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1 / 1)

赫連扣二十五歲。

仿佛他們還年輕,占有的卻竟是對方相當長度的生命。從人群中一眼相中的欣賞到月餘莫名的動心直至如今沉澱而越發醇濃的情深意重,較之現世所謂甚麼七年之癢、中年離異,賈環是決計不好相信他們之間終會走到那一日。

且不提赫連扣於他近乎是一日接著一日的專情蠻橫,單是他二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關係,真真的要斷絕無非是陰陽兩隔一條路子。

隻這點二人心中也是清楚的,賈環畢竟是賈環,是那個九歲定計罷了狀元,十歲投師姚無雙門下的少年,故而哪怕是赫連扣,恐也說不出這一手圈養的少年給自個兒留了多少條後路。他的環兒,就好像是不知從哪出冷泉深水中浮出的玉人,偶爾竟會讓他錯以為在這段情誼中那少年是隨時可抽身而退的。

赫連扣眼神陰鬱地抿著%e5%94%87,摟著少年的手臂越發收緊,近幾年他坐的越發高,心中總有些時時壓抑著的將要收攏不住,譬如於懷中這人的偏執,譬如於江山版圖的渴求。

“扣扣,你早該懂了的......”賈環歎口氣,雙手在帝王發中輕輕按動,乃是為了安撫某隻此刻將要泛出來的陰鬱,“天下之大,容我安身立命之所,也不過是你之所在爾爾。”

赫連扣直起身子捏了捏少年白膩的臉頰,神色莫測:“我的好環兒,向來是一張嘴說的好聽。”

賈環聞言勾了勾%e5%94%87,攀著他頸子覆過去,伸出一截%e8%88%8c頭在他%e5%94%87上%e8%88%94了%e8%88%94,嗓音甜啞:“唔,可不光是說的好聽呢,扣扣以為然否......嗯唔——放——”

這廂轎內二人春情不勝,外頭卻京兆尹衙門卻有兩個青衣皂靴的官差叉著一模樣十分淒慘的青年行將出來,乃遠遠地扔在了路上,年長些那個朝他狠狠吐了口唾沫:“哪裡來的無知狂妄小子,京兆尹的登聞鼓也是你能敲的!莫說是個落第的草%e9%b8%a1秀才,便是來個舉人也不敢對我家老爺擺臉子吹胡子!”

皇城根兒底下的多有些閒人婆子,因聞聽仿佛是有好戲的,便都漸漸聚起了,竊竊私語者不可勝數。

那躺在路中的青年裹著件破敗肮臟的灰衣,依稀瞧著尚算不錯的細布,滿頭滿臉的血,兼之他眼神十分悲憤愴然,一時倒唬的許多小娃子縮在了大人背後,並不敢多瞧。

轎子晃悠幾下停住了,赫連扣皺著眉替賈環攏了攏散開的衣襟,淡淡道:“怎麼了?”

“主子恕罪,前頭百姓聚集,生怕衝撞了,屬下這就使人遣散了去。”

賈環因從簾子裡瞥了一眼,見竟是在京兆尹衙門前,心中乃想起一些旁枝末節來,忙吩咐道:“不妨事兒,且暫停一停,想來正是關節處,轎子要過也未必使得。”

又一手拉了赫連扣,輕聲道:“你來瞧一瞧,這個甚麼京兆尹,可是他的人?”

赫連扣兩彎褐金琥珀瞳微微眯起,抬手圈住少年肩膀,下巴頜兒磕在他背上,漫不經心應道:“那賊婆要幫著他,朝野上下是好生打點過的。這京兆尹官職不高,手裡握不住權,為人......投機倒把不在話下。”

未竟之語也是回了賈環一問,少年情知乃是戳到了帝王心中恨處,故而伸手拍了拍赫連扣手背以示安撫。

“她畢竟是你生母,總不該這樣輕賤,叫人聽去了,少不得大風大雨。咦,那路當中的,似乎是山東孫文山,日前倒還以為他回去了,怎麼竟落至這般田地?”

