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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便說起風涼話,“妹妹竟還知道累啊,姐姐還以為妹妹這副身板是鐵打的。”

嬌娘揉了揉臉讓自己清醒一些,走到屏風後用楊柳枝沾著竹鹽擦牙,當第三次被枝條戳傷了牙齦時她握爪發誓,待秦姨娘一走她便去拔毛,定要弄出牙刷來。

吐了口裡的鹽水,漱口,溫水洗臉,擦乾,慢悠悠坐到妝鏡台前,移開布巾,在鏡子裡看自己的臉,露齒而笑,“美豔的小臉,嫩的小青菜似得年紀,又給配備了一個容貌身材俱佳的男人,精美的首飾堆滿首飾盒,秀美的衣裳全是非綢即綾,還有人服侍,這小日子不要太好哦。”

西市楊柳巷豆腐坊,吱嘎吱嘎的聲音從早到晚響個不停,坊裡,一個麵容黑黃,穿著粗布衣的短小男人正在推磨磨豆腐,吱嘎聲便是發自這裡,西邊窗下,一個將頭發梳理的整整齊齊,打扮的乾淨利落的婦人正蹲在地上撿黃豆,而在東邊炕上,一個麵容白淨的少年正在奮筆疾書,他聚精會神,下筆神速,一氣嗬成。

長吐一口濁氣之後,少年從炕上下來,在地上蹦躂了一下,伸腰踢%e8%85%bf。

磨豆腐的老男人看見了,耷拉的眼皮抬了抬,嘿笑,意味含惡,“無暇啊,那五十貫錢準備的如何了?還差幾吊啊。”

正在撿黃豆的婦人一聽,看了那老男一眼,又看了少年一眼,無聲的歎口氣,低頭默不作聲,端起簸箕到門外揚塵土去了。

少年垂頭,抿%e5%94%87倔強,“爹,聖人雲,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行了行了,彆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你爹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小人,是小人行了吧,就你是君子,讀了兩年書還敢教訓起你老子來了,我告訴你,往後你就是成了宰相我也是你爹。你個沒良心的,還不都是為了你。你姐遲早也是要嫁人的,嫁誰不是嫁,爹還不是為了她好嗎。”

少年盯著老男人一動不動,目光澄澈明淨,直把老男人看的麵紅耳赤,大發脾氣,一巴掌拍在木杆上,便聽“哢嚓”一聲,推磨用的木杆斷了,可把老男人氣壞了,%e8%84%b1了鞋,噌噌跑過來,一把將少年按倒在地就吧唧吧唧扇他%e5%b1%81%e8%82%a1。

婦人聽見動靜,端著簸箕進來,一見這境況哎呦一聲就哭起來,趕忙爬到少年身上代替她挨打,口裡喊道:“當家的,你要打打我,無暇是我的命啊。”

“娘,娘,你起來,他要打就讓他打,我皮厚挨幾下不礙事,您病了才好,身子弱,撐不住。”

老男人對自己的兒子還留幾分情,對上自己的婆娘可就一點情分也不留,那力道是十成十,直把婦人打的哭爹嬌娘,“都是你個瞎驢慣的他,看我不打死你。”

“行了!”少年怒吼一聲,震懾的老男人也停了手,冷哼一聲,把斷了的木杆扔在少年身上,“去街頭把鐵柱找來,讓他給咱用鐵皮鑲上,還能用。”說完就扛著大煙袋子坐到門檻上呼哧呼哧抽去了。

“快去,彆再惹你爹生氣了。”婦人從地上爬起來,給少年拍拍褲子上的灰塵。

“嗯。”少年沉默下去,低著頭便走出了家門。

婦人也不乾活了,就坐在東邊炕上淌眼抹淚。

“你哭什麼,我還沒死呢。”老男人瞪她一眼。

“我想我閨女。”

“想個%e5%b1%81。彆貓哭耗子了。那大爺給銀子的時候,也不知是誰藏的快。”

“那、那我不是為了咱們家無暇嗎。”

