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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繁華 無處可逃 4366 字 3個月前

的動作也成了本能,疲倦得隻想停歇下來。

“那人是誰?”冒頓指著遠處陣中一員黑甲猛將問道。

“可汗不記得了嗎?當年洛朝皇帝%e4%ba%b2征我匈奴,被打得大敗而歸,入關時還險些被活捉,是當時土木關守將前來救駕。”

冒頓尚有些印象:“原來是他。”

“嗬,又是江載初。”冒頓環視這烽煙四起的戰場,並未發現他的身影,疑惑道,“他向來站在一線,這次為何不在?”

“想必是洛人要留有餘力,對付鐵浮屠。”

冒頓點頭微笑起來。即便是好幾年前,江載初率軍在漠北所向披靡,冒頓也沒有出手下這支最為強悍的重騎兵。

時至今日,他已不用再等了。

可汗揮了揮手,淡聲道:“讓左屠耆王下令吧,出動鐵浮屠。”

兩下相持的軍隊忽然間起了一絲異動。

洛軍明顯察覺到敵軍開始有了退意,景貫經驗極為豐富,緊緊抓住這一瞬的機會,下令中軍全軍突進。洛軍狂飆猛進之下,匈奴軍隊開始節節後退,然而一炷香時間後,低沉整齊的鐵蹄聲開始在匈奴軍後部響起。

景貫聽到前方急報,並不驚慌,隻略一揮手,身旁傳令官點起了一枚火炮。

尖銳的聲音響徹天空,老將軍沉穩下令:“所有騎兵停止追擊,盾牌手往前,弓箭手在後,步兵就地待敵。”

中軍雖有六七萬之眾,令旗一到,鼓聲一變,變陣卻迅捷。

景貫眯起眼睛,已經能看到視線儘頭,鐵浮屠黑色身影,如同憧憧鬼影,在地平線另一端出現。

待他們近一些的時候,才發現用“鬼影”一詞又不足以形容這支重騎兵,不如說他們是一座移動的堅實巨型城堡,輕而易舉地就能絞碎對手的抵抗。

行軍打仗這麼多年,景貫沒見過這樣可怕的敵人,凝神屏息,正欲發令,忽然掩護用的左翼軍中起了混亂。

一支騎兵全力往前突進,直直衝向鐵浮屠,為首那名勇將一身黑甲,口中呼喊著“虎豹騎兒郎跟我上”,身後騎兵們亦是豪邁熱血,揚起無數塵土。

“這——”景貫很快反應過來,定時孟良心中不服,不等寧王指令便擅自突擊。

可如今,說什麼也晚了。

眼看著虎豹騎已經要撞上鐵浮屠,老將軍一咬牙,令旗重揮:“中軍掩護虎豹騎,全軍突進!”

大戰已到正午,孟良的虎豹騎也已經初到了鐵浮屠的鋒芒。

這個生性勇猛的將軍這才發現,之前自己對鐵浮屠的種種猜測,真的隻是想象而已。

他不是沒有暗中嘲笑過連秀的謹慎和膽小,心中認定一樣的戰況發生在自己身上,虎豹騎必能撕開對方戰線。可是今日一戰,方知鐵浮屠真正如同銅牆鐵壁,上邊還有無數利刃刀鋒,輕而易舉地就絞殺了自己的士兵們。

後背不由起了一身冷汗,孟良抹了把臉,單手勒住馬匹,大聲向士兵們喊道:“重整隊伍,再衝!”

虎豹騎不負江載初麾下最為勇猛騎兵的稱號,聽到主帥這般呼喝,紛紛勒住馬頭,身子伏低,義無反顧地準備第二次衝鋒。

然而幾次衝鋒之後,鐵浮屠傷亡不大,虎豹騎卻已折損近三分之一。

這是極危險的數字,跨過這條線,再勇猛的軍隊也會麵臨士氣崩潰。

所幸此時中軍開始填補虎豹騎逐漸薄弱的陣容,他們人雖多,確實一點點用血肉阻攔鐵浮屠的推進,場麵堪稱慘烈。

而匈奴軍隊在鐵浮屠之後,意識到對方左翼力量的薄弱,全力開始猛攻。

整個戰場的局勢因為鐵浮屠的加入,驀然實現了逆轉。

左屠耆王百忙之中往後張望一眼,看到高台上父汗的身影,忽然更有信心,伸手一揮,下令道:“權利突擊,爭取在傍晚前擊潰洛軍!”

