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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而略添股子鋒銳利氣,雙目灼灼然,再不複當年滿是對這個腐朽朝廷的失望頹喪,少年笑道:“你也不錯,難得是竟沒叫他帶壞了,如今升到了京衛指揮使司鎮撫,再往上入職兵部也未嘗不可,清流心中可有些章程?”

龔琳皺了皺眉頭,望向奚清流的眼神不無擔憂,水溶伸手按住他肩膀,示意他不必多言。

固然情知賈環此人心思莫測,不比上麵那位好相與幾分,奚清流卻也是灑%e8%84%b1笑了笑,淡淡道:“哥兒不必提這些有的沒的,如今我在軍中也是十分看透了的,百無一用是書生,雖我嘴上不提,但若是無了青函與哥兒扶持,我縱有天大的才學也走不到今時今日。昔日有拙書生不惜一死金鑾殿前登聞鼓,明日則必然君之所願,即小生劍之所指!”

賈環眯著眼笑起來:“哪裡這般嚴重?還指劍呢,我可舍不得,明兒我去求了一紙詔令,你便往工部去罷。清流往日才學抱負,如今一徑可展得。”

奚清流眼裡陡然有浮光金影,如破曉晨曦,一時瞧得龔琳心中酸澀,書生再三拜了拜,賈環也不阻他,隻生生地受著,道這古代書生當真是較死理兒,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此聖人典故,乃是真真切切地融進了骨血裡的。

四人座談了一會兒,如今龔琳也升任了京衛指揮使司置喙僉事,乃是正兒八經的正四品,手上雖無甚實權,卻是一眾盛京公子哥裡最出息的一位。提及軍中正事,為免不要多說說那位賈府的近%e4%ba%b2,京營節度使王子騰。

“我日前接到家書,父%e4%ba%b2說朝裡多有要為這位王大人升官的流言,半真半假,我思來想去,竟是十分不解。”龔琳啜了口茶,臉上難得消隱了玩世不恭,劍眉緊蹙,“如今王家風評叫人擔憂,金陵一帶更有‘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金陵王’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談,不過區區個世襲侯府,倒好大的體麵!”

水溶瞟了眼麵容恬淡的賈環,輕笑道:“青函,你著相了,留言畢竟是留言,算不得真。皇兄的心裡,自是有數的。”

龔琳不服道:“我自然不敢稍加質疑聖上的眼光,隻三人成虎,少不得使人心浮動,鼠輩稱大。更有那些不安分的......”

說到這兒,水溶儼然已隱隱變了臉色,奚清流忙扯住龔琳的手,狠狠捏了一把:“你這脾性到底能改不能?說風便是雨,這裡是王府,可容得你軍中一樣的放肆?”

修長手指點了點牆,乃是提點他不比軍營裡是馴熟了的,北靜王府勢大,為免不生“隔牆有耳”此等齷齪嫌疑。

賈環端起茶杯,靜靜道:“王子騰是個人才,當用得一二。隻是王家,多有尾大不掉之勢,子孫輩也算不得出彩,此回鄉試,竟是把他們打回原形了的。”

另三個皆是聰明人,立時便鬆了心氣,正巧窗外有人喊道:“王爺,那外頭都到齊了,戲班子並酒席一應齊備的,隻等您幾位入座。”

水溶遂起身笑道:“諸位,悶在這狹小處想來也是厭了的,這就請吧。”

先帝在時,北靜王府乃是循了%e4%ba%b2王例修建的,故而十分富麗堂皇。後院的閣樓上擺下數十軟椅,另有置了時鮮果子的小幾,顏色姣好的婢女小廝穿梭其間,卻又屏聲靜氣、循規蹈矩,顯出了欣欣貴氣。

水溶四人的位置自然是最好的,雖有閒話雲雲,卻情知水溶乃是個至性人,從不拘著身份地位,想來必然是%e4%ba%b2近的,倒也未有人質疑嫉恨。

“環兒,底下戲班子送來了單子,你也挑兩出?”

