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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郎兄浮一大白!”言畢,舉杯儘了,杯子朝四周晃了一圈,贏來一片叫好之聲。

那段酆氣得將要跌倒下去,同來的一個學子竟慌不迭避過去,他一時摔在桌上,杯盤乒乓作響,雪白衣裳立時如開了個染料鋪子,濃油赤醬,好不熱鬨。

梁柯扶著桌沿笑得“哎呦哎呦”叫喚,林陽伸手掐了把他芙蓉般鮮嫩圓潤的臉孔,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高深莫測,顯出了一些安寧澄淨的味道。

一份新出的邸報,旁的人或許隻當新鮮來看,如林陽這般的世家子弟,卻由不得不細致地深入,乃至謹慎萬分地揣測起龍椅上那位的意思。

大錦原先是固有份邸報的,放些不鹹不淡長期滯後的六部政策或通篇累牘又臭又長的某某說。參與其中的大抵身份不凡,多有齊整迅捷的消息來源自不消說,那些市井貧民,日日為生計操勞奔波,想來也不願花費一兩個大子兒買這等生個火都嫌太少的廢物玩意兒。邸報一直也就這麼閒置著,時日久了刨開抄寫房那些以此為生的,竟罕有人還記得。

鄉試結束一二日,朝廷卻不知為何以迅雷之勢在宮門外貼出一份標有”稷下論壇”字樣的邸報。那邸報上抄錄了今年鄉試前三的文章並前科進士三甲殿試的策論,一時引發了莫大轟動,謄抄傳閱者無數,士子頗有尖銳大膽的多寫了文章或批駁或讚揚,言辭激烈,針鋒相對,隱隱更有南北鼎力之相。

一份邸報,將要引得天下人心浮動,朝廷不可能預料不到。隔不過幾日,都察院便有禦史聯名上奏,要求取締“稷下論壇”,帝不允,如是再三,那群半截身子將要入土的禦史們險些哭著去跪了城門,皇帝才象征性地阻了一阻。

龍鱗衛抓了幾個噴得酣暢淋漓又無關緊要的刺頭兒,一時惹得諸學子仿佛天都要塌下來,火熱躁動的心緒也忐忑凝重起來。雖有那些不長眼地仍叫囂著皇帝綱乾獨斷、霸道專橫,民間由“稷下論壇”引起的風潮卻也終是平定了不少。

由此可見,這似乎隻不過是某出版社興起搞了份報紙,整版整麵的真河蟹內容,攪得社會就人性倫理等等產生了激烈的思想碰撞,終於在要撞出火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時候,出版社跟春、藥過期一樣緊急叫停。蓋因出版社有黑白兩道的巨大能量,平頭百姓們敢怒不敢言,默默地跪了,至於這份報紙,是自己收藏起來自擼還是拿去墊了桌角自然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了!

但有心人實則並不難發現,“稷下論壇”出現的契機太過詭異了,幾乎就在鄉試放榜的隔兩日,大家夥兒就前三甲有十分的話要說之時。雖他們的文章也名列邸報之上,但比起沈不知這種前科狀元來說就顯然不夠看了,倒也不是說鄉試的文章不夠花團錦簇、精彩修列,而是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誰知道如今鄉試的的前三名不會泯然眾人、名落孫山呢!

林陽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微妙。這邸報出現得過於機巧,巧到在他眼中竟是明目張膽地在庇護某些人。

身為當今閣老的高足,賈氏榮國府庶子,賈環拔得鄉試頭籌本該是引發巨大爭論的,自古嫡庶有彆,未必不曾有庶子才華出眾激流勇進的,但比例實在是極小。更何況那賈府的掌上明珠還窩在女人堆裡吃脂粉,這位卻已當了鐵板釘釘兒的解元,也不知多少人笑多少人嘲,如此一來,首先賈府便要給賈環一頓排揎。

再看那林賈二族,要說青梅竹馬也理當是黛玉與寶玉,又有那頑石雖諢名在外,聰慧卻也是很使人知曉的,賈環既躍過了嫡兄,這其中能被人編排出多少隱私顯是無法用道理計的。

如今一份邸報卻吸引走了天下八成人物的注意力,又況那賈環文章做得直如狀元一般,使人見之忘速,一時倒是譽多餘毀,又有那許多寒貧出身的庶子之流,頗為感同身受,竟有以賈環為旗的趨勢。

想到這裡,已萬分的明晰了。林陽給自己續了杯酒,捏在指間晃蕩著,想起龔琳屢次在耳邊提及的環哥兒,眼裡劃過一抹深思,嘴角略略揚起,這日子,想來竟不寂寞了。

“子旭,想哪家小姐這麼入神?喏,那段酆正惡狠狠盯著你呢!”手臂叫人推了一把,林陽彆過臉,梁柯正朝段酆那方向呶著嘴,眼裡顯而易見存著好些幸災樂禍。

林陽笑了笑,他生的蒼白,眼底下還常年掛著兩團青黑,這麼一笑竟頗為陰寒森冷,唬的那段酆竟是抖了一抖:“夜郎兄怎麼竟還在?君子言非禮勿視,子旭哪怕真真兒的花容月貌,也是不願意被這番相看的!”

真是隻有更不要麵皮沒有最不要麵皮!

在場人都禁不住啐他,卻又實在看戲樂嗬,忙拿過酒杯邸報等物遮掩自己帶笑的臉麵。

段酆氣得話都要說不出來,身上發上滴著零星菜汁,本就算不得周正英挺的麵目上掛滿了油花,端的是狼狽,心中之委屈羞惱,可想而知。他一時憤然,狠狠地揮拳砸在了桌麵兒上,他們這一桌人不少,坐的乃是圓桌。

試想現世□十年代那會兒的圓桌,可不就是一塊大而平的圓形木板擱在方桌桌麵上嗎?

