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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一灘血,以為自己麻藥劑量和手法出了錯,趕忙給他補了一針,重新將儀器連接好。

江榛鬆口氣,隨著麻藥的藥勁兒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有驚無險,逃過一劫。

自這次以後,陳宥的操作和精神狀態越來越糟糕,這種錯誤也變得越來越常見。

在五六歲的孩子看來是難得的機會,現在回想起來,江榛卻有些悵然。

陳宥那時大概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吧?

第一次是意外,後來的每一次,都是陳宥能做出最大的反抗和幫助。

他不敢徹底反抗,隻能裝作視而不見,默許江榛的小動作。

江榛早熟,在杜嘉年還懵懵懂懂不清楚遭遇時,就已經根據自己的發現推測出他們現在所遭遇的一切了。

許憶霜想讓他分化成Omega嗎?

不知道多少嘗試後,小江榛終於能找到機會在這個實驗室內自由活動了。

身上的儀器和藥物也可以在最快的速度內自行解開。

江榛這才知道,原來當時救杜嘉年的熟稔從來不是天賦異稟,而是自己以前一次又一次練出來的。

熟悉到就算失去記憶,也能憑借本能操作。

他垂了垂眼皮,看著自己肉嘟嘟的小伸向保險櫃。

櫃子裡是成排的藥劑。

既然有引導朝著Omega分化的藥,肯定也有引導分化成Alpha的藥。

小江榛原本對分化成什麼性彆無所謂,但許憶霜想讓他成為Omega,他當然不可能讓對方如願。

在打開櫃子後,房間內刺耳的警報聲不斷響起。

杜嘉年也被吵醒了,看到同伴在做什麼後瞬間臉色大變:“江哥!你瘋了?”

江榛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毫不猶豫把藥劑插到注射器上,也不管手法不手法,對著自己脖子就是一針。

藥劑被猛地推進體內,他甚至來不及感受反應和痛苦,在外麵的人趕來之前對著櫃子狠狠一踹!

試管和藥物劈裡啪啦摔碎一地,價值不菲的成品在一瞬間付之東流,小孩把幾管藥拔開蓋子裝進了玻璃瓶,剩下的全都摔碎。

杜嘉年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他對自己腦袋狠狠一撞,放聲哭了起來。

陳宥帶人闖進來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因為事先知道些情況,愣了愣,立刻就想到這孩子的目的。

一股寒戰順著腳底爬上脊背,他不由得心想,六歲就能對自己這麼狠,以後想起來了還了得?

周圍杜家的守衛上前把血泊中的男孩撈起來,另一撥人靠近他,把手銬拷在腕部。

所有人都覺得,這次是陳宥操作不當引發江榛失控暴走導致的結果。

陳宥沒解釋也沒拆穿江榛,任由他們把自己帶走,走之前複雜地看了眼裝暈的男孩,兀然開口:“我會彌補的。”

守衛們以為他是在對這次造成的意外表示懺悔,也沒當回事。

隻有貌似陷入沉睡的男孩眼睫輕顫,他知道這句話是給自己說的。

後來也不知道陳宥怎麼操作,江榛沒顧得上刪除的監控被悄無聲息抹去,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陳宥再次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輕輕歎了一句:“我自認對你還算好,你算機起我來倒是毫不手軟。”

小孩沒說話。

但江榛知道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

對他還算好?

他不否認陳宥有自己的苦衷身不由己,但一個人隻要有傷害他的理由就可以被毫無芥蒂的原諒嗎?

江榛不知道彆人怎麼想怎麼做的,在他這裡,這個說法完全不成立。

他本就不是什麼好人,沒高尚的品德也沒出塵的節操,以牙還牙是基操,不加倍報複回去對方就該謝天謝地了。

和他相處這麼久,陳宥多少也了解他性子,說到這嘟噥一句便沒繼續這個話題。

他隻是道:“我不會計較你偷藥的事,但是對於抹去記憶這點,我會嚴格按照程序執行。”

小江榛頓時睜大眼,奶裡奶氣的厲聲道:“為什麼?”

“江榛,我不把你當個普通的孩子,所以就有話說話了。”陳宥伸手想摸摸他頭發,卻被躲了過去。

他手頓了頓,老實收回去:“你年紀還小,心智還不成熟,我不想這些事影響到你未來的性格和人生。”

這孩子原本就記仇,現在三觀心智沒發育成熟就遇到這些事,依靠他的能力,以後怕不是要報複社會。

陳宥不想見到那樣的江榛。

但江榛卻倔強道:“我不會變成壞人。”

陳宥笑著搖搖頭:“或許杜冰尤和許憶霜以前也說過這種話吧。”

江榛依舊執著:“我跟他們不一樣。”

“這不是你說的算的。”陳宥忽然捏住他脖子,強行把人按到睡眠艙,“睡吧,江榛,做個好夢。”

他對江榛用了和杜嘉年完全不一樣的治療手段。

對杜嘉年可以從現實慢慢引導,對江榛這種倔驢脾氣,就隻能從最脆弱的時候——比如夢境,見序漸進悄無聲息地入手。

一個小孩就算再聰明再早熟防備也是有限的。

江榛明知道對方會在自己身上動手腳,還是控製不住睡意和意識,任由陳宥擺布起來。

那是一段醉生夢死的時光。

他睜開眼睛見到的不一定是現實,閉上眼睛也未必會進入虛假夢境,甚至已經無法判斷出自己姓什麼名什麼了。

終於,某天一個研究人員帶他到外麵曬太陽,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叫江榛。

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

隻是看了研究人員很久,忽然問了一句:“之前那個人呢?”