此時江載初正落在洛軍後方,收到了前方急報,孟良擅自出戰迎擊鐵浮屠,景貫不得不上前應援,合兩軍之力,卻無法拖住鐵浮屠,已落了下風。

江載初側眸,鋒銳之色一閃而過:“顧大哥,是時候了。”

顧飛在他身側,翻身上馬,淡聲道:“那就上吧。”

他的身後,五千洮兵身著藤甲,背後皆負著長刀,也都上了馬,動作雖然不齊整,可這支隊伍莫名帶著令人心寒的詭異殺氣,無聲望向遠方。

江載初在馬上回過身,目光從左至右,聲音清晰地傳至每一個人耳中:“我的妻子是洮人,這一戰,是她將諸位請至此處,也是她要我答應,將你們活著送回故土,再見到你們的%e4%ba%b2人。”

黑瘦的漢子們沉默地望著這個挺拔的年輕統帥,眼神中閃爍光芒。

“可我無法答應她,因為我們中的一些人,必將把這條命留在函穀關!”江載初頓了頓,“我能答應她的是,無論如何,我與你們並肩在同一個戰場,為了父母妻兒,不死不休!”

漢子們的心怦怦跳動起來,這樣冷的天氣裡,竟也出了薄汗,血液也是熱的!

“不死不休!”

隨著雄渾的呼喊聲,三枚響箭依次射出。

這是軍中最高等級的指令,前線將領一旦收到,無論何種情況,都要立刻命令下屬撤退。

虎豹騎和中軍當即開始後撤,而鐵浮屠依然用不緊不慢的姿態往前推進,碾碎一切阻力!

大片的戰場空了出來,冒頓可汗看著戰況,仰頭大笑道:“讓孩兒們再衝一把,今日就全線擊潰洛軍!”

正當此刻,一支數千人的騎兵用一種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向鐵浮屠突進。

一盞熱茶的工夫,就已經距離鐵浮屠不過數十丈遠。

左屠耆王第一眼在那些騎兵中看到了江載初的身影,一身銀色鎧甲,手持銀槍,與周遭士兵土黃色的藤甲格格不入。

五十丈,三十丈,二十丈……

最後五丈,所有士兵竟然翻滾下馬,借著馬匹衝力,迅疾往前打滾,從腰間抽出數把明晃晃的短刃,輕巧至極地在鐵浮屠的馬蹄下滾過。

在他們滾進鐵浮屠陣仗之後,戰場似是沉寂了片刻。

一聲巨響——

無數披著銅盔精鐵的馬匹轟然倒地,鐵浮屠的士兵們因為穿著連接馬身的盔甲,隨之摔倒在地上,一時間無法起身。

塵土夾雜著血腥的味道,直直地撲到每個人鼻間。

洮兵們一個個敏捷無比滴爬起來,扔下短刃,抽出後背所負長刀,精準地劈向那些摔倒士兵的腰間——這是全身武裝的重騎兵們渾身上下,唯一的連接之處,隻要刀法精準,便能一擊即中。

對於這些出身馬賊的士兵來說,滾落下馬後避開鐵蹄,專割馬蹄筋骨,就好似以前他們在劫貨時,用最快的速度挑開捆綁貨物的粗繩,雖有不同,但大同小異。練了一個多月,個個駕輕就熟。

果然一戰而勝!

