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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的?姑老爺如今做了閣老,林姑娘是待嫁的郡王妃,您大小也是個解元,滿門貴重,那麵慈心狠的竟明晃晃往這兒插釘子?我聽老爺身邊的白英姐姐說,前回還差人往大房裡頭送了兩個妖妖嬈嬈的丫頭,您說這是多大的臉麵,竟有嫂子往妹婿那兒送人的?可憐了林姑娘,哭得恨不能當時便要找去拚命一般!”

賈環皺了皺眉道:“什麼時候的事兒?”

蓮香手腳麻利地在發髻中彆進一支新成的碧雲流水簪,又取了枚係五色宮絛的瓔珞綁在少年細白的頸子上,方答道:“嗨,那時您正忙著秋闈,姑娘心裡再難受再委屈卻也萬萬不肯打擾了你,便使人嚴嚴實實地瞞著,這也是白英姐姐吃了酒一時嘴快才吐露的了。”

賈環摩挲著手指,眸色越發沉冷。

如今的賈府,可謂是從根子裡爛透了,賈寶玉不思進取,幾個尚知道讀書的後輩卻得不到重視,更甭提王夫人並她那好妹妹一家扯進的醃臢齷齪裡,樁樁件件列出來卻是立時可置這個百年世族於萬劫不複之地。赫連扣遲遲不曾動手,一是多少忌憚四王八公這起子老骨頭的反彈,榮寧二府又與史王薛同氣連枝,少不得於財政國事有十分的影響,二則要歸功於他那好弟弟並%e4%ba%b2母後了。

如今的忠順%e4%ba%b2王赫連城乃是陳皇太後的第二子,理應是與赫連扣%e4%ba%b2如一體的同胞兄弟,卻隻因一個生於封前一個誕於封後,待遇竟是截然不同。

元後在時,樂宗乃是一心一意地稀罕著,她的嫡子自然集萬般寵愛於一生,吃穿用度幾可比照太子份例。而陳皇太後彼時倒還姓文,真正乃是如今的秦城伯文學禮的幺妹,她家爵位不高,比不得四王八公是手上有權的功勳,故而早年在宮裡很是不出頭,不過與元春一般,封了平平的妃位,居在後宮深處。

為了討樂宗巧兒,陳皇太後時常往坤寧宮去,名頭不過是些請安說話兒。皆因其人一貫是溫柔和順的好模樣,打扮樸素淺淡,絕不在樂宗麵前多笑一分多說一句,時日久了,元後也不拿她當丈夫其他的小妾一般,竟是有了片餘真心。

可這陳皇太後哪裡是好相與的人?

表麵偏要做得體貼大方、恭謹謙和,實際她心裡卻早已扭曲嫉妒、狀若癲瘋,年幼不得聖寵的赫連扣自然就成了十分的出氣筒。為娘的見不得兒子那張冰冷漠然的死人臉,為兒的更怨恨她一味拿熱臉去貼巴元後,使自己在兄弟姊妹間受儘白眼嘲罵,一對%e4%ba%b2母子,在元後死前,矛盾是達到了極點的。

及至數年後元後病逝,元後嫡子因過於哀慟重病不治,樂宗哀莫大於心死,隻因滿朝文武吵嚷著無後則國不安,又念著元後與陳皇太後%e4%ba%b2近,二人舉止容儀間亦越發有七八相像,文家更是素來謹小慎微的,才冊立她為新後。

隻要求一條兒,改文姓為陳,以念元後榮德!

陳皇太後等了半輩子,盼了半輩子,一朝鳳袍加身,尚未來得及高興,卻險些叫這條聖旨逼瘋了去!

她也曾是一般的少女,在最美好的年紀,懷著對愛情的憧憬百般無奈踏入這深門,樂宗固然是成全了對元後的一番心意,還要好好叫天下人讚個矢誌不渝、用情至深,卻又有幾人能看到那女子將要咬碎的銀牙和一腔殘缺再難以補全的真心呢?

