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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 牛角弓 4351 字 6個月前

家的演奏。

雲麾將軍夫人就給她出招,“等下李大家演奏的時候,我們偷偷摸摸過去聽一聽啊。”

閆氏,“……”

閆氏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就聽旁邊另外一位夫人也興致勃勃的參與了進來,“對啊,對啊,我們悄悄過去,反正有屏風擋著,我們也看不見前麵。就在後麵聽一聽……這可是李大家啊。”

她的話簡直說進了夫人們的心坎裡。

她們的夫君常年駐守邊關,她們也沒有機會享受京城裡那種富貴安逸的生活。等京城裡流行的東西傳到她們耳朵邊,早就不知過時多少輪了——跟京城裡那些官員相比,他們的付出實在太沉重了。

閆氏忽然發現這個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搞不好還會讓國公府的這些臂膀,對駐守邊關生出怨氣來。

但要請李騫進內院來演奏……

那也是不可能的。先不說合不合規矩,主要是她們這些官夫人還沒有那麼大的麵子。

說來說去,竟然還是偷聽的主意比較能行得通。

閆氏讓人去跟鳳雲鶴通了個氣,等前院的下人來請的時候,就帶著一群貴婦們悄悄過去了。

國公府宴客的地方仍然選在了前院的雲海間。

雲海間空間闊朗,平時也隻有宴客的時候才會使用。不過今日的宴會需要宴請的客人沒那麼多,不需要太大的場地,這種時候,屏風的作用就顯出來了。

一方麵宴會中間有傭仆上菜,不停地開門關門,會打擾到客人們的興致,另一方麵也將過於開闊的大廳隔離出一個相對較小,也更為溫暖舒適的宴客的空間。

閆氏帶著夫人們從側門進來的時候,宴會廳中一群舞姬正在翩翩起舞,鼓樂靡麗,酒菜的香氣中又混入了脂粉的膩香。如此一來,她們的到來倒顯得不引人注意了。

夫人們輕手輕腳地站在屏風後麵,有幾個膽大的還悄悄探頭朝外看。還好大廳各個角落都立著一人多高的樹狀燈台,將大廳裡映照得燈火通明。

如此一來,屏風後麵就更陰暗,也更便於隱蔽。

她們來的正是時候,舞姬們退下之後,就有人請了李騫上來。

對於皇室的座上賓,鳳雲鶴和手下的一乾官員都是要給麵子的。閆氏就聽他們跟李騫好一通寒暄,然後李騫落座。

片刻之後,流水一般的琴聲響了起來。

這是一首詠歎山水的曲子。

曲調高雅,意境悠遠,曲調中飽含著對舊日好友的思念之情。

屏風裡外的客人都聽得入了神,雲麾將軍夫人還十分感性的流下了眼淚。

一曲彈罷,滿堂賓客紛紛要求李大家再為大家彈奏一曲。

就聽堂上一把醇厚柔和的嗓音含著笑音說道:“到底上了歲數,精力有些不濟。就讓我的徒兒將離給大家演奏一曲吧。年輕人,多有奇思妙想,之前在京中頗受好評的《春江花月夜》,就是將離所做。”

司空,“……”

師父又在吹他的牛皮了。

司空的厚臉皮也忍不住有些發熱。他都提醒過了,牛皮不可吹的太過,師父竟然還是把大牛給他吹出來了……

他還以為師父隻會吹噓一下他琴技了得什麼的。

司空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他知道這會兒不是心虛氣短的時候。情況特殊,他們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不得不把牛皮吹得大一些。

他們必須要儘快的讓大家對“將離”這個人有一個深刻的印象。

最好這牛皮哄哄的名聲還能一路傳到順州去,讓“將離”這個人有一個更加名正言順、且不會引人警惕的身份陪在師父的身邊,一路走進順州的城門裡去。

第172章 十麵埋伏

將離要彈奏的曲子叫《十麵埋伏》。

隻聽這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陽春白雪,田園暖調,而是與戰爭相關。鳳雲鶴也起了好奇心,放下手中酒杯,臉上露出鄭重的神情。

哪怕隻是一個普通伶人,彈奏這種題材的樂曲,表達的也是對他們這些軍人的敬意。他與在座的賓客多是武將,哪會不領這份兒情。

何況這個彈琴的小夥子,並不是真正的伶人。

屏風後,閆氏聽了半天,見前廳中始終靜悄悄的,並且還有越來越靜的趨勢,忍不住朝外移了兩步,探頭朝外看。

她一眼就看見了宴會廳中央那個垂首而坐,雙眼微闔的青年。

閆氏有些困惑,她怎麼覺得這位將離先生看上去有些眼熟?

他手中抱著琵琶,卻仿佛已經沉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一般。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有些玄妙的氣息不知不覺感染了其他人。

