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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 牛角弓 4299 字 6個月前

瑞明樓的生意不錯,上下兩層的酒樓幾乎滿客。

司空提前訂好了樓上的包廂。比起樓下大堂,包廂裡要清淨一些。但大堂裡那股喧鬨的聲音仍然一波一波傳上來,有些模糊,卻將那股熱鬨的氣氛都給烘托起來了。

鬨哄哄的,卻並不讓人厭煩,反而讓這個乍暖還寒的初春夜晚充滿了溫暖的煙火氣。

瑞明樓的羊肉做的也好,比起他們昨天吃的那家羊肉館子,味道要清淡一些,更符合李騫的口味。

美食當前,小魚對司空的懼怕都仿佛變淡了,直到看見一個高大英挺的年輕人從包廂外麵推門進來,他才一下子從微醺的恍惚裡回到了現實,也想起了他家先生在來之前叮囑他的話。

小魚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轉頭去看他家先生,見李騫微微頜首,頓時又緊張了起來,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走出了包廂。

他知道他們要說了不得的事情,不能讓外麵的人聽到。而他,就是那個負責把門的關鍵的人員。

司空看到小魚這麼緊張的模樣,都有些同情他了,心裡琢磨要不要找個機會哄哄他?畢竟是他師父身邊最得用的人,總這麼神經兮兮的也不好。

小魚走出包廂,拉過走廊上的一把空椅子,在包廂門口坐了下來。

包廂二樓的結構簡單大氣,一上樓就是一道走廊,走廊兩側是一間挨著一間的包廂。他們這個包廂是走廊最把頭的一間,東南兩個方向都是朝向大街的窗戶,隻有西側挨著另外的一間包廂。

隔壁的包廂裡似乎是一群讀書人,借著酒勁兒,正談論科舉的事。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青年人的聲音開始慷慨激昂的朗誦一篇描寫北地戰爭的文章。

小魚聽了一耳朵,覺得這寫文章的人文筆還是不錯的,就是寫的太空泛了。什麼國朝將士威武,上下一心什麼的……感覺像是頌聖的馬屁文章。

他們對門的包廂裡也有一夥兒人大呼小叫的行酒令。聽著像是走鏢的人,說的都是回去的時候要不要他們自己也販點兒貨物之類的話題,又說邊城馬匹管製太嚴了,車隊裡有生病的馬,萬一治不好,要到哪裡疏通關係買上兩匹……

小魚又聽聽身後,他們的包廂裡倒是靜悄悄的,聽不出在說什麼。

進去的人,小魚是認識的,是司空的上官,大理寺少卿鳳隨。鳳隨是鳳家的人,如今這燕州,就是鳳家的地界。聽驛館裡的雜役們閒聊,說鳳家的大郎君這會兒正在城外紮營,好像要跟遼人那邊打起來了。

鳳隨跑到這裡來說的事,恐怕也跟打仗有關吧。

小魚有些緊張。聽不見他們說話,心裡反而更忐忑,又想知道,又不想知道,一顆心都揪起來了。

小魚到底也不知道他們在包廂裡都說了些什麼,隻知道鳳隨很快就走了。然後司空就跟著他們回到了驛館,當天晚上也沒再回去。

又過了兩天,小魚去廚房裡想給他家大人點一份兒湯羹,忽然發現前幾天幫著他送飯的那個小廝不見了,換成了一個相貌有些木訥的中年婦人。

小魚跟廚房的管事閒聊時隨口問了一句,那管事卻說之前的小廝辭了工,回老家去了。

小魚愣了一下,他記得那個小廝第一次幫他送東西的時候,兩個人聊天,那小廝還說自己家裡都沒人了,要不是在驛館找到一份打雜的活兒,這個冬天怕是就要凍餓而死了。

小魚嘴唇動了動,卻識趣的沒有再追問。

他在這件事上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他想起李騫剛一住進驛館,這個小廝就出現了……

小魚的心跳不由得急促了起來。他想,莫不是有什麼人盯上了他家先生?!

那……司空會跑過來說什麼要住過來,還說要陪他一起去順州,難道是因為知道了什麼彆人不知道的消息?!

小魚膽戰心驚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恐怕是想多了。

小廝在驛館裡做事,他要盯著的,恐怕不是他家先生,隻是因為他家先生與朝廷的人同路而行才會被盯上吧。

一定是這樣。

張世良這樣的朝廷官員才有被人盯上的價值啊,他家先生和戲班子的那些人,完全屬於收到牽連的一批人。

小魚琢磨了一路,決定還是把他的發現跟他家先生說一聲。

第171章 李大家

小魚還沒跑回他們的小院,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樂聲。

有人在彈奏琵琶,卻不是他聽過的任何一支曲子。

小魚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他從這陌生的曲調裡聽出了兵戈之氣。

雖然曲子彈奏得斷斷續續,還時不時停下來將某一部分來回推敲,但隱藏在曲調裡的那種殺氣,卻讓小魚心動神搖。

這一定是司空在練習。

小魚可以肯定。

因為迄今為止,在近距離接觸過的人當中,他隻有在司空的身上感受過這樣逼迫得人透不過氣來的殺意。

小魚抹一把汗,心裡直嘀咕,哎喲,媽呀,這是什麼邪門的曲子喲,從來沒聽過。

哪有曲子一彈起來就好像上了戰場一樣……還是在戰場上走投無路、舉頭一望四麵八方全都是敵人的那種又悲壯又沉痛的末路之感。

司空這小子果然邪門。

國公府。

鳳隨和鳳雲鶴在書房裡密談,也不知父子倆談些什麼,連鳳雲鶴的副將都被打發到書房門口去站崗。

閆氏在院外來回走了兩圈,停下來往裡看,還是靜悄悄的。書房的門依然緊緊闔著,守在台階下的依然是鳳雲鶴那兩個棺材臉的副將。

閆氏歎了口氣。

書房重地,即便是她,也不可能不請自入。倒不是鳳雲鶴不夠信任她,而是她要給後院的姬妾們做個表率,讓她們知道國公府裡的有些規矩,是誰都不能破的。

閆氏開始盤算等下見了鳳隨,要怎麼若無其事的問起司空這麼個人。

兩天過去了,劉嬤嬤竟然告訴她,說司空始終沒有回來,房間裡的行李都不見了。閆氏就有些心虛起來,暗想難道是鳳隨發現了她對司空的關注,所以悄悄摸摸的把人給送走了?

