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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開始以一個微小的幅度顫唞。

這是……

什麼?

他雙眼猩紅,想蹲下來仔細看看,膝蓋卻像是灌了鉛,怎麼都動不了。

半晌,封宿弛的手才解凍一般找回知覺,哆哆嗦嗦朝著那三個針眼探去。

針眼很小,比起那一片擦傷來說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但封宿弛卻覺得,這三個針眼比在他%e8%83%b8口戳上三刀都要讓人疼。

他像是拚了命給定罪的死刑犯找脫罪理由,不甘心地又挽起江榛的袖口——

手腕和手臂上,都有著同樣的針眼。

封宿弛感覺喉嚨泛起了一絲腥味,高大的身形微不可查晃了晃。

他沒有勇氣再去看江榛的腿了。

早該想到的,他早該想到的。

為什麼江榛來得時候裹那麼嚴實?為什麼江榛不願意掀衣服?為什麼江榛打死不去醫院?

他真是混蛋,他早該想到的。

封宿弛嘴唇已經沒了血色,他覺得自己應該冷靜,可卻怎麼都無法阻止大腦的運轉。

【江絡成有先天血液疾病。】

江榛背後的針眼,就是這麼來得嗎?

【江絡成救了江榛一命。】

江榛這麼驕傲自愛的人,憑什麼會心甘情願給不喜歡的人做這個貢獻?是因為這件事嗎?

【許憶霜……不喜歡江榛。】

想到這,封宿弛%e8%83%b8口終於忍不住劇烈起伏著。

憑什麼!?

那個女人憑什麼不喜歡江榛?

她有什麼資格不喜歡?

她……

“你在乾什麼?”

突兀出現的一道聲音,當頭給他的怒火澆了一盆冷水。

封宿弛連忙低頭看,就見江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毫無溫度地盯著他看。

他慌了神,趕緊解釋道:“我想給你上藥的。”

江榛剛從噩夢中掙紮出來,這會兒大腦混沌,脾氣也因為許憶霜和江絡成一起上來了。

他歪了歪腦袋:“啊,對病人動手動腳,這就是你的上藥?”

這話其實平時的江榛也會說,往往封宿弛會惱羞成怒給自己辯解,他就在旁邊笑嘻嘻的看。

可惜這一次,江榛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

微長的頭發淩亂散在額前,遮住了他半邊眼睛。

他長得其實很有攻擊性,隻是平時總懶懶散散的不怎麼紮人,等真的不笑的時候,那雙絳紫色的眼睛簡直能讓人渾身膽寒。

但封宿弛慌卻不是因為害怕。

不,準確來說也算是害怕。

他怕江榛生氣。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他說,“我就是看到你……”

“看到我腰上有針孔,所以才好奇看看的,對嗎?”江榛嘴角勾起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形,“封宿弛,好奇打量,可不是你這副表情。”

封宿弛緩緩僵住。

偏偏江榛這人沒有什麼良心:“你這副表情,是因為了解事情前因後果才有的吧?”

說來也很奇怪,江榛其實並不在意彆人的看法,也不喜歡糟蹋彆人對自己的關心。

他知道封宿弛那是在心疼自己,為自己不值,但現在他控製不住自己。

最脆弱最不堪最懦弱最想逃避的一麵就這麼被迫被揭露,他不想麵對這事實。

不想看到這人的憐憫,也不想看到這人的同情和可憐。

作為從小到大的天之驕子,哪怕因為一些事情不得以真麵目麵向大眾,他也是驕傲的。

他比所有人都驕傲,比所有人都更堅強。

這樣的江榛是不會允許自己的脊背彎掉的。

同樣,他不允許自己以一個失敗的怯懦者姿態出現在彆人……是封宿弛的眼中。

江榛這人,越是倔強身上的刺就越尖。

看著對方無措的表情,他咬咬牙,不過腦子的話脫口而出:“你暗中調查我的事情我懶得跟你計較,但我勸你,彆多管閒事。”

他這話說完,自己倒狠狠抽了口氣。

心臟有點難受。

被攥住一樣,有點呼吸不暢。

按照他對封宿弛的理解,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應該轉身離開了。

可現在,這人竟然隻是臉色白了白,還堅持開口:“江榛,你這麼聰明,不應該想不到當年那件事有隱情。”

江榛手腳冰涼,失聲道:“閉嘴!”

封宿弛卻緊了緊拳頭,任由指甲嵌進掌心:“江榛,我不覺得你欠任何人,如果你是受害者,憑什麼要承受這些?”

受害者?

江榛感覺很荒唐:“你在可憐我嗎?”

封宿弛一愣,連忙否認:“不是,你彆多想!”

但現在根本不在理智範疇內的江榛是不會聽道理的,他本就紊亂的狀態和思維讓他隻能思考自己認為的事情。

封宿弛在同情他,這就是他現在固執的以為。

於是江榛擠出了一個稱得上殘忍的微笑:“封宿弛,你以為你是誰啊?”