左屠耆王尚未反應過來,就見到大批鐵浮屠已經倒在地上,如同待收割的麥子,輕易便被砍倒了。他不禁急怒交加,喝令輕騎兵上前掩護。

變故來得太快,匈奴輕騎兵們正要上前時,洛軍的中軍與右翼已經上前,同時掩護洮兵後撤。

瞬息之間,戰局依然是膠著,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於匈奴軍來說,王牌鐵騎慘遭覆沒,自然是對信心的極大摧殘。而對於洛軍來說,去除了鐵浮屠這一巨大心理負擔,鬥誌為之一漲!

雙方都好不吝惜兵力,開始往戰場上填人。

日頭慢慢挪移,光纖越發的慘淡。

左屠耆王已打算%e4%ba%b2自上陣,忽然又%e4%ba%b2兵奔近:“大王,那漢人說的人到了!”

殺紅了眼的冒曼聞言一怔,視線觸及遠處的江載初。

他在陣中左突右砍,如入無人之境。

冒曼已知道今日這一戰無論如何勝不了,唯一要做的就是趁著夜色尚未降臨,挫一挫洛軍銳氣,明後日再行來過,也未必會輸。

他勒轉馬頭,向後營疾馳。

清晨至傍晚,天邊的雲彩多了幾分血腥一般的玫紅。*思*兔*在*線*閱*讀*

“殿下,夜戰嗎?”

江載初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血水,沉聲道:“一鼓作氣!絕不能停!”

“是!”

虎豹騎和中軍開始後撤,關寧軍、黑甲軍填補了主力位置,數個軍團輪回上陣進行車輪戰,是洛軍的拿手好戲。

“殿下,你看那高台上……”

江載初停下手中動作,抬眸望向高台。

原本冒頓可汗站在那裡,如今卻換了一男一女。

遠遠的,他本看不清是誰,可是那女子的身影……那種強烈的不安又泛了起來!

江載初夾緊胯下烏金駒往前直奔而去,那高台原本築造在匈奴軍內部,因為洛軍的突進,如今離自己不過十數丈而已。

他終於還是看清了!是韓維桑!

似是一支無形的箭刃射中心臟,周遭的殺伐之意刹那間如同被虛幻了,他的眼中,便隻剩下那道素衣白裳的身影。

她怎麼會被他們抓住?

種種紛雜年頭一閃而逝,台上的兩人又有了動作。

冒曼伸手將韓維桑推至高台欄杆邊,她的半邊身子都幾乎折往下方,她的一頭黑發在朔風中飛揚而起,那張原本蒼白的臉上,此刻更帶著決絕的淒豔。

“江載初!這是你的女人嗎?”冒曼目光投射而下,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由近及遠,士兵們停住了手中的動作,皆望向高台。

“你們洛人,就是這樣保護自己的女人的嗎?”冒曼一把拽起韓維桑的長發,逼她抬起頭來,目光與江載初相觸,狂放笑道,“江載初,你若跪下向我匈奴可汗磕三個頭,我便暫時饒了她。否則,今日便剝下她的衣裳,讓你我的士兵皆看一看,你的女人究竟長什麼樣。”

冒曼的話傳進了江載初的耳中,嗡嗡作響。

可他恍若未聞,自下而上,同韓維桑的眼神對望,那裡沒有驚恐,也沒有顫唞,隻是無聲的悲愴。

冒曼見江載初在原地未動,心中大是快意,略略放開韓維桑,伸手喚了%e4%ba%b2兵來,作勢便要撕開韓維桑的上衣。

“你敢!”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洮軍,他們一個個認出了韓維桑,直欲跳起來拚命。

江載初伸手,示意他們靜下來,聲音沉靜,卻又極為清晰。

“冒曼,戰場之上本是男人間的你死我活,不辱婦孺。”

“你當年以戈穆弘之名,縱容洛人殺了我匈奴多少婦孺!”冒曼咬牙切齒道,“如今抓你一個女人又如何?”

江載初眼神掠過高台一角,卻是一道熟悉身影站在那裡——周景華。

一切頓時都明白了。

必是他同冒曼勾結,獻上此計,從洮地劫了韓維桑來威脅自己。

這樣的陰毒小人,本該一早就千刀萬剮!

“江載初,你究竟跪不跪!”

江載初周