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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 牛角弓 4306 字 6個月前

的很,普普通通的老榆木料子,也就這一筆山水還略能入眼——約莫是從哪個舊貨鋪子裡淘來的。

除了這一架屏風,堂屋裡其餘的地方……

薛千山的視線一頓。

薛長青立時便有所察覺,也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詫異的喊了一句,“這……這是什麼時候擺上來的?”

薛千山沉著臉走了過去。

之前從堂屋裡經過,因為角度問題,他隻看到多寶閣上擺著幾個不值錢的瓷瓶,這會兒走近些看,才發現原來是大大小小七八個瓷瓶,像是一整套的模樣。

瓷瓶器形不同,但圖案卻都是一樣的:房舍、假山芭蕉、窗內的女子與嬰兒,窗外對峙的下人與武士。

像一段凝固的時光,無聲地傳遞著某種緊張,甚至是無奈的情緒。

薛千山伸手在瓷瓶上摸了一把,確定這東西擺進來也沒有幾天,灰塵都還沒有來得及落上一層呢。而且瓷器表麵帶著火氣,明顯就是新出窯的東西。

薛千山沉著臉問薛長青,“怎麼你也不知道?”

薛長青略有些慌亂,“自從跟馬二郎做了交接,小的就一直沒有過來。這兩天忙著聯係匠人,看木料,盤算店裡裝修的事情……這邊就交給劉護院給看著,沒聽他說店裡來過什麼人啊。”

他也覺得冤枉得很。

薛千山修長的手指如白玉一般細潤,輕輕撫過光潤的瓷器,在圖案上停留了片刻,緩緩收回了手指。

“也算有心了。”薛千山上上下下打量這幾個瓷瓶,冷冷一笑,眼中隱含怒意,“這麼一個有心人,可惜……聰明太過了。”

薛長青低垂著頭,不敢多看。

薛千山在手邊的花盤上輕輕敲了一下,冷聲道:“都給我砸了。”

薛長青連忙應了聲是,腦袋也垂得更低。

薛千山轉身要走的時候,腳步又停住,他伸手指了指多寶閣的一處空格,“這裡原來就空著?”

明明是臘月天,薛長青卻給自己主子問的,硬是出了一身的汗,他也不敢在語言上含糊,忙說:“之前交接的時候,是空著的。”

後來被誰擺上了這些瓷瓶,這裡是不是空著的,他就真的不知道了。

薛千山眼中難掩厭惡,哼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薛長青抹一把額頭的冷汗,也苦著臉跟了上去。

就在薛家主仆忙著使喚人砸掉礙眼的擺設時,鳳隨一行人也回了大理寺衙門。

這個時候,派出去打探情況的衙役們都還沒回來,陳原禮倒是先一步回來了,正守在鳳隨辦公室的隔間裡,心神不定的來回溜達。聽見外麵有動靜說大人回來了,他連忙將自己偷偷摸摸帶回來的一個小瓷瓶捧過來給他家大人過目。

進門的時候,他還很是鬼祟的把門給關上了。

薛家堂屋裡的多寶閣上擺著的是一整套的瓷瓶,大大小小都有,還有花盤和葵口碗之類的小物件。

陳原禮要拿的東西不但要圖案清楚,還得便於攜帶。於是在經過了一番比較之後,他選了一個擺在角落裡的玉壺春瓶。

玉壺春瓶的造型,是由唐代寺院裡的淨瓶演化而來,高度不到二十公分,也就比成年人手掌的長度略微長一些,撇口、細頸、垂腹,線條頗為圓潤。

瓶身上就繪製著那副頗引人猜測的圖案。

鳳隨拿出司空在畫軸裡發現的素絹,打開來將素絹上的圖畫與瓷瓶相互比較。

除了素絹上的圖案是用墨汁所繪,而瓷器上的圖案是藍色釉料繪製之外,其餘構圖、筆法皆是一樣。

陳原禮看了半天,試探的問他家大人,“一樣吧?”

司空在一邊點頭,“應當是匠人照著這幅圖畫臨摹的。”

他前世也算一個見多識廣的知識分子,但書畫方麵的鑒賞能力,與鳳隨這樣的世家子弟還是無法相比的。

他更多的,是從“找不同”這種角度來做一個比較。

鳳隨不同。

他雖是武將出身,但貴族子弟,自小琴棋書畫都是要學的,鑒賞能力自然也比普通百姓強出許多。他看的是畫者的構圖與筆法。

司空就說:“馬掌櫃說,跟薛千山談生意做交接的,都是馬秀山。這張畫也是從馬秀山房裡找到的,瓷器,應該也是他做的吧?”

鳳隨微微頜首。

“該找人到附近的瓷窯去打聽打聽,”司空在旁邊提醒鳳隨,“馬秀山人在西京,做這麼幾個瓶瓶罐罐的,也不值得他往遠處跑。”

“也有道理。”鳳隨莞爾,“馬掌櫃說多寶閣上原本有一些擺設……這幾個瓷瓶,當是交接之後才擺上去的。”

無論從瓷器本身來看,還是從交接的時間上來判斷,這幾個瓶子擺上去的時間都不會很長。

“該不會是特意擺給薛千山看的吧?”陳原禮說:“馬二郎這樣做,怎麼好像……有點兒不懷好意?”

“或許這圖畫對薛千山來說,有什麼特彆的含義。”司空突發奇想,“馬秀山會不會就是知道這個秘密,又作死的拿著這個秘密去要挾薛千山,才被他滅了口?”