閆氏覺得冤枉,還有一種不被信任的委屈。

司空並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兵,連鳳雲鶴回來都說鳳隨的這個手下很有才乾,還說涿州傳回的消息,說屠老帶著人新造的一批火槍就是這小子設計的,據說比以往的火槍都好用。

國公爺都關注的人,她,她能對人家做什麼呢?

她是那麼不顧大局的人嗎?!

院子裡傳來動靜,閆氏停住腳步,就見鳳隨皺著眉頭,心事重重的從台階上走了下來。看見閆氏在院門外,愣了一下,“娘?你這是……有事?”

印象裡他娘很少會跑到鳳雲鶴的書房這邊來。

閆氏連忙擠出一臉笑容,生怕讓他看出自己的滿心焦慮,“沒事,我就是順路過來問問你……”

她腦子裡一個念頭一閃,接下來的話就說的順溜了,“劉嬤嬤說你那裡少了個人是怎麼回事兒?我這邊料子都備好了,等著給你們裁衣裳呢。”

在鳳家,每個季節給郎君們以及他們身邊的人做衣裳是多年前就有的規矩了。因此鳳隨也並未起疑,隨口解釋了一句,“他有彆的任務。衣裳……就按我的尺寸做吧。”

閆氏一驚,“你,你怎麼知道人家的尺寸?!”

鳳隨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我們倆個頭、胖瘦都差不多啊。”

閆氏提起的一口氣又鬆懈下來,尷尬的乾笑了兩聲,“也是哦……那就按你的尺寸做,昨天劉嬤嬤找出來一匹月白色的料子,我看那個孩子皮膚也白淨,正好襯這個顏色。”

鳳隨一笑,眉眼都溫柔下來了,“也好。再做一件深色的,他那個性格,慣愛惹事,一動起手來就把自己搞得像個泥猴子一樣。”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閆氏的那口氣又重新吊了起來。

這語氣……

不,不能戳破。

閆氏心想,戳破了,事情就真的擺到明麵上了。

閆氏不自然的乾笑了兩聲,“這孩子什麼時候回來?”

鳳隨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提醒她說:“娘,他有任務。這段時間,你不要跟任何人提他,就當咱們府裡從來沒來過這麼一個人。還有,咱們府裡你最好多留意,不要讓人鑽了空子。”

他的語氣太鄭重,閆氏也頓時嚴肅了起來,“好。”

她知道這裡說的“鑽空子”,指的是遼人的細作。

兩國交戰,互派細作,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他們國公府也並不是鐵桶,總有一些邊邊角角會讓人鑽了空子。

不過閆氏能肯定,書房、內院這些地方,外麵的人是插不進來手腳的。

閆氏估摸著司空正在做的任務大約也跟燕州、順州之間的局勢有關。如果是做斥候的工作,那確實不能讓人認出他的身份。

閆氏不敢再多問,打定主意回去之後就把她身邊的人先敲打一遍。

剛走兩步,閆氏又想起了國公府過兩天要辦宴會的事,連忙又抓住了鳳隨,“二郎,你說宴會的事……”

她有些後悔了,不該這個時候提出辦什麼宴會。燕州外頭還有狼蹲著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打起來。這,這不是給丈夫兒子添麻煩嘛。

鳳隨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說:“沒事,照常辦。不過爹這邊也要請一些客人過來,到時候府裡的人怎麼安排,娘要留心。”

閆氏連連點頭,“你放心。”

她是一府主母,雖然出身武將世家,從小受的也是宗婦的教育,如何管理下人那就是必修課。這個掌控力,她還是有的。

閆氏戰意滿滿地回去安排了。

兩天之後,虞國公府。

這個時候,前往順州與遼國方麵接洽的官員正在返回的路上,對於張世良這些人來說,應該算是風暴來臨之前最後的一個安穩夜。

於是國公府為張世良舉辦的踐行宴,就被人為地抹上了幾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縱情之感。

這一股有些躁動的氣息,也影響到了後院的夫人們。

夫人們的筵席設在梧桐苑隔壁的浣花閣。浣花閣地方寬敞,景致也極好,再過一段時間,院子各處稀稀落落已經開放的桃花會形成一片花海,景色會更美。

此時此刻,早到的幾位夫人正聚在一起閒聊。與閆氏交情不錯的雲麾將軍夫人就悄悄問閆氏,“我聽說,李大家今日也是府上的座上賓?”

李大家說的就是李騫。他與師兄林山翁曾是皇室的座上賓,對於一般的權貴家庭來說,他們的身份絕對不止是“伶人”這麼簡單。

能被稱為“大家”的人,多多少少,已經超脫了俗世給一個人的身份設定的種種框架,變成了一種需要另眼相待的、特殊的存在。

閆氏也聽說過李大家,但她在京城的時間太短了,沒有機會聽過這兩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