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空點點頭。
雖然一路同行,但李騫和那幾個戲班子的情況與張世良的隊伍又有所不同。按理說,到燕州城外,張世良與遼人交割歲幣之後,就會打道回府了。但李騫和其他幾個戲班子卻還要留在順州,等候下一步的安排。
他們是受邀來做表演,肯定是要給權貴們表演,總不會是在大街上隨便擺個攤子演一演。
順州的官員驗收之後,很有可能會推薦他們去京城。
遼人是五京製度,除了上京臨潢府,還有中京、西京、南京、東京四個陪都。遼人的遊牧習性,決定了皇帝的巡狩製。
因氣候、自然條件的不同,四時各有捺缽之地。
近兩年因為燕州一帶形勢緊張,遼道宗多數時間都留在中京。
鳳隨忽然就有一個想法。
但這會兒時機、場合都不對……不是說話的地方。等下這些小子還要洗漱一下,收拾打扮好了出去喝酒。
鳳隨想了想,還是覺得等明天找個合適的機會跟司空談一談。
司空這會兒其實也在琢磨李騫要跟著那幾個戲班子去順州的事。
宋遼兩國的大臣交割歲幣,很有可能會選在燕州與順州之間的某個地方。如此一來,張世良、鐘饒等人不論洽談的結果如何,都不會繼續前進——除非遼道宗親自發話,請他們去京城一見。
不過這種事的可能性不大。
畢竟出了歲幣被劫一事,自有下麵的官員跟張世良扯皮。一國之君不可能屈尊來跟大宋的官員親自討論這種事。
李騫身邊隻帶著十來個護院,而那些戲班子,估計都沒有另外雇人。在大宋的地界上倒還好說,畢竟這一路還有鐘饒帶出來的禁軍同行,但一旦離開燕州,又沒有護衛,真遇到什麼事,恐怕就隻能生死由天了。
當然,遼人也不全都是野獸,吃人喝血。他們推崇宋人的文化和藝術,對於受邀來表演的藝人,估計也不會一見麵就起殺心。
但司空隻能用這樣的話來安慰他師父,讓他放寬心,卻不會真的以為這一路北上會沒有危險。
出於對師父的保護心理,他也想跟鳳隨請個假,陪著師父一起去順州。
順州現在還是遼人的城池。司空想到這裡,就覺得精神都亢奮起來了。他要是借著李騫和戲班子的身份進了順州……是不是可以順便做一點兒彆的事?!
他有身份上的掩護,單兵作戰能力也還算過得去。還有比他更合適的內應嗎?!
但這樣一來,這件事就不止是護送李騫這麼簡單了。
他必須找個機會跟鳳隨商量商量,定一個章程出來。
當天晚上,鳳隨手下的一夥兒年輕人就跑去吃肉喝酒了,鳳隨則帶著兩個弟弟一起去梧桐苑陪著閆氏用晚餐。
貫節也不知犯了什麼病,他本來還想找這小子問話,結果他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鳳隨身邊的人被內院叫走,他自然是知道的,也大約猜到是為了他的親事。至於貫節會說什麼,鳳隨其實並不是很擔心。
畢竟貫節知道的就那麼多。
再說,有些事也不會一直藏著掖著,總要暴露出來的。
由這小子給父母吹吹風,鳳隨覺得,也是一個不錯的安排。他這樣想著,也就順水推舟地放任貫節去了。
梧桐苑。
鳳雲鶴去巡營了,所以晚餐桌上隻有他們母子四人。
幾個孩子情緒都不錯,一直在那裡說說笑笑,閆氏卻有些心不在焉,飯吃到一半兒就拐彎抹角的提起了鳳隨和鳳勉的婚事。
鳳隨低著頭假裝沒聽見。
鳳勉被鳳維打趣,臉上有些發紅,卻努力做出不當一回事兒的模樣,“這種事,當然是母親來決定。母親能看好的,肯定差不了……我都聽母親的。”
身為武將世家的主母,閆氏看重的是鳳氏一族的利益。兒女的婚事,不但關係到他們自己的生活,也關係到鳳家是否能多得一份兒助力。所以兒女婚事,閆氏隻會精挑細選,絕不會含糊了事。
再者閆氏出身世家,學識修養都在線,她能看上的女子,本身的素質、性情都不會差。
鳳維嬉皮笑臉的衝著鳳勉使眼色,“哎呀,以後就要有三嫂啦……二哥,你呢?上次我在父親那裡,還聽他跟彆人說,你要在京城成親……”
他琢磨了一會兒,不確定的問他,“你成親啦?”