鳳隨有些無語的看著他,覺得這小子總有這種天馬行空一般的驚人想法。

“如果是薛千山下手,”鳳隨提醒他,“他應該會做的更加精細一些。首先將這個地點選在自己的鋪子裡,就很不明智。就算有燈下黑一說,但他頻繁的進入我們的視線,對他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也有可能是故意的。”陳原禮說:“大家都會這樣想,所以反而會洗刷掉薛千山身上的嫌疑呢?”

“不排除這種可能。”鳳隨看著司空,“你不是說,凶手到了薛家鋪子之後,還在堂屋裡坐著等了一會兒?有這等時間的功夫,他為什麼不將這些瓷器處理掉呢?留下這樣一個可能會引起我們注意的線索,於他沒有一點兒好處。”

司空啞然。

“薛千山此人,我們還沒有細查,並沒有證據,不好輕易下結論。”鳳隨說:“不過,馬秀山這事,確實也與他有些牽扯……該查還是要查一查的。”

陳原禮也在旁邊嘀咕,“對我也覺著,要是他的話,一大早在堂屋裡等著的時候,早把那幾個瓶瓶罐罐處理掉啦。他那樣的高手,都不必搞出什麼動靜來……小空啊,這回可是你想多了,應該不是他。”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司空十分乾脆的說了一句,“不。”

陳原禮被他噎住。

司空望著鳳隨,輕聲說:“這一點,並不能洗刷掉他的嫌疑。大人,行凶之人等在堂屋裡的時候,天色未明,他也不可能在堂屋裡點燈,他極有可能並未看清楚多寶閣上的瓶瓶罐罐都畫著什麼圖案——這說得通。所以……”

所以,他還是有嫌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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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宵禁

不論薛千山本身有沒有嫌疑,他既然已經牽扯到了馬家的命案裡,按照流程也是要查問一番的。

薛家的祖籍在揚州,家族子弟盤踞江南各地,是真正樹大根深的大家族。現如今的薛家族長正是薛千山的父親薛仭。薛仭膝下四子五女,薛千山在一眾堂兄弟中排行第九,傳聞他們兄弟當中最受父祖一輩寵愛的就是這位薛九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薛家的事,要說好查也好查,”鳳隨悄悄跟自己的屬下說:“首先一樣,人多。人一多,又各有各的心思,下手就容易些。”

司空正想著能把生意做到全國的大商家怎麼會把家裡搞得像個篩子,就聽鳳隨又說:“不過,薛仭這人不可小瞧,他治家是很有一套的。若隻是打聽一些薛家子弟的情況,這沒什麼,就是一般人家說親的時候,也是要互相打聽的。但若是有人起了黑心,對自家人下手,或者吃裡扒外,幫著外人算計自己家人,薛仭能活剝了他的皮。”

司空就覺得,有這麼厲害的老爹,薛千山也不會是一隻純潔的小白兔。

“他瞄上馬家這不稀奇。”司空說:“但他能找出馬家最薄弱的環節,然後勾搭上最容易策反的馬二郎,二者聯手,用最快最陰損的方式一口吞掉馬家……這就很不簡單。”

鳳隨點點頭,“哪怕銀鬃玉版一時間沒有搞到手,但他手裡握著馬二郎這麼大一個把柄,日後未必就沒機會得到這一份秘方。”

“說不定,馬二郎就是意識到自己有把柄在薛千山手裡握著,才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拿著薛千山的秘密去要挾他……”司空看張目結舌的陳原禮,再看看眼中微帶笑意的鳳隨,試探的問道:“我怎麼猜,也是說得通的吧?”

鳳隨覺得司空眼巴巴看人的樣子,特彆像一隻叼了兔子回來等著主人摸頭誇獎的獵犬,忍不住一笑,“說得通。不過我們的猜測都得在暗地裡去查證。如果薛千山確實有問題,讓他察覺出我們疑他,他定會多方描補,這會給我們的調查增加困難。”

司空點點頭,“明白。”

打草驚蛇,在羅網都還沒有張開的時候,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鳳隨又笑,“若是他沒問題,咱們大張旗鼓的去查他,也會令他不快。像薛家這樣的富豪,誰也不知道他們背後有什麼樣的靠山和人脈,憑白得罪了他們,給自己樹敵,於我們又有什麼好處呢?”

陳原禮撓撓頭,“那,咱還問他嗎?”

“問。”鳳隨很乾脆的說:“為什麼不問?眼下這個情況,換了誰來審案,也都要問一問薛千山的。”

薛千山是個不大好對付的人。

這種不好對付,不單指這人本身的能力,還有他的背景,以及薛家在西京城權貴圈子裡的人脈。而且從他之前借著當鋪裡兩件舊衣服就能跟鳳隨搭上關係,就能看出這人本身也不簡單,智商城府,一樣不缺。

這一次的詢問,與鳳隨而言也隻是試探。但薛千山的表現卻足以讓鳳隨加深他對薛千山、對整個薛家的不好惹的印象。

薛千山一見麵就交給他一份單據,上麵清清楚楚記著他與馬二郎近期內的所有聯係,包括在哪裡見麵,在場的都有什麼證人,見麵的性質是朋友小聚,還是商談收購事宜等等。他與馬秀山的關係,可謂是一目了然。

得,有了這麼一份東西,多餘的廢話都不必問了。

鳳隨頗是鬱悶。

這些東西都需要核實,但薛千山是個精細的人,他能交上來這份東西,鳳隨估摸著,他派人去核查也不會查出什麼異樣來。

但又不能不查。

真是白費他的功夫。

司空的感覺卻頗樂觀。

在他看來,哪怕是薛千山,也不會將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這裡麵總會有一些東西,哪怕隻是下意識的對自己的維護,也多少會有一些與事實有出入的地方——這樣的地方,是薛千山的弱點,也是他們的機會。

司空在班房裡換了便服,順著衙門的後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