赫連扣道:“環兒識得他?”

賈環抵著額頭細細思索一番,挑揀著說道:“他是北派,我師從姑父,並不曾深交,也不過是鄉試前寥寥見過一麵。聞聽他家裡是山東一帶的富商,乃是有世襲運鹽特權的,故此這人也頗有些傲性,我一貫不喜,倒也說不出更多了。”

赫連扣聽罷竟冷笑一聲,如玉石相擊一般,十分低啞泠然,賈環罕見他這般笑,不禁回頭望他,那雙陰鷙戾氣的瞳子卻叫他心中一驚,帝王單手撫著他的脊背,話鋒一轉竟淡聲道:“環兒可知,這薛家,走的是什麼路子?”

賈環想了想:“他們家是皇商,如今的長子嫡孫乃是個十分扶不起的阿鬥,往年倒還有聽聞南北杭綢貢緞烏金香料走動的,如今......不過是守成罷了。”

赫連扣拂了拂他額前細碎劉海兒,麵上頗有些不屑:“隻守成我便也不得說了,他家畢竟隻是紫薇舍人,左右算不得一官半職。如今賈府乃是從根枝裡爛了,你那個慈麵善心的太太,隻放著手中利子錢還嫌少了,竟鼓動姐妹家去接那萬不得碰的活計。環兒,你說,我可饒她不饒?”

賈環瞠目結%e8%88%8c,指著簾外竟是愕然:“運銷私鹽?他們哪來的膽子?”

大錦開國太祖乃是一位真真兒的不世之才,遠見卓著,定國之初便三改其政,一為文官之治,二為武勳襲承,三為徭役稅負。尤其在禦史、公侯、鹽課方麵有著近乎冗細繁雜的規定。

大錦律例於私鹽運賣極其嚴苛殘酷,若非手持朝廷引窩乃具正規執照的,凡有跡象者,皆大刑伺候。販賣十斤以上者,就地正法,五十斤以上者,株連三族,其更深更巨者,不消細說。

薛家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卻也決計是交不出認窩那筆巨額銀子的。如今竟敢冒著大不韙大風險行此等舉動,可見若非身後有人,就真真兒是利欲熏心,吃了雄心豹子膽一般!

赫連扣捏著他下巴輕輕咬了一口,滿嘴馥鬱芬芳使帝王細細彎了眼,才算顯出一些笑模樣兒:“膽子?自然是我那好弟弟、好母%e4%ba%b2給的。朕這堂堂皇帝,在他們手中眼中竟也不過是個聾子、瞎子,想來竟不知可是要在背後笑破了肚皮的!”

賈環瞧著他,眼神極柔:“你既知道卻按兵不動,想來心中已是有了定計。這人,不妨交給我罷,也好從他口中多得些信兒,總也該敲山震虎,使他們一時收攏些手腳才是。”

赫連扣漫不經心地應了。轎子乃換了一方通行,二人在宮中商定良久耳鬢廝磨一番方才歇下自是不提。

“師傅,疆兒寫完了。”毓慶宮內,賈環安安寧寧躺在椅上,手上拿著一卷書,一手隨意逗弄著蜷在腹上的雪白毛團兒,長及%e8%85%bf彎的烏發散了滿身,與一襲三鑲領桃花色兒道袍相映成輝,顯得十分慵懶溫潤。

小孩兒一頭衝進他懷裡,不著痕跡把那毛團掃在地上,毛團受了驚,腳爪摳著地麵,炸了一身的軟毛死死盯住他,竟是隻眼瞳純金的幼年雪豹,乃是前幾日赫連扣特意從豹房中特意尋來給少年解悶的。

賈環含笑擰了擰小孩兒的臉蛋:“你儘欺負它,也不怕來日它得勢了,時常記著今日,反過來咬你一口。”

赫連千疆笑嘻嘻的:“疆兒有屠蘇,有巨闕十三衛,怎生就懼了一隻豹子!”