連閆氏,也在看見他的一瞬間,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手起。

如銀瓶炸裂一般,琴弦的震動在空氣裡蕩開凜冽的殺氣,瞬間將聽者拉入兩軍對決的古戰場。

金鼓之聲、劍弩聲、人喊馬嘶……

一時間聲動天地。

金戈鐵馬之聲令人頭皮發麻,精神卻無端的亢奮起來。

俄而無聲,久之,又有楚歌聲起,幽怨喑啞,淒切悲壯。一縷柔音夾雜其中,仿佛與心愛之人相彆。

緊接著,又仿佛身後追兵將至,四麵八方全是刀槍劍戟,上天入地無門,而敵人的鐵騎卻已漸漸逼近。

如血殘陽之中,斷戟殘肢滿地。

英雄末路。

絕望的氣息一點點逼近。

司空已經完全沉浸了進去。

他自己就是戰士,沒人比他更懂得戰場上陷入絕境的恐懼與悲壯。數不清有多少個相似的瞬間,明知是死路一條,卻不得不去拚。

拚了或許仍是死,但不拚卻隻會死得更快。

這種深切的無力感,讓司空在這一刻,對陷入絕境的楚霸王產生了強烈的共情。

他陷入了不屬於自己的時空之中,在他的周圍,也是上天入地無法掙脫的天羅地網,想做的事,永遠都是那麼遙不可及。

他有時會覺得自己就是一隻小螞蟻,背負著比他大無數倍的石頭拚命地往上爬,但或許上麵的人隻須輕輕地拂動一下衣角,他所有的努力就會化為烏有。

所有的無力與憤懣都融在了他的琴音裡,這是他對這個時代,對他的處境與滿腔的熱望所發出的的呐喊。

鳳隨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麵。

他聽懂了。

司空琴音那種想要在絕境裡拚殺出一絲希望的肅然,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悲壯,映照的何嘗不是鳳家軍的處境?

在座的一乾武將,哪一個不是從敵人的天羅地網裡浴血拚殺回來的?此時此刻,也都被司空的琴聲觸動了心腸,連一向自詡鐵石心肝的鳳雲鶴,也不自覺的紅了眼圈,滋生出滿心的悲壯來。

曲終,滿場寂靜。

司空慢慢睜開眼,才意識到自己滿頭都是汗,視線幾乎都被汗水模糊了。

這一場演奏,耗費的心神,堪比一場上陣廝殺。

鳳雲鶴起身,端著兩隻酒杯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他要親自敬他一杯酒。

司空從他手中接過酒杯的時候,人還有些懵。

“小先生神技。”鳳雲鶴滿心激蕩,心緒完全無法平息。他舉著酒杯,與司空輕輕相碰,來了個先乾為敬。

他從司空的琴音裡聽出了他靈魂中的血性與戰意,對於鳳隨跟他商議的計劃,有了更多的信心。

司空懵頭懵腦地乾了這杯酒,理智慢慢回籠,忽然想起麵前這人不但是鳳家軍的主帥,還是他頂頭上司的親爹。

司空一個激靈,出竅的靈魂頓時歸位。

但他靈魂歸竅了,其他的人顯然還沒有。他甚至還看到鳳隨臉上掛著淚……$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司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有些感動,也有些驚訝,原來他心目中的硬漢,也有這麼感性的一麵。

閆氏像個提線木偶似的,帶著一眾失魂落魄的貴婦回到了浣花閣。

歸座許久,她的雙手仍在無意識的微微發抖。

她出身於武將世家,丈夫、兒子也都是武將,她一直以為這世上不會有人比她更加了解他們的生活。

就在不久之前,這個堅固的信念被一曲《十麵埋伏》打破了。

她的靈魂被攝取出來,隨著琴音親曆一場血戰。廝殺、奔逃、追擊……直至陷入絕境,英雄末路。

人世風燈,向死而生。

這樣的悲壯,讓閆氏控製不住的流淚了。

她想起了之前看到將離時眼熟的感覺,想起鳳隨動情的淚水,她慢慢反應過來“將離”到底是誰。

原來是他。

原來,他是這樣的一個人。

司空一整晚都陷在一種壓抑的情緒之中。

李騫知道他是耗神太過,像哄小孩子似的坐在他的床邊,拍著他的後背安慰他,“就算是打仗,有輸有贏,這也是常事……再說沒人打仗,這邊城的老百姓,還不都成了遼人養在圈裡的雞鴨……”

司空哭笑不得,“我知道。”

李騫再摸摸他的腦袋,覺得他是被這首殺氣衝天的曲子給反噬了。

司空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裡那種壓抑的感覺,他裹著被子在床上蠕動了幾下,把腦袋搭在了李騫的腿上,悶悶的說:“我就是覺得,要做點兒什麼事……太難了。其實……”

司空停頓了一下,輕輕歎了口氣,“我一直知道這種壓力存在。師父,我也對它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但有的時候,一些情緒會突然爆發……我會調整過來的。”

李騫的手指在司空的頭發裡穿行,忽然問了一句,“你前世的爹娘,是什麼樣的人?”

司空也並不驚訝他會問這樣的問題。他早就知道,那天在河邊說過的話,他師父是聽進心裡去的,他隻是需要時間慢慢消化。

“普通人,”司空閉上眼,微微一笑,說:“阿爹脾氣好,阿娘脾氣稍微暴躁一些。他們平時工作都很忙,但是到休息日,也會陪我去上課,去參加各種活動,或者一家三口出門旅遊……不是什麼大富之家,但也小有盈餘。”

他好想他們啊。

李騫又摸摸他的腦袋,心情有些複雜。

沒有父母疼愛,這本來是這孩子一生遺憾。但他又僥幸擁有前生的記憶,雖然生來孤苦,卻並不缺失父母的疼愛。

老天待他不薄。

李騫有點兒替李持盈感到遺憾,這麼好的一個孩子,可惜她與他沒有那份母子緣分。

但同時又有些釋然。他想,對他的阿盈來說,最重要的事情肯定不是她自己的感受,而是她的兒子會好好長大,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你的父母,”李騫輕聲說:“他們都在天上看著你。”

司空的臉埋在被子裡,良久之後,悶聲悶氣的嗯了一聲。

房門被敲響,小魚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打量司空的時候,神情間頗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兒。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