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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也時常被外公和爺爺教訓的,心裡倒也不以為意,身側服侍著的白衣小沙彌童心卻嚇得倒抽一口子冷氣。這位哪比得彆人?那可是正兒八經的皇帝的心頭寶,回去讓那位看見了還能善了?忘塵師傅這可真是要了命的!

“你心係江浙水患,更思慮三小子在周文清手上吃了大虧可是?”姚無雙忽而開口道,略顯渾濁的雙眼裡精光隱現。

賈環勾動嘴%e5%94%87微露一絲苦澀:“天下諸事皆瞞不過姚師耳目,當是如此。”

“我可助你破得此節,但你須應我,在此陪我五年,絕不理凡塵俗世,更不見任何一人!”姚無雙喝道,白須無風自動,怒目圓睜,端的是嚇人。

賈環卻絲毫不為此氣機所奪,隻一味盯著他,手指卻狠狠掐緊了:“姚師未免欺人太甚,我與他兩情相悅,為何不能相守一處!”

姚無雙斷喝道:”癡兒,你竟還不醒悟!皇宮可是善地,你以為真不曾有人留心你嗎?三小子彆說本事尚未到家,便是真真兒地大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隻但凡你一朝叫人知曉,便要落個佞幸頭銜!你竟如此不愛惜自己嗎!”

賈環目露悲苦,心中極是難受,他如何不知如何不曉。在宮中一月有餘,已開始有人在乾清宮四周暗布眼線,伺機接近,恐不光是那位陳皇太後生了疑心,後宮中皇後嬪妃也猜測良多。赫連扣如今還遠沒有護住他的能力,便是有了,又如何與天下人爭,與天下人辯?

姚無雙不說,他或可當自己半點不知,一味地欺騙下去,今日他卻偏偏要點破了,賈環隻覺前途晦暗,無甚希望可尋。

姚無雙見他神色哀戚卻無悔意,暗自點頭,情知賈環實是個堅韌不拔的性子。姚氏傳承龐雜,更有說襲承自王禪鬼穀子,須得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若是賈環就此動搖,姚無雙恐也不見得願幫上這一把。

“你也不要心急,為師如此說卻是重了。我姚氏一脈入世,卻從未懼怕退縮過,你隻管前行,為師保你二人姻緣有續。隻是三小子如今心智不堅,你對他的影響過大反對朝廷無益,況陳皇太後絕非易於之輩,如今你二人皆是孱弱,如何能與她鬥得?”姚無雙道,“五年,為師授你一身本領,三小子也可穩立朝綱,你,願或不願?”

賈環靜靜地看了半晌大聖遺音,如心神寄落,姚無雙也不催促,隻閉上了雙目如同假寐。

“我答應,今日讓我回宮,我與他說清楚。”

啼鳴婉轉、葉過留聲,細微語聲傳入耳側,姚無雙睜開眼,對麵的小少年笑容沉靜,卻也堅定決斷,初露國士風華:“否則他可是要掀翻了你這元貞寺的。”

從早間起,赫連扣就隱隱有些心神不寧。

放下手中奏折,一時有些煩悶,低低喚道:“李文來,什麼時辰了?”

“回皇上,酉時了,您可要喊膳了?”李文來小心翼翼地放下一杯熱茶,輕聲問道。

赫連扣揉了揉酸疼的脖頸:“環兒呢?”

“回皇上的話,小公子還未......”

“姚無雙好大的膽子!”赫連扣一巴掌拍在桌上,神色陰冷,他早先便定了申時必定要使賈環回到宮中,今日居然遲了這許久。

殿外傳來一聲笑語,清越如水,環佩叮咚一般:“這你可是錯怪了我師,他可是準點準刻地放了我的。”

李文來向麵帶笑意走進來的小少年行了個禮,賈環回禮道:“李總管辛苦,今日便不勞禦膳房了,我這兒且齊備下的,勞你取些好酒來。”

李文來看了皇帝一眼,見他無甚反應便點頭去了。

賈環引著赫連扣到桌前,玉笙竹簫兩個早已將杯盤碗碟地擺開,三菜一湯,在帝王眼裡看來寒酸得很,並無甚稀奇的。

王嬤嬤抱來了赫連千疆,小東西一日不曾見過賈環,此刻嗷嗷地朝他身上撲,使得帝王臉色又黑上幾分。

賈環撓了撓小孩兒的下巴,看他一眼:“怎麼著,不喜歡?那我便撤了的,枉費我在饕樓廚房裡折騰了一個多時辰,真真兒磨了白工。”

赫連扣一雙褐金琥珀瞳立時明亮,道:“這些都是環兒你做的?”

賈環彎著眼眉笑道:“不信嗎?倒也是有說君子遠庖廚的,可為你做兩個菜,也是無甚不可的。”

赫連扣心裡暖得很,從小到大都不曾有人這般對他,身為皇子,固然吃穿上等,卻也不過如此了,此時小少年一顆心一段情明明白白地呈在眼前放在手心,情動之間,卻是將他拉進了懷裡,便是中間夾著個礙事鬼兒也不妨礙他麵上的笑意。

彆說是賈環,便是伺候赫連扣長大的老人李文來也是第一次看見皇帝如這般愉悅,那笑,雖有些僵硬,卻是實實在在的入了眼入了心,老太監心中寬慰,隻覺賈環果真是個貴人無疑的。

賈環所做的不過是最簡單的魚香肉絲、宮保%e9%b8%a1丁、涼抄什錦和酸筍%e9%b8%a1皮湯,赫連扣卻吃得極香,連平日裡大大小小的規矩也一並省了,殿裡隻剩他們和赫連千疆,看著倒竟像普通的三口之家。

赫連千疆已斷了奶,賈環卻不敢喂他彆的,隻喝了半碗米粥與兩勺子%e9%b8%a1湯,使得小孩兒扁著嘴巴,要哭不哭,極委屈的模樣。

用過了飯,赫連扣也難得不願意回到那位置上批改奏折,摟著賈環往榻上一坐,隨手把小孩兒丟給了王嬤嬤,便使他們一一退了出去,連刑十五也不例外。

赫連扣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小少年潤澤順直的黑發,漫不經心道:“環兒可有什麼想與我說的?”