“哪個?”在小孩看不見的角度,研究人員緊張得肌肉上青筋暴起,“旁邊從來沒有彆人,小少爺是記錯了嗎?”

江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

聽到對方的話,臉上閃過一瞬迷茫和無措,良久點點頭:“可能是我記錯了吧。”

就在研究人員鬆口氣之際,忽然眼睛猛地瞪大!

——他肩膀上正插著一把刀。

始作俑者靜靜看著他,用稚嫩的聲音說:“可我也不認識你,你在撒謊。”

研究人員還沒做出反應,就聽不遠處傳來一聲震怒:“江榛!你在乾什麼?!”

江榛轉過頭,看著跑來的江誹抿了抿唇:“爺爺。”

“啪——”

響亮的一巴掌直接扇到男孩白皙的臉上。

江榛偏過腦袋,無措地眨了眨眼。

江誹氣得吹胡子瞪眼:“我讓你來皇宮進修學習,你學會了什麼?拿刀捅人?以後是不是還要殺人放火!?”

“進修學習?”江榛困惑地念叨著四個人,四下環視一圈,方才發現自己所處地方真是皇宮內的私人花園。

一直跟在後麵的許憶霜見到他表情,麵部肌肉抽搐幾下,狠狠放鬆下來,緊閉的唇瓣微張:“爸,孩子還小,你彆跟他計較。”

江誹惡狠狠瞪她一眼:“你懂個屁!他現在這模樣說不定就是被你慣出來的!你當時給我說要帶著孩子來進修,結果一年兩年不聯係就給我帶成這樣?”

許憶霜沒說話,隻連連賠笑道歉。

江誹猛地扯過江榛的手:“跟我回去!”

江榛被拽得踉踉蹌蹌,路過許憶霜的時候,聽見對方輕聲問:“小榛,還記得你哥哥現在在哪兒嗎?”

江榛條件反射回答:“在醫院。”

許憶霜抽了口冷氣,聲音都在顫唞:“為什麼在醫院,你知道的吧?”

江榛沉默片刻,羞愧地低下頭:“對不起,媽媽,我以後不會再亂發脾氣了。”

許憶霜忽然笑了。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網②提②供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那笑容落在二十八歲的江榛眼中都有些毛骨悚然。

她說:“好孩子。”

江榛終於變成了她想要的孩子。

三年就這麼平平淡淡消失,沒人去追究,也沒有人在意。

就連江榛自己都不知道。

隻有早早意外殞命的陳宥,還在他腦海中留下一個暗示。

現在江榛明白過來,讓他隱藏身份的意圖是:保住自己的命,如果以後幸運想起這些,希望能發現真相,至於發現後如何,選擇權都在他自己身上。

陳宥應該是知道自己命保不住了,所以用自己有限的能力,留下了一個不起眼的破綻。

很幸運,他的兩個目的,江榛都做到了。

被江誹領回去的江榛不出意外遭遇了家法伺候。

“好好反省,我不清楚你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是江榛,你剛剛傷人的行為已經觸及底線了,我希望你做一個合格的掌權者,而不是沒有人性不顧法律道德底線的二世祖!”

江誹都沒有回頭看一眼,風風火火離開了濕冷陰暗的禁閉室。

江榛看著周圍不懷好意一同被關起來的惡棍,忍著眼淚咬了咬牙。

他到底還是江家小少爺,還是江誹最重視的晚輩,所以禁閉室其他人再不懷好意,也頂多搶一搶他的食物,偶爾推搡揍他兩下,還不至於發展到實質性傷害。

但總有些忍了很久幾乎喪失理智的人,在某天夜裡,把江榛按在床頭。

江榛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一時間慌了神。

他趁著對方猝不及防,直接一拳錘在對方天靈蓋,按響警報;

江家守衛立即衝進來製止住起歹念的人,卻一個不岔輕視了小孩子,讓江榛遛了。

一陣兵荒馬亂後,等他們反應過來,小少爺早就不知所蹤,隻能硬著頭皮去彙報給江誹,得到指令後才出去找。

那天是十二月中旬,首星夏天很熱,冬天也很冷。

外麵飄飄灑灑落著毛毛細雨,砸在人身上卻和冰塊一樣,又涼又疼。

狼狽出逃的小江榛漫無目的在街上跑著,長時間沒搭理過的頭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臉頰額頭,讓人看不出原本的麵貌。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雨勢減小,針尖一樣的雨滴忽然就變成了柔軟綿密的雪花。

首星這麼大,就算不是地毯式搜索,有針對性地找一個人也需要時間。

小江榛尋到一個很久沒人用的公共露天站台角落蹲坐下來。

他忽然意識到,逃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還不是無處可去,最終隻能坐在街頭,等著那些人找到自己再把自己帶回去?

小孩蜷縮成一個球,把臉埋進膝蓋。

因為視角共通,江榛想起這一幕,也隻能看到臂彎內漆黑一片。

他有些困了,正想結束這不怎麼美好的回憶時,卻忽的感覺頭頂雪停了。

首星的冬天一旦開始下雪,沒有十天二十天是不會停的。

這才半天,怎麼可能說停就停?

江榛就耐下了性子,等著過去的自己抬頭,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惜小江榛好像沒有長大後的好奇心,竟然沉得住氣過了兩三個小時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