“我難道是我了我自己!”老男人又粗喝一聲。

婦人不說話了,又坐在炕上哭,過了好半響才道:“她在家時,我嫌她招蜂引蝶,見天打罵,她不在家了,我這心裡疼的慌。”

“那本就不是咱們家的人,擱在家裡招禍。算她運道好,被那公子看中買了去,若是再沒人來,我心裡就另有打算了。”

婦人又不說話了,抹了抹眼淚下地又開始撿豆子,“可不是,她在家一天咱家一天不得安寧,我這心裡也怕的慌。”

“彆說了,等會兒他來又生氣。”

楊柳巷在長安城西市偏僻處,裡麵住的多是平民、工匠,手裡沒錢沒權沒關係,長年累月就靠自己的一雙手掙錢吃飯,日子過的緊巴巴的,可人隻要不懶就餓不死,靠著大集市,這條巷子也算是“人才濟濟”,裡麵有打鐵的,有木匠,有賣豆腐的,還有賣竹編笸籮的,漸漸有了人流,也慢慢有了繁盛的跡象。

不過隻有一條,這是個私市,但凡看見尋街的衛士,家家戶戶都閉門謝客,生意做的戰戰兢兢。

鐵匠鋪離著豆腐坊不遠,走幾步路就能聽見鐵柱捶打鐵塊的聲音。

那是個木頭搭建起來的簡陋棚子,上麵有柴草覆蓋著遮風擋雨,棚子下麵是個火爐子,地上雜七雜八散落著鐵皮鐵快等,一個肌肉噴張的壯漢正手起錘落,滿臉淌汗的鍛造一柄長劍。

玉無瑕搓搓手,在離茅草棚幾步遠處便躑躅不前。

打鐵漢聽著吱嘎吱嘎的踩雪聲,知是有人來,抬頭一看見是他,又垂下頭,不冷不熱道:“有事?”

“……有,我爹讓我來叫你家去,推磨的木杆斷了,請你幫著接上。”

“等著。”鐵柱用大鉗子捏著燒的通紅的劍柄插入水中,“嘶嘶”幾聲,水麵上便冒了煙。

往水盆裡一扔,鐵柱解下黑乎乎的圍裙,在地上撿了幾樣東西便大踏步往無暇這裡來。

“走吧。”

“哦。”無暇垂著頭,跟在他身後慢慢在雪裡走。

“鐵柱哥,我不考秀才了。”過了一會兒,無暇道。

鐵柱驀地停住腳,回身,一把攥住無暇的前襟將他勒住提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我、我不想考了,我想把我姐贖回來。”

鐵柱冷笑,“憑你?”

“對,就憑我。”玉無瑕掙開鐵柱,急忙忙往自己懷裡掏東西,一會兒摸出幾塊小碎銀子,“你看,我已經賺了好幾兩了。”

鐵柱磨了磨牙,忍著揍死這臭小子的衝動,壓低聲音道:“你姐跟著人家走,一去不回,你知道去哪裡找她?嗯?”

“我總會找到的。”玉無瑕堅定的道。

“狗鼠輩,我瞧不起你。以後彆叫我哥,我沒你這樣的弟弟。”鐵柱推開他,抬腳往前走。

正待此時,巷子裡頭走出個中年男人,他穿著灰毛皮裘,麵容和藹,好像在找人的模樣,看見鐵柱兩人便上前來搭話。

“這位小兄弟,且慢走,我想請問這巷子裡有雜工沒有。”

“你是?”鐵柱問。

“哦,我是個大管家,住在東市,聽主家的差遣來西市招短工。”

“是做什麼的,一日給幾個錢。”玉無瑕趕緊問。

“那給的就多了,一日給一兩銀子。是這樣的,小兄弟我請你們去街頭的小酒館裡吃酒,咱們邊吃邊說如何。”

“你回去好好讀書便是對得起她,我待會兒再去給玉叔修磨杆。這位,咱們那裡請。”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在九點。