於這地位尊崇的女子來說,赫連扣之存在即為恥辱,時刻提醒著她那段倒貼元後的陰晦過往與那副伏低做小的惡心臉麵。何況她是%e4%ba%b2眼見著赫連扣將自己賜給他把玩的匕首捅進了元後嫡子腹中的,少年染血,瞳孔涼薄,竟仿若%e8%84%b1胎於閻王殿的厲鬼,將要回來尋仇一般。唬的她在那一瞬間意識到,這個長子,早已超出了她能夠估量的範圍!

二人間隔閡日深,忠順的出生則寄托了她全部的希望,比起赫連扣,這個兒子就顯得不那麼聰明、貪生怕死、酒色財氣樣樣俱全,但這無關緊要,關鍵是他乃自個兒一手教養長大,情誼深厚,容易掌控,更是自個兒最光輝時刻的證明。

在樂宗駕崩前,陳皇太後是鐵了心要扶赫連城上位的。

無奈樂宗昏懦是有,卻倒真不如世人所想是個全然無才的,大錦一脈傳承,總不見得要毀在他兒子手裡,固然忠順看似優秀賢明,十分出彩,樂宗卻少有待見他,出人意料地越過了庶二皇子即如今的義忠%e4%ba%b2王,將位置傳給了當時默默無聞的三皇子赫連扣。

論句實話,赫連扣這人冷情,陳皇太後不曾善待過他一日,皆因她畢竟乃是老子娘,卻從不曾虧待過一日。更有那天生反骨的忠順,也一並封了%e4%ba%b2王,好吃好喝供著,朝中禦史彈劾他的奏折一封皆一封,赫連扣也從未多提。

可這母子倆卻是心比天大,直認為赫連扣是虧欠了的,如今陳皇太後還未熄了那心,時常將赫連扣召去慈寧宮責罵不說,倒還要明晃晃地替忠順造勢。

賈環有回在宮裡曾聽過的,那行走的女官間有膽大嘴碎的躲在假山後輕笑:“你聽那太後說的話麼?甚麼‘你弟弟怎麼的?不過貪墨了些銀子。你這滿朝祿蠹,哪個貪不是貪,何苦為難他去?忠順是你%e4%ba%b2弟弟,你自然該偏他幫他,連胞弟都護將不住,你坐那個位置甚了得?’哎喲喲,那皇上的臉孔,真真兒冷得要掉冰碴子呢,大日頭在前頭青石壁上立了半多個時辰,說句冒犯的,當真是可憐見兒......”

這話比不得賈母“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就乾淨了”厲害,卻也是直直地要戳人心窩子。可見在陳皇太後心裡,一萬個赫連扣也及不上忠順,幼子才是她身上掉下的心肝寶貝肉,長子不過是牆根裡爬出來的野蔓草罷了。

賈環替赫連扣看不過眼,然而孝字在先,說不得卻是不能使對付周文清那套法子一般倒了太後。忠順之心,路人皆知,以赫連扣口風來看,如今賈府多半是投了這位王爺名下,也難怪囂張至此,王夫人行跡也越發不加收斂了。

種種念頭在賈環腦中盤旋,蓮香卻是替他束好了發,美不滋兒地賞鑒了一番,十分自得,因笑道:“哥兒可知方才我做甚去了?卻是那北靜王府下來的帖子,請您去看戲呢!沒的那賈二爺也同往,定該使您瞧著鮮亮精神些,好叫他知道咱們厲害!”

賈環聞言搖了搖頭也不搭理,細細捏著手指,水溶向來不乾無用功,可見宴無好宴,此“戲”非彼戲罷!