“兔子急了尚要咬人,何況它本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凶獸。疆兒須記得,若要對付它,理應欲使它滅亡,先使它瘋狂。”

”如何個法子才能叫它發狂呢?”

“好吃好喝地喂著它,叫它鬆懈享受了,再徐徐圖之,去其利爪,喪其尖齒,剝其皮毛,也便不足為道。”

無辜中槍的小雪豹表示它膝蓋都要疼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工=丿喲,我滾回來了~

媽蛋我以後再也不申請榜單了QWQ沒有存稿就是個渣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嚶嚶嚶,妹紙們不要說探花,我本來還真打算給環兒一個探花咧~現在目測吹了=工=

正文 第54章

十五這日,黛玉是固定要去廟裡酬神的,賈環近日實在是憊懶,便尋了個由頭賴在家中,著實叫女孩兒取笑了一頓,卻也是十分大度地允了。

“蓮香,幾時了?”賈環揉揉眉角,眼見著天光大亮,心中不禁泛起惱意。

一杏粉比甲水綠裙子的女孩兒張著件大毛衣裳給他披上,因笑道:“巳時一刻了,哥兒這回籠覺倒是圓滿,隻怕小姐該在回府路上了。”

賈環瞥她一眼,淡淡地應了聲,由著她服侍,卻熄了閒話的心思。這丫頭乃是他高中解元後賈府送來的,喚作甚麼芸容,年方十四五,生的確實不俗,手段也有一些。隻他身邊幾個大丫頭都是宮中教養出身,並了蓮香也萬分瞧不上,今兒卻不知怎麼竟叫她鑽了空子。

“蓮香與雙燈呢?”

那芸容綰發的手頓了一頓,方委委屈屈答道:“哥兒竟隻顧想著姐姐們嗎?可是我哪裡做的不好惹了您興致?不拘了說給我聽,奴婢誠心改了才是。”

她本就貌美,這番姿態倒更是未語先愁、楚楚可憐,少不得使人憐惜幾分。

賈環心中膩味,正要開口,那門口便風風火火進來個一身石榴紅的女孩兒,劈手奪了桃木梳,嗓子脆得像春雨落地:“哪來的賤蹄子,區區個三等丫頭,哥兒的穿戴也使得你來?外頭落了一地的殘葉子,還不快快地灑掃了去,少在這兒作幺蛾子,大白日的竟要發了做姨娘的好夢嗎?”

蓮香這話說得又急又利,彆說芸容,竟是賈環也頗有些招架不住之感。

窗柩上另扒了三四個剛留了頭的小姑娘吃吃地笑,乃是賈環這處另幾名三等丫頭,隻因一徑俱是林府的家生子兒,情知府裡幾位主子皆與賈府麵和心不合,又看不起芸容那點不安分的心眼子,平日也不與她%e4%ba%b2近。這會兒見芸容叫蓮香教訓了,心裡又敬又畏,卻也存著十分看笑話的心思。

那芸容又羞又憤,也未嘗沒有心思叫人一指頭戳破的窘迫驚怒,杏目含淚瞥了瞥賈環,那少年卻仍是麵冷無情的涼薄樣兒,直如冰雪雕砌一般,攥緊了手中帕子,不說眼前這對主仆,連遠在賈府的王夫人也少不得怨恨幾分,乃勉力扯了個哭似的笑臉,情知再投生一回也敵不過蓮香那張利嘴,福了福身便懨懨地走了。

賈環無奈地瞧了眼蓮香,女孩兒芙蓉般的麵孔尚帶些憤懣鬱鬱,因笑道:“我倒還沒不高興,你惱甚麼?她一句不曾說,你卻好生潑了一回臟水,也不知跟誰學的,許多刻薄尖酸。”

蓮香撅著%e5%94%87,眼見賈環一頭蓬鬆黑發方綰了一半,不上不下的,更有許多與大衣服上的刺繡相勾連,一個不慎卻又不知該扯斷多少,心中更是氣惱那芸容粗手粗腳。

“哥兒,那闔府裡頭究竟是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