賈環輕笑了笑:“瞞不過你,姚師要我陪他修行五年,不許見你,自然也不許見旁的什麼人。”

赫連扣手臂頓時收緊了,手指捏著小少年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死死盯著那雙細長瞳眸:“你答應了?”

賈環點了點頭。

赫連扣毫無征兆地站起,賈環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一聲痛呼,抬頭間隱見帝王放在身側的雙手握成拳狀,輕抖了一下,沙啞如金鐵摩攃的聲線從上方傳來:“滾出去。”

賈環愣了愣,慢慢爬起,有心要抱他一抱,卻仍是收回了手,輕聲道:“我住在偏殿。”

李文來從未見赫連扣發那麼大的火,乾清宮裡能砸的都砸了,帝王卻像隻負傷的野獸壓低喉嚨嘶吼著,像是滿身的血,像是滿身的疼,使人半句不敢多言。

“這天下終是要負我......”赫連扣呢喃道,忽而放聲淒厲,“李文來,你告訴我,為何他也要走!為何他也要離我而去!”

李文來也看出幾分端倪,心中說不上是疼惜還是感慨,賈環之聰慧隱忍,帝王遠遠不及。

“皇上,近幾日來,陳皇太後和文皇後都有人來,懷疑、懷疑您在這殿中藏了人!”

隻此一聲,如洪鐘大呂,震得赫連扣僵在當場,待反應過來後竟是半句話也不說地朝偏殿衝去。

李文來蹲□撿起幾本奏折,發出一聲輕歎。

賈環把頭埋在鬆軟被褥裡,卻半點睡不著,翻了幾次身,才低低道:“蓮香,把燈都滅了,亮著晃了眼。”

外頭燭火應聲而滅,賈環望著撒花帳頂漆黑的陰影,悵然若失,低低輕呼:“赫連......”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網Ψ提Ψ供Ψ線Ψ上Ψ閱Ψ讀Ψ

一隻手從帳外伸進來握住他的腕子,緊接著是一具冰涼顫唞的軀體,不待賈環喝罵,便咬住了他的耳朵,嗓音低啞乾澀:“我在。”

賈環驚了一驚,很快反應過來,伸手把他往被子裡拖,罵道:“春寒料峭,你也敢穿著單衣跑來,可是想吃藥了的?快快地進來,我給你暖一暖才好。”

赫連扣應了一聲,緊緊地纏住他,道:“疼不疼?”

賈環笑道:“哪那麼嬌貴的,才摔一下便疼了?”

赫連扣摟得更緊,像要把他融進骨頭裡:“為甚不讓李文來告訴我母後和那賤人派人來過?”

賈環頓了一下,才慢慢道:“前幾日你忙得飯也顧不上吃,些許小事,並不值得你勞心的。也是今兒師傅提起我才想到,沒甚大不了的。”

“你明天......要走了。一去五年,你怎麼忍心?”赫連扣把頭埋進他頸子裡,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從未哭過,如今卻不知眼眶為何有些酸澀。

賈環輕輕拍著他的背,神情溫柔:“我自然不舍得。可是扣扣,我們都還未長成,以這樣的姿態便是立在你身側都不得。我師說得對,我們如今都還孱弱,哪裡護得住對方?我總會回來的,有一日光明正大地回到這兒,天下任一個人都詬病不得!”

赫連扣許久沒有說話,一片寂靜中沉默如死。

直到賈環以為他睡著時,兩片灼熱的嘴%e5%94%87帶著不甘和執著貼上他的:“一定要回來,朕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入V第一更,還有兩更

正文 第27章 元貞後山的雪和老僧

八月伊始,京裡可謂動蕩之秋。

先是長江下遊發現一巨大負碑贔屭石刻,石碑斷裂,贔屭倒仰,當地人視為不祥之兆。

碑上寫明了周文清生平事跡,最後直言大錦存周,六代而亡。朝野上下聞聲震動,因為算到赫連扣,湊了巧兒剛好是大錦第六位皇帝!

事實如此,若然周文清是叛逆奪權,恐也不過為史書詬病,天下黎民卻不敢擺到台麵上來說。如今卻是天降神兆,可見大錦氣運未衰,先發製人,周文清卻是轉瞬失了民心。

更有人道,負碑贔屭那是鎮江神物,必定是周文清惹下天怒,才使得神仙收回了鎮壓長江的神物,碑碎江傾,水患不絕,一時間周文清的名聲壞了個底掉,連周係一脈的近臣都有些動搖起來。

更在此時,一份有關龍鱗衛指揮使羅新和三位五軍都督府重臣的資料放到了帝王桌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列著幾人罪行,貪汙受賄殺人結黨,可謂不一而足,引得赫連扣大怒,當下便牌龍鱗衛衝進幾家府裡,扒了官衣,下到詔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清了個乾淨!

至此,周文清是真正地慘敗,隔日便被人發現吊死在了屋內。皇帝念他勞苦功高,何況死者已矣,也不牽連,隻罰了周氏一族貶為庶民,三代之內不錄為官,竟引得天下分分稱善,仁君一名倒傳的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