正文 第55章

洗硯酬緘複論文,金書瑤笈忌膻葷。搔頭冷枕遺簪弁,浣垢涼床潔帨帉。

正趕上休沐日,北靜郡王水溶呼朋引伴,說是置備了上等筵席,故而邀許多人往府裡玩耍遊戲,賈府賈寶玉處也得了拜帖,喜得賈政恨不能取而代之,好不叫這駑鈍的蠢材去汙了那流雲一般人物的品性。

賈寶玉捏著那大紅貼金片兒的帖子,心中是十分向往的。

自送靈秦可卿那日後,他倒是再不曾有機會得見那個俊秀人物,而又有秦鯨卿幺逝了黃泉路,世間多是濁物和泥臟臭不堪的男子,冷不丁想起那麼一人來,生生如一枝清漣菡萏,說不得有些意動神搖。

隻這般一個念頭,寶玉便不由癡癡地往外走,唬的襲人連忙扯住他:“你去哪兒?好歹也加了衣裳再走,那府裡燈火輝煌的,指不定將將要熬到半夜,你再回來,莫叫秋風再吹涼了身子。”

寶玉回過神,伸手搖搖她的臂:“好姐姐,我不穿嘛,你與我同去,晚間我抱著你,哪個冷的了?”

襲人板正麵孔,把手裡的的裘子披在他肩上,道:“午間老太太特意使鴛鴦姐姐從櫃子裡拿給我,隻說甚俄羅斯來的孔雀裘,倒是個稀罕金貴物什,總不該使你落了麵子。此次比不得你往日與薛大爺他們玩鬨,你細細著說話兒,凡事在肚子裡滾三遍,在%e8%88%8c尖上再要咀嚼一二地方才敢說,可彆提你那些叫人發臊的醜事,省了老爺回來請過家法。如今環三爺也去,不失為是件好事兒,他雖是你弟弟,實打實地卻比你有本事,你學學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罷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哎呦,我的好姐姐,你且放過我些,他是個好人兒,哪裡煩得我去記這許多......”

花窗外卻有人聲聲地叫起“二爺”,想是茗煙幾個已備下了車馬,這是正催著他走。

因來不及多說,寶玉捏了捏襲人的手心,急急道:“我早早地便回,你和晴雯她們熬不住夜便先歇了罷。你總放著我的錢,飯後與她們多玩一二圈,隻管拿便是。”

言畢便腳步匆匆地出門去了,襲人站在原地癡癡望了一會兒,方幽幽歎著氣進了裡間。

前頭倒是提過的,林府距北靜王府不過出了兩條街,賈環遂連轎子也不曾坐,提溜著一個雕花壇子慢慢地踱了過去,那門子是早識得他的,心裡嘀咕了幾句這位爺可真真兒不走尋常路,乃恭恭敬敬地引進門去。

這府裡他是來慣了的,水溶也從不拘著他,因四下裡並未有甚避諱,左右也不曾瞧見主人家,以為水溶當是在處理公務,賈環便直直地去了書房。

水溶的書房裡有一闕上好的西海沉香木書架子,為了配得這價值連城之物,他倒巴巴兒地搜羅了好些子孤本典籍,正念著那本唐《金剛經》尚剩了半卷未曾細細琢磨,賈環不由加快了步子。

剛及書房,裡頭便傳來一陣大笑,聽那嗓音顫顫道:“想不著啊想不著,那麼個人物竟是這般便栽了?難為我前幾年快要把他當個小菩薩供起來,原也是也七情六欲的禸體凡胎罷!”

“你慎言,皮糙肉厚便記不得疼了?沒白得好叫他那位知道,仔細你的皮!”

“知道什麼?龔琳琳,營裡待得還不夠可是,竟要把你往西北送我才得耳根子清靜?”賈環推門進去,那桌前另坐了一雙青年,其中寬肩闊背膚色如蜜的那位咧著一口白牙,一襲月白緞子袍衫隨意裹在身上,領口大敞,右手則輕佻地擱在旁側書生的大%e8%85%bf根兒上,正是活生生一副浪蕩子模樣的龔琳。

水溶笑得將要直不起腰,龔琳卻丁點不介懷,乃大笑道:“環兒的利嘴我竟也是十分想念的,好清流,我就說他變不了罷,你合該輸我那十兩銀。”

書生甩%e8%84%b1了他輕薄的爪子,站起端端正正地行禮:“奚清流見過公子,數年不見,哥兒好生進益了。”

賈環扶起他,瞧了瞧書生的麵孔,仍是與當年一般無二的清雋澄淨,卻又因常年浸%e6%b7%ab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