鳳隨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吃你的飯吧。”
閆氏偷偷瞄了他一眼,若無其事的說:“過幾天我要請幾家的夫人過來小聚,那幾家的小娘子都很不錯,有合適的機會,我也讓你們見一見……婚嫁之事,不光是兩家結親,也要你們自己樂意才成。”
她這話說的巧妙,不動聲色的把兩個適齡的兒子都包括在內了。
但她的話剛說完,就聽鳳隨說道:“母親這段時間要籌備大哥的婚事,已經很忙了,我這邊事情也多,也不知在燕州停留多久……母親有功夫,還是好好替三弟挑一挑吧。”
閆氏,“……”
“你大哥的婚事早都準備好了,下個月女方家裡出了孝,就可以直接定下日子了,沒什麼可操心的。”閆氏一笑,假裝沒有聽出兒子話裡的推拒,“不管你人在哪裡,也不耽誤定親呀。這些事有我和你父親張羅,本來也沒你們什麼事兒。”
鳳隨放下筷子,很認真的看了過來。
閆氏心頭一緊。
鳳隨似乎想說什麼,猶豫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又緩和了下來,笑了笑說:“你們不是讓祖母張羅這件事?這會兒你們自己辦了,祖母該有想法了。”
他說的輕鬆,閆氏聽著,一顆心卻不自覺的往下沉了沉。
第170章 危險的氣息
司空頭天晚上喝的不多,轉天一早就起來了,他找陳原禮給鳳隨留了句話,然後收拾收拾,就去驛館去看望李騫。
他出門的時候還特意繞了一段路,買了昨天那家羊肉館的包子。
到了驛館門口,因為司空心裡存了彆的念頭,就沒拿自己的腰牌開路,而是讓人把小魚喊了出來,將他領了進去。
小魚現在看見司空總有點兒不大自然。他們這些跟著李騫的人,現在都知道司空其實是李騫的外甥。以前或許還覺得這個徒弟認得太輕鬆,擔心他對李騫有什麼企圖,現在就不會這樣看了。
而且他也有點兒被司空手刃仇敵的凶殘勁兒給鎮住了。
李騫也已經起來了,正在院子裡練劍。
司空覺得他的劍法其實就是一種養生的體操,活動筋骨用的,兼顧一點兒體育美感,殺傷力是基本沒有的。
李騫仙氣飄飄地舞完一段,就聽見司空在旁邊十分接地氣地給他拍巴掌,“好看!再來一個!”
李騫,“……”
這小子可真會破壞氣氛。
李騫無奈地收了劍,抬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怎麼過來了?”
司空就替他接過寶劍,笑著說:“我給你買包子了,昨天跟兄弟們去吃了一頓羊肉,他家的羊肉都是關外運來的,味道真不錯。”
小魚忙說:“我讓人熱一下,馬上就送過來。”
驛館是有安排三餐的,不過另外想吃點兒什麼就要交錢了。李騫不差錢,又是出門在外的,自然要吃得好一些。
司空服侍他師父洗漱一番,不多時,小魚就帶著一個臉生的小廝走了進來,兩個人手裡都提著食盒,遠遠就聞到了食物的香氣。
那小廝看見李騫身旁的司空,還愣了一下,笑著問了一句,“先生這裡有客?”
李騫搖頭,“這是我徒弟。”§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小廝有些驚訝,“昨日倒是沒見。”
司空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說:“昨天光顧著睡懶覺,晚飯也沒吃……一大早還是餓醒的,這才跑出去打聽哪裡有好吃的。”
驛館的人略微一打聽,就能知道司空一大早拎著包子從外麵回來,這一點是瞞不過去的。
至於什麼時辰出去的,反倒不大在意了。因為天剛亮的時候,驛館側門外有廚房雜役出門采買,也有走街串巷收夜香的,他們這些在驛館裡做雜役的人,有時也會走側門出去。
這樣一來,司空說他一大早出去,就沒人會懷疑了。
小廝放下食盒,拿著小魚給的賞銀,滿臉是笑地退了出去。出門之前,還很仔細地打量了司空兩眼。
司空一邊幫著小魚擺早飯,一邊跟李騫商量,“師父,這幾天我就住你這裡吧。”
李騫接過小魚遞過來的粥碗,視線掃過司空身上的便服,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你在打什麼主意?”
“沒什麼。”司空樂嗬嗬的給他夾了一個包子,“嘗嘗。”
李騫狐疑的打量他的小徒弟,“說說。”
“沒啥說的,”司空臉上帶笑,仿佛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我不是您老的徒弟嘛,那你們都去順州,就我留下,這也不合適。”
李騫的手頓住,“你想跟我去順州?”
順州隻是一個開始,後麵會不會要求他們去中京,目前還不好說。李騫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此行,應該沒有什麼大的危險——一群伶人,遼人的士兵是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的。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不說,身邊也沒有什麼兵器。
“從傳播文化的角度來說,應當是沒什麼危險的。”司空給他講道理,“但若是在草原上遇見流寇呢?人家隻顧著搶你們身上值錢的東西,誰管你們帶沒帶兵器啊,沒有兵器,反而更好下手了。”
小魚在旁邊聽的一抖。
他這一路可沒少聽這種段子。都說草原上有很多到處遊蕩的部落,最喜歡打劫商隊鏢局的車馬,劫一票就跑,來去如風,根本抓不住。
這還算是好的。有些更是劫了財之後還要殺人滅口,清除痕跡,帶不走的一些粗笨東西也會一把火燒了……
凶殘得很呢。
“我跟你一起走,咱們兩個都能放心不是?”司空繼續勸他,“反正我也想找個機會進順州看一看。”
李騫淡淡瞥了他一眼,心想這可不是“看一看”這麼簡單吧。
司空琢磨了一會兒,腦洞大開,跟李騫商量,“要不你就彆去了,你就留在燕州,我假扮成你的樣子……”
李騫抬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吃你的包子吧!這都什麼缺心眼的主意?”
司空縮縮脖子,“您同意啦?”
李騫沒有出聲。他是個七竅玲瓏的人,司空說一句想進順州,他立刻就想到了這背後可能會有的種種問題。
當然小徒弟的孝心他還是能領會的。但司空這個人,心裡不止有自己人,有身邊這些人,他的心裡還有更寬廣的東西。
這一點,李騫既擔心,同時又感到驕傲。
如果可以,他也樂意去成全他。
當天晚上,司空帶著他師父去一家名叫瑞明樓的酒樓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