賈環接過那折枝變形蘭草紋描金紅木板子,隨意看了看:“我也聽不多幾回,便點個

並了

罷。”

水溶笑道:“你倒是會挑,他們的當家小旦猶擅這兩出,俱是好戲。”

那戲折子又遞與龔琳並奚清流,二人卻忙不迭推了,隻道在軍中呆久了,哪裡曉得這些風雅玩意兒。水溶眼珠子一錯又想起一人來,招了隨前服侍的大太監,吩咐他好生將人請來。

“怎麼,又要逗我那哥哥玩兒?”賈環端起杯子,眼睫低垂,顯出十分的安寧沉靜,倒像個不問世事的陸地神仙般。

因他手臂微揚,絲緞袖子便一徑滑下了,欺霜賽雪之上纏著數圈緋色,如豔豔梅花,赤色深濃幾要灼傷人眼球,乃是一串成色極品的紅翡手串,表層又隱約浮著絲縷金線。

水溶輕聲笑道:“我那日見他,麵貌實在是好,頗具靈氣,瞧著竟比環兒你還使人惦記的。隻可惜生在賈府,沒白的倒叫養壞了。”

賈環勾起%e5%94%87角,朝樓梯轉角瞥了一眼,眼見著一角金綠浮動,才壓低聲線淡淡道:“你若可惜他,不妨尋個由頭接進府裡好生教著愛著,也省了那功夫回回進宮尋十五,憑白的妨了他辦公。”

水溶大驚失色,正要討饒,那賈寶玉殷殷地上前來,欣喜之情溢於言表,行禮道:“寶玉拜見王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日之後,若非老爺攔著,我早該尋您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句感覺很奇怪。。一時想不出好的回答OTZ將就看看吧。。

正文 第56章

水溶扶起他,雖心中千萬個不滿,麵上卻是絕不露一絲一毫兒,因笑道:“小王也時常想你得很,回回詢問令尊,道是你正在家中苦讀。小王思來想去,竟是不敢打擾,唯恐驚了你的書興,少不得令尊要唯我是問。”

寶玉尷尬地笑了笑,想起襲人的囑咐,又把那番“讀什麼書?我不做那經濟人”的言辭在%e8%88%8c尖滾了滾方咽了去,見賈環靜坐一旁,神色極靜,更是頗不自在,訕然道:“環兒也在?太太倒是時常念叨著,你也合該回府看看,好叫林妹妹也同來,姊妹們並我都有十分的話要與她講。”

賈環扯了扯嘴角,眼裡有火,分明是強裝著客氣:“勞煩太太惦記,如今姐姐身份不比往日,縱然是外祖母家,也不可這等隨意往來,還望寶哥哥見諒則個罷。”

寶玉隻當是林海升官黛玉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倒並不曾往彆處想,又覺得這弟弟果然不是與自己相投的,一心一意的都是仕途經濟、世俗禮教,林妹妹鎮日裡與她一起,定是無趣得很了,少不得自己個兒要尋由頭見她一見。

他這邊自顧自地定了計,竟不知倒要為黛玉惹出一樁天大的禍事來。水溶又笑著請他點戲,未免有些飄飄然,因將寶釵那番相關《寄生草》的言辭拿出來說將,末了再三點名是家中姐姐原創,他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眾人隻當他謙虛醇厚,又不願與他爭辯,想必皆是十分明白此人的瘋性,故而敷衍應了,心中不免暗道畢竟是賈環的生生兄弟,弟弟搏了解元,這哥哥於雜學竟也是頗有建樹的。

一時又感慨賈家果然如日中天、那賈政又如何教子有方不提。

寶玉自然看不出此等人情顧慮,那戲開場,熱熱鬨鬨地擺了一台,青衣水袖的女孩兒們顰顰婷婷,正如春花漸欲迷人眼,他看到興處,更取了玉箸在杯沿上敲敲打打,哼唧出一段婉轉哀柔來,說不得竟是入戲十分。