封宿弛心裡咯噔一聲。

他直覺對方接下來的話不會讓他好過。

果然,江榛不緊不慢,咬字清晰:“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我們現在不過是走了程序的聯姻關係而已,年底就離婚,屆時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乾,所以不要太……”

“你說什麼?”封宿弛一直為了他壓著的底線終於在這句話之後崩潰,他咬牙道,“再說一遍。”

江榛抿唇:“我說你不要太自以為是。”

封宿弛撐著床,俯視著他:“最後,一句。”

江榛後知後覺,木然道:“年底離婚。”

封宿弛笑了。

“好,江榛,你真行。”

簡簡單單六個字一出,他瞬間鼻子就酸了一下。

離婚。

說得多輕鬆啊。

他天天生怕對方名聲受損,就算是不認識的時候,哪怕天天定期打巨額生活費都沒想過離婚。

這人倒好,兩個字脫口而出,跟過家家一樣。

把他封宿弛當什麼啊?

封宿弛還想說點什麼,按照他的性格,這會兒應該把對方紮在自己心上的刀全拔下來儘數返還才是。

但看到江榛慘白的臉色,他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隻能深深看對方一眼,轉身離開的酒店。

門被用力打開,卻又怕驚動什麼一樣,悄悄關上。

仿佛不曾有人來過。

江榛就這麼坐了許久,靠在床頭,緩緩閉上了眼。

不得不承認。

他現在很難過。

很難過。

……

封宿弛離開後,原本想去酒店喝一杯的。

他現在很亂,需要發泄的點來釋放情緒。

可大概是軍人需要長期保證絕對理智的習慣,剛一出門,封宿弛就忍不住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

江榛他……狀況好像有點不太對。

封宿弛眉頭鎖得緊,在感性和理性之間,還是選擇了理性。

他抵著江榛房間門,無聲歎了口氣。

隨後找前台人員開了他隔壁的一間屋子。

離得這麼近,至少對方如果今晚真的發生什麼意外,他能及時趕到。

等明天一早確定對方安然無恙……

封宿弛站在碩大的落地窗前,捏了捏指骨,關節處因為用力而變得發白。

等確定對方安然無恙,他就會先行離開,讓人來接應。

江榛是驕傲的,封宿弛何嘗不是?

即便知道對方可能是因為情緒或者狀態問題,他的自尊也不允許繼續留下來糾纏。

麵前的落地窗忽然亮了一瞬。

封宿弛反應慢半拍一樣抬起頭。

這家酒店是附近地理位置最好的一家,樓下就是碩大的人民公園和象征吉祥的平安河。┆┆思┆┆兔┆┆網┆┆

此時,人民公園最大的花圃中,所有含苞待放的花都在這一瞬間綻放了。

有鬱金香,有月季,有玫瑰晚香玉……甚至轉瞬即逝的曇花,都在同一時間於漆黑的夜裡絢爛盛開。

花有百餘種,每一種都是美好順遂吉利的祝福象征。

這是封宿弛剛剛買通了花圃管理人員,讓他們利用人工科技來促進這些花成長的。

所以在這一晚,即便是未到時節的花,也不得不因為他想送的祝願而盛開。

也是同一時間,平安河上空的星夜開始被煙花掠奪,一朵接著一朵,聲勢浩大,永不停歇。

甚至平安河,都被星星點點的祈福燈占滿。

可能不會有人能在沒得到提示的情況下看出來,每一朵煙花都對應著花田中的一種花朵。

離得遠的人也不會知道,平安河上每一盞祈福燈上都寫了祈福語。

上麵字條的祝福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這些祝福語前綴的贈送的對象都是一個名字——江榛。

千畝花田是為了江榛綻放的。

盛世煙花也是為了江榛絢爛的。

甚至長燈萬裡的百人祝願,也是給江榛的禮物。

可惜東西都有了,他卻沒送出去。

封宿弛看著這一場浩大的典禮演繹至結束,才啞然苦笑。

他喃喃自語。

“江榛,結婚三周年快樂。”

7月19日。

是他們舉行婚禮的仲夏夜。

第44章

◎他家江榛哪裡比L差了?◎

江榛不是一個習慣放縱自己情緒和理智陷入不可控境界的人。

門被關上後, 他看著身邊床單被壓過的褶皺,輕輕歎了口氣。

今晚,確實是他無理取鬨了。

雖然封宿弛暗自調查他這件事真的讓他很生氣,但說到底對方也是在關心他, 說話也是處處站在他的立場為他考慮。

就算不開心, 也不能這麼失禮。

江榛煩躁地揉了把頭發。

這幾天跟那人好不容易關係好點, 現在好了,一個晚上就回到原點。

甚至有可能比之前更微妙。

他手指無意識敲著胳膊, 糾結地咬了咬下唇。

嗯……還是找個時間給對方道個歉吧。

封宿弛剛剛走時的表情讓他有些心慌,現在對他應該是避而不見的態度,顯然,現在追上去不是個恰當的時機。

不過對方好像很抵觸「離婚」這兩個字啊……

聯想起之前這人態度的種種變化,江榛忽然有了一個很荒唐的猜測。

他不是個對感情很敏[gǎn]的人, 或者說,是不怎麼在意彆人的感情和情緒,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注意到。

之前被忽視的一切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是個不妙的預兆。

江榛皺了下眉。

這……不太符合他的預期和計劃。

但好像並不討厭。

並不像討厭彆的那些人一樣,對封宿弛的這種變化討厭。

他想理清楚自己的想法, 腦子裡卻一團亂麻,讓人無從下手。

數次嘗試失敗後,江榛難免有些不耐煩。

偏偏這時候,窗外忽然想起了爆竹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