吸了口氣,竟吮到了他%e8%88%8c尖。耳中忽然聽到一聲輕輕悶哼,緊接著後腦勺被一隻手掌托住,%e5%94%87被壓得緊,鼻息間呼吸微微急促,口中有股淡淡茶香味彌漫開來……
等到她開始有意識時候,桌上已空,酒菜杯碟都已不,連燭火都換過了,轉頭一看,應璟背對著她站窗邊,冷風往屋中直鑽。
被風一吹,她清醒了大半,想起那個夢有點耳熱,乾咳一聲問:“我睡很久了?”
應璟沒有回答,隔了許久,忽然道:“我請陛下為你和大將軍賜婚如何?”
荀紹一下懵住:“你……你怎麼知道我跟他……”
“監軍回來報告了一些,我本不信,但聞你方才夢中念叨起他名字,想必是好事近了。”
荀紹雙頰滾燙,閃爍其詞道:“我與陛下還有婚約,陛下怎麼可能……”
應璟轉過身,燭火下笑容溫和端方:“你放心悔婚,我保你無恙。剛好你得真情良緣,我為陛下忠,各取所需,何樂不為?”
第十七章
荀紹後半夜才回到府中,之前就睡飽了,再加上醉了一場,此時睡意全無。她和衣躺了一會兒,%e9%b8%a1還沒叫便起了身,跨馬去了大將軍府。
門外轉悠了足足大半個時辰,天光熹微之時,周豐容才姍姍出門,她立即打馬現身:“大將軍。”
周豐容愣了愣,叫人提燈一照,見她跨馬立寒風中,詫異道:“你怎麼這裡?”●思●兔●網●
“我來等你啊。”
周豐意剛好出來,聽到這話,跟荀紹打招呼調子一下變得曖昧了幾分:“哦~~~看來二位此番行軍,收獲不小啊。咳,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大哥和荀大人一起吧。”
“等等……”周豐容嘴%e5%94%87翕動,似要解釋,卻瞥見荀紹用口型比劃了句“願賭服輸”,又生生將話咽了回去。
荀紹翻身下馬,又走近幾步,笑道:“大將軍不用不高興,我來與你說句話就走,不過你好單獨聽。”
周豐容正覺尷尬,冷著臉吩咐左右退回府去。
荀紹道:“寧都侯有意請陛下為你我賜婚,不知大將軍意下如何?”
周豐容身形一僵,立即怒斥:“荒唐!”
“荒唐?”荀紹笑了:“那你覺得我讓你跟我一起是什麼意思?就是每日我來等你上朝這麼簡單麼?”
“……”周豐容說不出話來。
荀紹覺得還是給他點時間慢慢接受這個消息,不再多說,上馬走了。
應璟動作迅速,沒過兩天,幼帝身邊小太監便跑來東觀宮見荀紹,說陛下那邊一切都已清楚,請她去和太後稟明心意,並且再三強調萬事妥當,叫她千萬不要退縮。
荀紹稍有猶豫,摸摸袖中這幾日總帶身上訂%e4%ba%b2詔書,殿中坐了好一會兒才動身去壽安宮。
午後閒暇,太後剛剛念完佛經,正是心平氣和時候,見到荀紹來,還和顏悅色地拉著她說了幾句關切話。
荀紹一時無法開口,不好意思就座,垂頭站她麵前。
太後瞧出端倪,笑道:“荀東觀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好了,你近連連立下功勳,怎麼反倒收斂起來了。”
荀紹心想也罷,以後陛下羽翼豐滿了,自己還是會被逼著走這一步,乾脆一咬牙,跪倒地,取出訂%e4%ba%b2詔書,雙手奉上:“臣荀紹,懇請太後收回訂%e4%ba%b2詔書。”
太後自然錯愕無比,險些把手裡茶盞給摔了,回神後頭一句話便問:“可是寧都侯逼迫你?”
“不是。”荀紹頭垂得低:“太後恕罪,臣心中另有他人,還請太後成全。”
太後恍然,她之前就擔心過,這個年紀女子豈會沒有心頭好?但又想,隻要套著她背後軍權,有些事情完全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這樁婚事她本也不是真心要結。
可是沒想到她竟要中途撤走,如今大局未定,豈不是亂了計劃?
太後心中不,表麵還得冷靜:“荀東觀是不想再奪回將軍之位了麼?”
荀紹沉默。
回都這麼久,她已經看得很清楚,太後並無實權,行事又沒有章法,如今她綁著婚約身陷權勢爭鬥泥沼,寸步難行,且不說應璟,幼帝也將她視作眼中釘,長此以往,彆說將軍之位,隻怕以後連上戰場機會都沒了。
早從合浦郡回來後她便生出了悔婚念頭,隻是如今恰逢應璟提出賜婚,愈發動搖了而已,嚴格說來,倒也不全是為了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