30卑微低賤

一夜過後,天氣初晴,黛瓦屋簷上結了晶瑩的冰柱,嬌娘收拾完自己出來時便見院子裡有身穿青色綁%e8%85%bf布衣的小廝們扛著竹竿在打。

秦姨娘一見嬌娘便笑道:“呦,妹妹這可真是猶抱琵琶半遮麵啊,架子比咱們大奶奶還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是姐姐來的太晚的緣故,若姐姐昨夜便來,我一定隆重接待。”

嬌娘見她直接坐了她這屋裡的主位,喧賓奪主,也不計較,隻是一笑,轉頭對薑媽媽道:“準備早膳吧,我餓了。”

薑媽媽喜笑顏開,答應一聲,吩咐小丫頭去傳膳,她這回是真正放了心,她跟的這位新主子是個不好欺負的。

“姐姐們可要用些嗎?”嬌娘看向一直坐在角落裡用目光淩遲她的另一位姨娘。

“不必。”柳月焦躁的扯了扯帕子,不知怎的,嬌娘一看她,她便紅了眼眶,低頭擦眼淚去了,鬨的嬌娘莫名其妙。

“我們早吃過了,也就妹妹享福,到了這個點才用膳,可真是得寵啊,我們呐,趕不上,我說玉妹妹,往後可要照顧著些姐姐們,我們都要看你臉色過日子了。”秦姨娘笑裡藏針,諷刺道。

嬌娘瞅了她一眼,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極為認真道:“姐姐放心,我會的。”

秦姨娘一口氣掉在嗓子眼裡,頓時上不去下不來。

“姐姐這是怎麼了,快奉茶,那個誰,你是怎麼照顧你們家姨奶奶的,也太不小心了。”嬌娘點著端茶給秦姨娘喝的巧兒輕聲責難。

“好伶俐的一張嘴。”柳月麵無表情的冷嘲。

“比不得你們,日久天長,都練出來了。”正恰此時,她要的早膳來了,嬌娘捂著自己餓扁了的肚子起身笑道:“姐姐們既已吃過了,那便先喝茶吃點心,我去用膳,少頃過來陪你們說話。”

說罷,繞過一扇八麵鉸鏈屏風便去了東邊小廳。

秦姨娘瞪了柳月一眼,低聲嗬責,“你就這點出息,怨不得被老太太打發到了這裡來。”

“秦姐姐也彆說我,你不是也沒討到好處嗎。”柳月低頭扯弄帕子,小聲嘀咕,“咱們都是一樣的,半斤八兩,你還真當自己是姐姐了,誰是你哪門子的妹妹。”

這個時候她倒是真羨慕在吃飯的那個了,想不搭理她就不搭理她。

“你說什麼?”秦姨娘高聲逼問。

“沒什麼,我說,玉妹妹屋裡熏的什麼香,怪好聞的。”

秦姨娘翕合了一下鼻子,甩動帕子撥了撥空氣,站起身道:“還真是。這香我聞著熟悉,好似在哪裡聞到過。”

眼睛在嬌娘屋裡滴溜溜賊轉,眼皮一翻就看見了放置在靠牆桌案上的一個青玉小香爐,紫煙嫋嫋,香味便是從這裡發出的。

“我想起來了,侯夫人那裡燒的便是這個香,好像叫什麼,芙蓉百合香,價值貴重。”秦姨娘掀開香爐蓋往裡看了一眼,見果真是此香,心裡邊活泛開了,難道侯府裡的傳言是真的,他們家大爺真背著族裡在外麵開了賺錢的鋪子?要不然,這又是狐裘又是名香的,大爺拿來的閒錢這樣擺闊,定然是因為口袋裡的錢多的花不完才拿來花費的緣故。

心中暗喜,看來這回是來對了,她何不趁此機會好生討好大爺,吹吹枕頭風多得些東西補貼自己。

“這都是你們主子的?”秦姨娘看著香爐,摸了又摸,直接追問這香爐的所有者。

“是大爺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