至於那心思玲瓏的賈環並水溶、奚清流,則是抱了許多看好戲的心思,如今木石前盟早已掰扯得全無形狀,今兒這一段傳出去,卻要瞧瞧那金玉良緣可是如傳聞中的穩妥堅定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夢回鶯轉,亂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儘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那唱詞方出,台子上一粉衣高挑的身形兒乃回轉過來,雲裳霓練,碧蘿纏卷,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兩瓣欲語未欲紅菱%e5%94%87,竟仿佛直勾勾牽住三魂七魄,好不叫人動情落淚!

寶玉看得眼睛都直了,賈環卻未免皺了皺眉,低聲道:“這扮杜麗娘的是何許人也?”

水溶看了那拈著手指作悲戚狀的戲角兒,以手遮%e5%94%87道:“便是他們的當家小旦了,諢名蔣玉菡,大家夥兒具稱為琪官的。生的嫵媚溫柔,性情頗有幾分機智,也是個妙人兒,聞聽最近可是被我那不著調兒的五皇兄追得緊。”

兜兜轉轉竟是在這兒遇著了,賈環眼底略略有絲暗光,這蔣玉菡在紅樓夢中算不得個人物,卻也與賈寶玉息息相關。少年摸了摸%e5%94%87角,悄掩了那一絲弧度,這蔣玉菡,用好了,卻也是趁手得很罷!

方歇了點下的幾出折子,水溶府上手腳快的婆子小廝已抬著圓桌上來,各式菜肴如流水一般,盛在白邊兒青花盤子裡精巧絕倫,梳著雙環髻著一色紫色芙蓉裙的婢女們挑起了印有團菊圖樣的方緞宮燈,玫瑰色的臉兒,螢火色的燈,十足聲色犬馬,奪人耳目。

那桌麵兒中間被生生摳空了一個臂長的圓形,貼著一塊塊兒的白玉,裡頭碧波泠泠映著一彎冷月,那冷月上卻又浮有大朵大朵粉底金線芍藥,卻如浣女梳洗的輕紗。那鮫人落下的淚滴則顆顆墜在水底,瑩潔圓潤,使人憐愛。白瓷盤的菜,紅瓷碟的肴,繞著碧波圍成一圈兒,另備了一些空置的青色小盅兒,卻又不知用來作甚。

一眾京城公子被唬的怔怔發愣,長這麼大哪個見過這等稀罕,一時竊竊私語不絕於耳。

一位膽大的拿筷子沾了沾那碧水放進嘴裡,半晌方驚叫道:“竟是酒!好香濃的酒氣,該有二十年了!”

另一桌又有人喊道:“這桌子外圍竟是能轉動的!哈哈,正巧小子十分心怡賢兄麵前那疊鹿肉!”

“......受露色低迷,向人嬌婀娜。酡顏醉後泣,小女妝成坐。”那酸氣些的書生子搖頭晃腦,竟是已就著那芍藥%e5%90%9f起詩來。

一時諸見識不凡的哥兒少爺們皆被這新奇物什迷住了,頻頻看向水溶,似是無比驚歎於這位的聰慧無雙與高明手段,

水溶眯著眼,笑道:“敬環兒,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大錦有你,皇兄有你,百年無憂!”

賈環輕笑:“可真真兒是折煞我,不過一個法子,王爺可不敢說得要拯救世界拯救全人類一般!”

水溶略過那些聽不懂的,一口飲儘杯中物,感慨道:“大錦建國數百年,延續至今,祖宗家業未說敗光卻也不遠矣,百姓積貧,朝廷積弱,盛京腳下多繁華,卻也不過徒然一場鏡花水月罷了......環兒,皇兄站得高遠艱辛,幸好有你,幸好......”

少年指尖摩挲著光潔無瑕的青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