段酆這一下用力不要緊,關竅卻是不知其中底細,那木板應聲拋出,杯盤碗碟乒乓碎了一地,巨大的雜音中,不逛段酆目瞪口呆,連周遭坐著的人群也十分驚怔。

“這是怎麼了?哎呦,我的個八十歲的老娘啊,我的宋瓷茶碗!我的龍紋聯珠酒壺!是誰乾的,是誰!”穿著一身喜興銅錢紋招財進寶金閃緞的白胖子連滾帶爬地奔將出來,頭上斜斜掛著一頂鑲水晶珠杏色軟帽,一見大堂狼藉,氣得跳腳不已,麵上肥肉皆因心疼那些器物而顫唞不已。

此時木木站在廳中的段酆便頗有些鶴立%e9%b8%a1群,見眾人多有朝他瞟去的,那掌櫃一下把目光鎖住了他,一對兒小眼睛跟小刀子似的,恨不能從他身上剜肉。

“你——”

“金寶錢,此番,便算了。”一把子漠然冰冷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身著玫瑰紫盤金錦繡對襟袍子,腰係銀黑宮絛,掛著琳琅環佩的男子腳步極慢地拾級而下,他的五官極為銳利俊美,額頭到下頷那條線飽滿利落地將要灼傷人的眼球,整個人站在那兒就仿佛一柄華美森寒的劍,叫人不敢直視。

林陽再三看了幾眼,驀然瞳孔皺縮,狠狠握了握拳,才勉力穩定下來,繼而目光就被男子身側的少年吸引了過去。少年穿著件半舊交領的白衫子,外罩銀色墜地斜紋雲紗,最使人奪目的也不過是展翅將其整個腰身環抱的朱色鷺鷥紋,他隨意倚在欄上,清秀眉眼含笑,溫潤得仿若一塊兒羊脂白玉,與那男子滿身鋒銳竟是有股子難言的相得益彰。

金掌櫃不著痕跡地瞥了瞥那個少年,方慌忙作出一副如臨大赦的表情向前頭的男子諂媚道:“老板果然宅心仁厚得很,小的汗顏、汗顏。唉,那個誰,還不快來謝謝我家老板!這要是我,少不了給你一頓排頭,好叫你知道我們饕樓的厲害!”

眾人一陣嘩然。五年前,饕樓也不過是京中酒樓業的後起之秀,憑借著幾個新奇的菜式打響了名頭,按說早該叫同行的打壓了,人卻有本事屹立不倒還越做越好。大夥兒都懷疑這酒樓背後乃是有關係的,奈何那大老板神龍見首不見尾,除了幾個心腹掌櫃,還真沒個人能說出全貌來!

“這位就是饕樓的大老板?嗬,好氣魄、好姿態,果然是個人物!”

“你知道甚麼?人可是跟那裡有關的,指不定就是係黃絲帶的幾位!”

那段酆忙轉還回來要道謝,赫連扣卻徑直轉過身迎向那少年,淡淡道:“還吃嗎?”

賈環拂了拂銀紗袖子,含笑的眼掃了掃尷尬站著的白衣學子,勾起一邊嘴角溫軟道:“早飽了的。掌櫃,給我們包上兩份麻薯奶茶,一個紫芋的一個紅豆的,賬嘛,便記在你們老板名兒上頭。”

赫連扣挑了挑眉,那金掌櫃擦著汗連連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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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章

賈環略略掀起一些金線湘妃竹簾子,如今已稍稍入了秋,雖仍是熱得難耐,總也不必恨不能赤身行走。濃密的樹枝子上固有深淺斑駁,一隻細蟬巍巍爬行,仿佛靜啞,仿佛熱烈,竟叫人覺出了一絲時光翩躚,歲月無聲意味。

賈環心中歎了一歎,過了這年冬,他也來此地六年有餘了。回首前世飲彈自儘,他的魂魄是立時就%e8%84%b1離了的,卻也不知那人究竟該是個如何的模樣,想來......大抵是會哭的吧......李淮是隻看著不錯的紙老虎,表麵再如何凶悍也不過爾爾,到底比不得身側這個——

“環兒,你在想什麼?”

肩膀叫人握住了,並不太疼,力道卻是顯而易見的,赫連扣溫熱的呼吸落在他耳側,頗癢,少年遂笑著往後倚在壁上:“不過是些瑣碎,沒的拿出來與扣扣你閒話。”

如今他倆正是坐在一頂寶瓶暖轎內,未免日光直射,兩側簾子乃是兩層湘妃竹內縫製夾層的,故而透過的也隻些許日光,赫連扣俊美的臉孔便顯得十分晦暗不明,一雙褐金琥珀瞳卻陰冷得近乎妖異,無來由的使人心慌。

看了半晌,赫連扣閉了閉眼,就勢靠近了,將頭枕在少年肩窩上,輕輕地歎著氣:“環兒,你讓我覺得——我抓不住你。”

賈環雙手繞過他脖頸撫著帝王硬質墨黑的長發,苦笑道:“我的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實在是高估了我的能力。”

赫連扣不說話,無言的沉默中匿藏著幾乎壓迫人神經的緊張和力量。

賈環頓了頓,終是放棄,怏怏道:“你就非逼著我說出來,除了你這兒,我能去哪兒?”

賈環打從開始來到紅樓世界中,連區區一個婢女也不曾一心待過,更不提那心思叵測的賈氏一族。固然後來林黛玉、王熙鳳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也甚是交了幾個如龔琳一般的好友,但無論哪個,卻始終比不上赫連扣初初帶給他的那份震撼與感動。

那時他九歲,赫連扣十九歲。

如今他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